第六回 夜闌人寂空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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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先生,今天隻要您和令師弟當衆橫劍自刎,抵了我師父和師叔的人命,賀某敢保您一派平安,不知林先生意下如何?” “呸!你這人好不要臉!也真不知羞。

    ”邵雲馨啐了一口,刮着臉蛋笑道,“你說你師叔九翼道人和師父莫春然都死在我華山派手裡,可那九翼道人是雷電門中的高手,莫春然卻是你雷電門的掌門人,也隻不過加上‘西夏一品堂的打手’這個封号。

    可你既說你已然改投神霄派,便已不是雷電門的弟子,雷電門的人讓我華山派殺了,自有雷電門的門人找我們複仇,卻那裡輪得到你?” 賀風被邵雲馨一頓搶白,登時語塞,怔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忽聽下面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的聲音道:“這小妹子果真是牙尖嘴利,嘴上的功夫甚是了得,可不知手下的功夫怎麼樣呢?”話沒說完,三柄冷森森的飛刀已然分上中下三路向邵雲馨射來。

     這一下突如其來,林劍然和周桐俱是大驚失色,忙不疊地齊聲大叫:“小心!”邵雲馨見飛刀激射而至,也吃了一吓,慌忙之間使出了華山派擒拿絕技“鷹蛇生死搏”中的一招“蒼鷹縛兔”,雙臂一展,身子直直地拔起一人多高,三柄飛刀已然從她腳下打過。

    她卻在空中将身一扭,趁着下落的當口,雙手連抓,已然将三柄飛刀接在了手中。

    她一招得手,心下頗為得意,笑盈盈地向人群中罵道:“暗箭傷人,好不要臉。

    ”林劍然和周桐見邵雲馨無恙,也均松了口氣。

     邵雲馨已然看清剛才發飛刀的是一個身披粉紅鬥篷的中年美婦,看了看手中的三柄飛刀,向那美婦笑道:“您便是芙蓉仙子崔綠華麼?” 那美婦正是芙蓉仙子崔綠華。

    适才她發刀之時,未料到眼前這小姑娘有多高的功夫,因此并沒使出連珠飛刀的絕技。

    現下眼見三柄飛刀被邵雲馨輕輕巧巧的接住了,不由甚是尴尬。

    方才她暗中偷襲,已屬不該,偏又一擊不中,因此她心下雖然氣惱,但自顧高手的身份,卻也不便再次出手。

     雖則如此,她嘴上卻不肯服輸,當下仍笑盈盈地道:“不錯,我便是崔綠華。

    小妹子,你既然知道我的名頭,就該知道方才我對你未下殺手。

    否則我使出連珠飛刀的絕技,你恐怕早已血濺當場了。

    果真如此,你的周師哥豈不是要心疼死了?我勸你一句,為人不要太狂才好。

    ” 邵雲馨聽罷,微微一笑,向崔綠華道:“芙蓉仙子教訓得對,你的連珠飛刀神技名動武林,我一個初出江湖的小丫頭,武藝低微,又怎能避得過呢?我還聽人家說,江湖上傳揚着四句話,專門稱贊仙子的飛刀神技呢。

    ” 崔綠華沒想道邵雲馨會如此謙虛,一陣得意,笑道:“你知道就好,那四句話說得恰到好處,正合适得緊呢。

    ”邵雲馨笑道:“沒錯,江湖傳言‘芙蓉仙子,暗箭傷人。

    百發不中,贻笑江湖’,我還有些不信。

    後來聽說仙子在萬仙大會上和西夏靈州親王府兩次用飛刀偷襲虛竹先生,現下又用飛刀偷襲我這個華山派的小丫頭,看來江湖上傳言的确不虛。

    今天仙子自己都說這四句話‘恰到好處,合适得緊’,我再不敢不信了。

    ”崔綠華臉色鐵青,哼了一聲。

     其實江湖上稱頌崔綠華的四句話原是“芙蓉仙子,飛刀連珠。

    百發百中,威震江湖。

    ”崔綠華怎麼也沒想到邵雲馨會在這裡作文章,心知上了她的大當,卻又有苦難言。

    何況她自視甚高,當日在萬仙大會和靈州上兩次敗于虛竹,正是她的痛處,卻被邵雲馨當衆揭出,卻叫她如何不怒? 正這時,一個青袍老者緩步踱出,笑道:“仙子請息怒。

    林先生,周兄弟,還有這位小姑娘,三天前卓某和玄冥道兄的那份禮物,你們還滿意麼?”卻正是“劍神”卓不凡。

     周桐見是卓不凡,當下哈哈一笑,朗聲道:“卓先生,三載不見,先生風采依然,周某有禮了。

    隻是周某心下一直不解,當日在華山腳下,周某正欲向卓先生讨教幾招劍法,可先生卻突然離去,不知是何用意?” “這個……我……我當時那個……那個有要事在身,于是便先……那個先走了。

    ”卓不凡向來自高身份,自不願提那日杞人憂天,被周桐驚走之事,期期艾艾地叨咕了半晌,方才定下神來,朗聲向周桐道:“周兄弟,當日卓某身有要事,多多失禮。

    你不是要和老朽切磋劍法麼,今日老朽便陪兄弟過上幾招。

    ”說着,他刷地一聲亮出長劍,内力運處,劍上青芒陡長,吞吐不定。

    他望望周桐,笑道:“周兄弟,亮劍吧。

    ” 周桐見狀,一聲清嘯,便使出“先天遁劍法”的起首式“玉龍出匣”,隻見他右臂一擡,拇指内力運處,隻聽一聲清響,劍鞘平平地向卓不凡的面門射去。

     這一招大大出乎卓不凡的意料,他大驚之下,一個“倒踩七星”,轉身避過劍鞘,長劍斜揮,欲斬周桐的左肩。

    哪知周桐後招勃發,長劍一指,又向他前胸膻中穴直刺過來。

     卓不凡大驚,慌忙回劍一擋,二人劍刃相交,火花四射。

    卓不凡暗道:“這小子的劍法怎麼進步如此神速,這又是什麼招勢?”他見周桐劍招奇幻,生怕在招數上落敗,當下一狠心,手上潛運内力,長劍之上青芒暴長,内力透過長劍,直向周桐攻來。

     周桐見卓不凡來勢洶洶,陡然想起曾在先天遁劍譜上讀到過用劍以内力傷人的“心劍”法門,當下暗運紫霞神功,臉上紫氣陡盛,劍身之上一條紫色劍芒陡然升起,與卓不凡劍上的青芒纏在了一處。

    兩柄長劍似被一股巨力粘在了一起。

     今天在場的,俱是武學行家,但這種在劍身上以劍芒比拼内力的情景卻均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卓不凡與周桐此刻卻是欲罷不能,都知道隻要誰内力一卸,必受重傷,隻得凝神運功。

     周桐知道卓不凡修為甚深,恐怕時間長了自己會支持不住,當下猛催内力,如潮水般一浪一浪地向卓不凡攻去。

    卓不凡卻也知道周桐畢竟年輕,自己修為深湛,時間越長,對自己越是有利,便不急于進攻,隻是凝神防禦。

    轉眼之間,周桐劍上的紫芒已将卓不凡的青芒逼退了大半。

     此時在場衆人之中,邵雲馨、孟無痕、賀風、拓跋雄等修為稍遜之人隻道是周桐占了上風,邵雲馨還禁不住連聲喝彩,可林劍然、萬俟元忠、玄冥子和神山上人等高手卻看出周桐的紫芒愈是伸長,便愈是低矮晦暗,而卓不凡的青芒雖然縮短,卻越來越高,知道長此以往,周桐定然落敗。

     其實周桐又何嘗不知這樣下去會被卓不凡熬得油盡燈枯?隻是情勢至此,已然勢成騎虎,若是此時收力,卓不凡的内力必然乘虛而入。

    因此隻得摧動内力,期望突破卓不凡的防禦,搶先将他擊傷。

     林劍然見周桐勢微,心下大急,陡然間靈機一動,高聲問邵雲馨道:“小師妹,你記不記得當初段皇爺大婚那天,咱們曾向段皇爺和段夫人提過‘劍神’卓老先生的劍法?”說着,向邵雲馨使了個眼色。

     邵雲馨登時會了意,也大聲問林劍然道:“三師哥,段皇爺的夫人多得緊呢,你說的是哪一個啊?”林劍然大聲道:“便是當日在萬仙大會上折服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通曉天下武學的王語嫣王姑娘啊!” 他二人一唱一和,旨在攪亂卓不凡的心神,林劍然見小師妹怕卓不凡一時情急,想不到‘段夫人’是何人,又特地追問一句,不由得暗贊她聰明。

     此時萬俟元忠和神霄派衆人正凝神觀戰,對他二人并沒理會。

    可卓不凡聽道王語嫣的名字,心頭卻不禁一顫——自從缥缈峰一戰之後,他心頭最怵的便是虛竹子和王語嫣,前者武功雖強,但隻要不與他碰面,便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後者不同,任何一個武林中人,隻要經她點撥幾句,便立時能緻自己于死地。

    因此他聽說周桐等人在王語嫣面前提過他的劍法,不禁大驚,忙側耳去聽二人談話,心下先自怯了,手上的勁力自然便弱了幾分。

     邵雲馨見卓不凡中計,心下甚喜,當下又向林劍然大聲道:“三師哥,沒錯。

    我記得王姑娘曾說‘卓不凡的那幾手劍法,雖則花巧,其實卻平平無奇,卻也敢稱什麼劍神’,桐哥,你可千萬便給他唬住了。

    ” 卓不凡心道:“不錯,果然是王語嫣的口氣……不對,”他陡然明白過來,“他們這是在亂我的心神!該死,我怎麼着了他的道兒?”想到這一層,他心中一怒,劍上青茫暴起,内力排山倒海般直向周桐壓來。

    周桐無奈,隻好凝神防禦,好在他修習鎖鼻飛精術有成,紫霞神功較深,内力還不緻一時耗盡,但頭上已然冒出了絲絲白氣。

     這下邵雲馨也看出周桐不敵了,心下焦急萬分。

    林劍然急中生智,高聲問邵雲馨道:“小師妹,你還記不記得,王姑娘曾對咱們說,那卓不凡的練門是在……唉,我怎麼想不起來了,你記得麼?” 邵雲馨忙道:“我記得……”聲音故意拖得甚長。

    卓不凡的練門原在小腹關元穴,聽林劍然和邵雲馨談起他的練門,雖然明知他們是在擾亂自己的心神,但心中還是隐隐發毛,不自覺地垂下了空着的左手,護住了自己的小腹。

     邵雲馨一見,心中一喜,連忙道:“是了,王姑娘說卓不凡的練門就在他小腹上的……”說至此,她故意停口不說,卓不凡卻已神色大變,劍上的青芒又減了兩成。

     周桐早就明白了林劍然和邵雲馨的心思,一見卓不凡分神去防護小腹,感覺她手上内力漸弱,再不遲疑,劍上勁力假意一縮,左掌作勢向卓不凡的小腹擊去。

    林劍然怕卓不凡不信,忙又補上一句:“六師弟,沒錯,就是那裡!” 此時卓不凡已如驚弓之鳥,見周桐劍上勁力一縮,左掌直擊自己小腹,慌忙見來不及多想,左手便向前一抓,想叼住周桐的手腕。

    可他一招發出,卻抓了個空,這才知道周桐這一下是虛張聲勢,自己已着了他的道兒,不由暗叫一聲:“不好!”劍上的青芒陡然消失。

     周桐見狀,内力一吐,劍上紫芒大盛,卓不凡隻覺一股勁力從手上湧入,直擊心窩,不由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噴了出來,同時身子向後平平飛去。

     邵雲馨正待張口叫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萬俟元忠已然鬼魅般飛身搶了過去,一把扶住了卓不凡的身子。

    一旁林劍然不由皺起了眉頭,心道:“這個萬俟元忠不單内力深厚,而且身法好快,看來頗難應付,須得小心才好。

    ” 卓不凡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黯然向周桐一拱手道:“周兄弟手下留情,老朽感激不盡。

    隻是這一仗老朽輸得不明不白,改日定要向兄弟另行讨教。

    ”說着,狠狠地瞪了邵雲馨和林劍然一眼。

     原來方才周桐那一擊倘若用上全力,卓不凡全無防範,原是必死無疑。

    但周桐想到今日高手環伺,倘若這一仗便耗盡了功力,後面隻靠林劍然和邵雲馨兩人,怕是支撐不住,因此便隻使了七成力道。

    卓不凡卻還以為周桐是因為有邵雲馨和林劍然相助,自覺勝之不武,故爾手下留情,因此才向他稱謝。

    周桐見他會錯了意,隻微微一笑,也不答話,他内力消耗也頗為不少,便坐在一旁,合上雙目,運功調息。

     邵雲馨卻笑道:“卓老兒,什麼‘輸得不明不白’,分明是你自己太廢物,我教你一個乖,這叫‘兵不厭詐’!你今日在劍法和内力上都輸給了我桐哥,看來你這‘劍神’的綽号須改一改了罷?”“你……”卓不凡急怒攻心,又吐了一口鮮血,隻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活該!”邵雲馨指着卓不凡笑道,“我……”她話沒說完,忽見一個人影向她撲來。

    “小師妹小心!”“馨妹小心!”林劍然和周桐紛紛叫道。

    可那人身法太快,邵雲馨又全無防範,再想躲避,已然來不及了,隻見寒光一閃,邵雲馨一聲尖叫,一柄冷森森的長劍已然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