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煌煌燃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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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兒聽至此,癡癡地道:“老爺子,倘若世上所有人都去崇尚光明,這世上便不會有那麼多壞人了罷?”汪孤塵含笑點了點頭,續道:“解開了這個難題,摩尼心中自是無比暢快,随手打在一塊大石頭上,那石頭竟轟然碎為數塊。

    原來他在山中這二十年,吃了無數的奇花異果,是故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練就了一身驚世駭俗的神奇武功。

     “此時,那些來捉摩尼的兵卒以為他早就死了,因此早已四散,那皇帝佬兒也早忘了摩尼這個人。

    于是摩尼便下了山,向老百姓宣講他的道理。

    老百姓聽說先知摩尼又回來了,紛紛來聽他講道理,也都贊同他的想法,幫他向别人宣講。

     “摩尼為便于他的道理流傳,便分别用波斯語和古叙利亞語将他的道理寫成書,分發給老百姓。

    與此同時,他也将自己在山中悟得的武功記錄下來,取了個名字,譯成漢語,便叫做‘乾坤大挪移’。

     “這麼受老百姓愛戴的人,名頭自然愈傳愈響,終于又被皇帝佬兒知道了。

    皇帝佬兒害怕他造反,便暗地裡派了好多官兵,趁摩尼不備,将他圍住。

    摩尼武功雖高,但終究寡不敵衆,被官兵抓了起來。

    皇帝佬兒見捉住了摩尼,便立時傳旨,在百姓面前,将摩尼活活燒死。

     “行刑之時,摩尼十分從容,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當大火在他身邊騰起之時,他卻朗聲吟道:‘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哀愁,皆歸塵土。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說到這兒,汪孤塵聲音發顫,眼中淚光瑩然。

     聽至此,百花兒再忍不住,将頭伏在方臘的胸前,輕聲啜泣。

    即便是方臘這等鐵打一般的好漢子,也禁不住熱淚盈眶。

     沉了半晌,汪孤塵将心潮略略平靜下來,又道:“摩尼雖然不在了,但他的道理卻在波斯百姓中廣為流傳,信奉他的道理之人聚在一處,漸漸地成了一個教派,名字便叫做‘摩尼教’。

    因為人們将摩尼稱做‘明尊’,故此教名也稱做‘明教’。

    明教教義的根本,便是摩尼的‘二宗三際’之說,旨在勸人信仰光明,摒除邪惡。

    而那‘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心法由曆代教主接掌,也便成了明教的護教神功。

    ” 歐陽漠接口道:“明教在唐朝武則天時傳入中土,開始被受皇族器重,在各地興建‘大雲光明寺’,宣講本教的教義。

    雖然在安史之亂以後屢遭禁止,本教卻一直流傳至今,并且已與波斯明教斷了消息,俨然自成一派。

    咱們中土明教也拜明尊,但也尊東漢末年黃巾起義的領袖張角為祖師,曆任教主也大多帶領教衆揭竿起義,反抗苛政,到如今也不知多少次了。

    ” 歐陽漠這一席話,說得方臘血脈贲張。

    他輕輕推開懷中的百花兒,向汪孤塵深深一禮,大聲道:“汪教主,在下方臘願追随教主左右,救萬民于水火之中,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汪孤塵輕輕将他扶起,正色道:“方臘,你願意如我明教,與我等共創大事,老朽自是喜不自勝。

    但本教教規森嚴,還望你嚴于自律,倘若被我們查到你做了什麼不良之事,定當重罰,絕無姑息,你記下了?” 方臘道:“我記下了。

    ”說罷雙腿一屈,跪倒身形,向汪孤塵叩首道:“屬下方臘參見教主!”汪孤塵微笑道:“方兄弟不必多禮。

    你既入我明教,便先收了這兩件東西,”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和一卷卷軸,“這是本教的教規以及乾坤大挪移第一層心法的内功圖譜,你務要仔細研讀,”又對歐陽漠道:“歐陽左使,這次你為本教吃了不小的苦頭,理應對你有所嘉獎。

    這乾坤大挪移的第一層心法甚是艱難,你便與方臘一起修煉,并要随時提點于他。

    ” 歐陽漠聞說教主讓自己與方臘一同研習乾坤大挪移心法,喜不自勝,當下躬身道:“屬下謝教主大恩。

    ”方臘将幫規和心法收了,也向汪孤塵施禮謝恩。

     汪孤塵卻不理會,轉頭向百花兒笑道:“女娃兒,我已将明教的來龍去脈都對你講了,現在你倒是原不願意做我老頭兒的幹閨女?”百花兒擦擦眼角的淚水,嬌笑道:“老爺子,要是我當了你的幹閨女兒,可不準你不疼我,也不準你再欺負我!” 汪孤塵笑道:“平白無故地多了這麼一個讨人喜歡的女娃兒做閨女兒。

    老頭兒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疼你?欺負你?”百花兒聽罷,抿嘴一笑,當即向汪孤塵盈盈拜倒,輕聲道:“女兒參見爹爹。

    ”汪孤塵手撚銀髯,朗聲笑道:“好,好,好!我汪老頭子一生孤單,想不到老來卻得了這麼個好女兒。

    來,乖女兒,快快起來。

    ” 百花兒自幼在絕情谷中長大,谷中之人雖則也對她不壞,但始終都是冷冰冰的,又哪有過半分父母之愛。

    如今拜了汪孤塵做幹爹,見他對自己着實是一片真情,心頭不禁一暖,站起身來,撲到汪孤塵懷裡,雙臂勾着他的脖子,甜甜地笑着,不住口地輕聲叫着“爹爹,好爹爹。

    ” 汪孤塵輕輕拍了拍百花兒的肩頭,低聲道:“乖女兒,你是不是已然鐘情于他了?”說着輕輕向方臘一指。

    百花兒俏臉通紅,微微點了點頭。

     汪孤塵又低聲續道:“乖女兒,這事兒爹爹早就看出來了,現下他是我的屬下,你是我的寶貝女兒,我将來自會成全你們這對小夫妻……”“将來?為什麼還要等将來?為什麼不是現在?”百花兒伏在汪孤塵懷中,癡癡地問道。

     汪孤塵道:“乖女兒,你不知道,方臘他雖然膽識超群,豪氣不凡,但所欠的便是武功不濟,難于在這江湖上揚名立萬,也就無法在本教有太大的成就,我傳他乾坤大挪移的心法,為的就是這一條……” 一旁歐陽漠和裘日新聽汪孤塵如此說,均自暗道:“看來教主是有意要栽培方兄弟了……”心中替方臘歡喜之餘,也不禁暗暗生出一絲妒忌。

     卻聽汪孤塵續道:“可要知明尊摩尼所創的這七層心法着實艱深,自傳世以來,除了摩尼本人全部通曉之外,曆代教主皆是半途而廢。

    五代十國之時,本教的第八代教主鐘天廣将這路心法練至第四層,便已威震江湖,與現今姑蘇慕容矢的祖先慕容龍城并稱‘武林雙絕’,但鐘教主卻在練成第五層心法的當天因為走火入魔歸天。

    除他之外,再沒人将此功練到第四層。

    我自接任明教教主,二十餘年以來苦練不辍,也隻不過初窺第三層心法的門徑。

    因此,在他修煉這門神功之時,萬萬要避免心魔的滋擾,更不得有半分情欲之念,否則是極易走火入魔的。

    ” 此時,方臘卻已打開的乾坤大挪移心法的卷軸,隻見題頭便寫着一行大字:“此第一層心法,悟性高者七年可成,次者十四年可成。

    ”他心中一動,暗道:“依教主所言,即便我隻練這第一層心法,也要讓百花妹子等我七年……” 正沉思間,卻聽百花兒幽幽地道:“唉!其實即便方大哥當了明教教主,成了武林至尊,那又怎樣,我又哪裡稀罕這些?……我隻是想和他一輩子平平靜靜地過日子,隻要他對我好,再窮再苦,我也心甘情願。

    ”說着,一雙明亮的眸子盈盈望着方臘,眼神中滿是期待之色。

     方臘聽着,心中一動,便想沖口說出一句:“我不練什麼神功,隻願和你一生一世長相厮守。

    ”但話沒出口,歐陽漠卻先開口道:“百花妹子,你說得不錯,即便是當了武林至尊,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但你想想,現今朝廷昏庸無道,宋室内憂外患,百姓苦不堪言。

    方兄弟胸懷大志,膽識過人,對此又怎能視而不見?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理應救民于水火之中,方才顯得出英雄本色!” 方臘一聽歐陽漠此言,心中不由怵然一震,暗道:“方臘啊方臘,你怎可一時沖動,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隻圖自己稱心快意,卻将千萬百姓的生死抛諸腦後?倘使如此,你又怎麼對得起在蕭大俠面前立下的誓言?” 一想到當日雁門關外自己三兄弟在蕭峰靈前立下的朗朗誓言,方臘禁不住熱血沸騰,朗聲道:“歐陽大哥,你說得不錯,我正要為百姓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做個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 他話一出口,便不禁又向百花兒望去,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然背過臉去。

    方臘見她雙肩微微聳動,心知自己方才那一席話已然傷到了這個情窦初開的少女的心。

    他暗悔自己的沖動,開口道:“百花妹子,我……”下面卻啞了,因為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麼樣的話語才能給她一絲安慰。

     哪知百花兒卻長發一甩,倏地回過頭來,含笑向方臘道:“方大哥,你不用多說,我也知道你的心意。

    我不怨你……隻要你心裡有我這個人,即便是十年、二十年,百花兒也等得。

    我還要幫着你和爹爹,幹一番……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說到後來,聲音已然有些發顫,滿眼淚光瑩然,緊緊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哭出來。

     汪孤塵和方臘見此情景,心中皆有些酸楚,歐陽漠和裘日新也是頗為不忍。

    汪孤塵伸臂将百花兒輕輕攏過來,柔聲安慰道:“好女兒,爹爹知道你的苦楚。

    你放心,爹爹定然不會委屈了你。

    ” 半晌,百花兒方才平靜下來,汪孤塵看時,卻見她雙目微閉,秀眉微蹙,呼吸粗重,卻已然昏昏睡去,心知此時的她已是心神勞頓,當下并不喚醒她,隻是閃去自己的白色披風,将她輕輕裹住。

    此時,天光卻早已亮了。

     裘日新向汪孤塵輕聲道:“教主,咱們也該下山了。

    ”汪孤塵微微點了點頭,吩咐道:“裘兄弟,勞你傳令下去,叫各位兄弟速速下山,依然喬裝改扮,繼續前行,一個月後在靈州彙合。

    ”裘日新接令而去。

     汪孤塵又轉頭向歐陽漠和方臘道:“歐陽左使,咱們也下山去罷。

    方臘,你照看好百花丫頭。

    ”說着,将百花兒的身子輕輕抱起,送到方臘的身邊。

    方臘略一遲疑,便伸臂将她接過,橫抱在懷中。

    百花兒忽然含含糊糊地叫了兩聲“方大哥”,将臉頰緊緊貼在了方臘厚實的胸膛之上,又自沉沉睡去。

    她那長長的睫毛之上,兀自挂着兩滴晶瑩的淚珠。

     看着懷中這個癡情的少女,方臘不禁心神俱醉,呆呆地站在那裡發癡。

    歐陽漠輕輕拍了拍方臘的肩頭,低聲道:“方兄弟,時候不早,咱們速速下山打個尖,養足精神,還要趕路去靈州呢。

    ” “靈州?”方臘一呆,問道:“那不是西夏的都城麼?咱們去靈州做什麼?”說着,便也跟在了汪孤塵的身後。

    汪孤塵回頭道:“此次一品堂禍亂中原武林,其中大有蹊跷,否則單憑他赫連鐵樹一個區區的征東将軍,又怎興得起這許多風浪?現下段皇爺和虛竹子先生都去了靈州,他二人武功雖是極高,江湖閱曆卻實在淺薄的緊。

    老朽怕有什麼意外,因此也想去靈州湊一湊這個熱鬧。

    ” 不一時間,衆人已然下了青城山,但百花兒兀自昏睡不醒,方臘不禁有些擔心,低頭看時,卻見她蛾眉深蹙,滿面通紅,忙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隻覺觸手滾燙,才知道她正發着高燒。

     衆人心下焦急,腳下加緊,不久便趕到了灌縣縣城,就在百花兒為方臘等人訂房的那家客棧打尖。

    那夥計昨晚便聽到後院有刀劍之聲,以為來了強盜,直吓的躲在被窩裡發抖,天亮後忙到後院一看,卻發現方臘等三人蹤影全無,心下便認定他們不是好人。

    現在見他們回來了,而且還多了二人,不禁叫苦不疊,皺着眉将幾人引了進去。

    他見方臘懷中抱着一位姑娘,一時好奇,偷眼一看,心下暗暗納悶:“這不是昨天來給這三個強盜訂房的那個少年公子麼,怎麼一夜之間竟變成了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就在小二胡思亂想之時,衆人已然進屋,各自收拾停當。

    歐陽漠内傷初愈,此刻憂患一去,頓覺精神倦怠,便先自進屋休息去了。

    方臘将百花兒輕輕平放在床上,望着她憔悴的面龐,握着她燒的滾燙的小手,心中暗道:“百花妹子,都是你方大哥不好,害你如此傷心受苦。

    可我又怎能置這天下千萬受苦的百姓于不顧,怎能負了在蕭大俠面前立下的誓言?你放心,等我大事一了,就與你攜手遊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快快樂樂的過咱們的下半輩子。

    我方臘有生之年,定不會負了你對我的這一片癡心……” 方臘正呆呆出神,汪孤塵忽然道:“方兄弟,你先起開片刻,待我為百花丫頭診一診脈。

    ”方臘一呆,忙松開了百花兒的手,站起身道:“教主請。

    ” 汪孤塵伸指搭了搭百花兒的脈搏,方臘忙問道:“教主,百花妹子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