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松濤絕壁方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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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失,滾鞍落馬,叩頭猶如搗蒜,連聲哀告道:“三位大俠饒命,饒命啊!”方臘虎目圓睜,大喝一聲:“無恥小人,還敢求饒?”正欲挺劍刺向他的前胸,卻見他慘叫一聲,已然癱倒在地。

    三人俯身看時,見他面色青紫,竟已吓得膽裂而死。

    忽聞一股惡臭刺鼻,原來是他的屎尿全出來了。

     三人相顧,不由得齊聲仰天大笑,便草草埋了屍體。

    方臘笑道:“總算出了一口惡氣,真是痛快!”周桐問道:“大哥如今有何打算?”方臘道:“我要回家鄉變賣田産,伺機起兵舉事。

    二位好兄弟,咱們并肩作戰,幹一番大事業!” 張叔夜道:“大哥既然決意興兵,小弟也無話可說!”方臘道:“三弟,你……”張叔夜道:“我已說了,要做匡扶國家的楊家将。

    我家世有蔭封,今日别過,且去進京投軍承蔭。

    ”方臘急道:“三弟,你為官,我為寇,那咱們……咱們豈不是成了陌路仇家?” 張叔夜心情激蕩,一把握住了方臘之手道:“大哥,咱們是好兄弟,生死不渝的好兄弟。

    我為官,為的是匡扶社稷,抵禦外侮;你起義,為的是救民于水深火熱之中。

    你我道雖不合,志卻相同,永遠是好兄弟!”說着,不由熱淚盈眶。

     方臘心頭也是一酸,含淚道:“三弟,話雖如此,可日後我興義兵之時,倘若朝廷命你讨我,你又當如何?”張叔夜道:“為官雖身不由己,但我定當盡力回護大哥。

    若是交兵無法避免,叔夜唯願一死以全兄弟之義……二位兄長,咱們就此别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罷!珍重了!”說罷,轉頭大步而去。

     周桐呆立一旁,怔怔地流下兩行清淚。

    方臘沉默半晌道:“二弟,你又做何打算?”周桐歎道:“為官,起義,興兵打仗,苦的還是百姓。

    大哥,我無心仕途,也不願造反,隻願從此浪迹江湖,行俠仗義,盡一個武林人的責任。

    ” 方臘歎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你。

    二弟,從此我三兄弟天各一方,同是為國為民,隻是各行其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見,咱們也就此分手罷!”說罷,拍了拍周桐的肩頭,轉頭而去。

     周桐呆呆地站着,半晌無語,心頭怅然若失。

    “大哥去興兵舉事,三弟去投軍報國,我卻該當如何?”他自幼飽讀詩書,但因生逢變法之年,政局動蕩,搞得他心灰意懶,在二十歲上棄文習武,投身華山派,練就了一身武藝,可經過這一戰,他對大宋卻寒透了心,可讓他率兵起義,他也沒有這個勇氣。

     “我該往何處去?我該往何處去?”他想着想着,心念甫動:“對,不如回華山問問林師兄,看看他對此如何看法?”想到華山,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個嬌憨可愛的小師妹邵雲馨,不由心神蕩漾,當下再不多想,徑奔華山而去。

     這日周桐正行至華山附近的一片密林,忽聽得林内有兵刃撞擊之聲,好奇心起,便蹑足潛蹤,悄沒聲息地湊了過去。

    隻見一群人正鬥在一處,定睛一看,卻是一道三俗正圍攻一個青年俠士,那人身着黃衣,看打扮應是昆侖派的。

    隻見他滿身血污,傷痕累累,猶自揮劍苦戰,但那一道三俗武功顯然均遠勝那人,更何況是以四敵一,因此那人左支右绌,猛然間被一個使護手鈎的漢子一鈎鈎中了大腿,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那白須道人怪笑一聲,揮劍向那人頸中砍去。

    周桐見情勢危急,順手拾起一顆石子,紫霞神功運處,“唰”地一聲擲了過去。

     那人倒在地上,自思今日不能幸免,閉目待死。

    卻聽耳邊一聲脆響,那道人的長劍已然斷為兩截,緊接着一聲清嘯,周桐已躍至衆人面前,朗聲斥道:“青天白日,當道殺人,以多欺少,恃強淩弱,是何道理?” 一名使雷公擋的老者狂笑道:“哼!一品堂辦事,還真有幾個不怕死敢插手的!”周桐聽罷一驚:原來他們竟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原來那一品堂是西夏征東将軍赫連鐵樹所創,旨在網羅天下武林好手為其賣命,曾名動江湖的段延慶、葉二娘等“四大惡人”從前便是為一品堂效命的。

     “莫兄何必如此呢?”一個青袍持劍的老者将其攔住,含笑向周桐一拱手道:“這位小兄弟功夫不錯嘛。

    但此處非是你該來的,還請從速離開,老夫擔保你毫發無損。

    ”周桐看時,見那老者身材高挑,神态頗為潇灑,心下自然而然地生出一層好感,遂抱拳道:“不敢,在下看四位的身手,都是大有來頭的武林前輩,卻因何合力對一個晚生後輩下此毒手?”那老者仍是笑眯眯地道:“小兄弟,這是我一品堂的私事,還望勿要插手,至于那兩個人麼,是非死不可的!” “兩個人?”周桐問言方才定睛一看,隻見那昆侖弟子身下還卧着一人,看不清面目,但卻似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再看那昆侖弟子時,不禁脫口叫了聲“江兄弟”,原來這昆侖弟子竟是昆侖派掌門“兩儀劍”章汝言老先生座下二弟子,自己的好友——江上風。

     “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我……我不認識你啊。

    ”江上風低聲道。

    “你不認識我了?”周桐奇道,“我是華山派的周桐,你的好朋友啊!”江上風神情甚是焦躁,呻吟道:“我不認識你……咳咳……你快走……你、你打不過他們的……他是劍神……咳咳……劍神卓……卓不凡……”說完這句,便昏了過去。

    周桐一驚,向那老者道:“您就是馳名天下的劍神卓不凡卓先生?” 那老者正是劍神卓不凡。

    當初他為報師門之仇,與芙蓉仙子崔綠華、蛟王不平道人連手上缥缈峰靈鹫宮殺天山童姥,不料卻被虛竹挫敗,不平道人喪命,崔綠華重傷。

    他見無法挽回,隻得扶崔綠華下山,住在客店中養傷。

    卓不凡憋氣窩火,生了一場大病,花光了銀子,病沒治好,崔綠華的傷勢也更加嚴重。

    二人被夥計趕出店房,昏倒在路旁。

    恰好赫連鐵樹經過,見二人相貌不俗,遂就了他們的性命,于是二人便死心塌地地歸附了一品堂。

    由于二人武功卓絕,在一品堂中算得一流高手,因此頗受赫連鐵樹賞識。

     卓不凡聽周桐問起,笑道:“不才正是卓某,這是雷電門掌門莫春然,”說着一指那使鐵牌雷公擋之人,又一指那二人道:“這位是北海高手拓拔雄,這是武林前輩玄冥子道長。

    ”周桐連聽連驚:原來這四人皆是武林的先輩高人——莫春然是雷電門掌門,他師弟“雷動于九天之上”九翼道人在武林中名頭甚響,而他的武功更在九翼道人之上;拓拔雄一路“漁叟鈎法”威鎮北海,是拓拔氏的一派宗主;那玄冥子自己雖未聽說過,但看這幾人對他的尊崇之态,不問可知是比他們更厲害的高手。

    周桐自思:“今日這仗可不好打,弄不好會送了性命,但行俠仗義是吾輩的本分,又豈能臨陣退縮?”當下俊眉一軒,朗聲道:“四位威名,在下久仰。

    四位既然都是武林前輩,又何苦不顧身份,對兩個後輩小子苦苦相逼?今日周桐明知不敵,但還是要以卵擊石,接一接四位前輩的高招!” 話音未落,一條青影倏地落在周桐眼前,卻是莫春然。

    他右手雷公擋向周桐一指道:“小輩自不量力,倘使你師父林庸在世,尚可與我鬥上一鬥,你又算什麼東西,找死!”說罷,左牌右擋舞動如風,直向周桐攻來。

     周桐見他來勢迅疾,慌忙拔劍後躍。

    卻見莫春然左手使開三十六路蜀道難牌法,一面鐵牌罩住全身,猶如鐵桶一般;右手雷公擋則勢挾風雷,一招緊似一招,直往身上招呼,心知無法還擊,隻得凝神施展輕身功夫,前竄後躍,雙眼則不住地尋找他招數中的破綻。

    莫春然見他毫無還手之力,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恰在這一笑之間,莫春然動作稍慢,已然被周桐抓住了破綻——原來他左手持鐵牌,招數再精,畢竟臂長有限,故而與左臂相距最遠的右腿下方便是那鐵牌最難回護之處,因此他動作一慢,此處便露出了破綻。

    周桐當下更不多想,一招“蕭史乘龍”,長劍迅若疾風,矯若神龍,直刺莫春然右腿小腿。

    莫春然沒想到這毛頭小子會有此一招,大驚之下,慌忙盡力向旁邊一躍,但是為時已晚,隻聽“噗嗤”一聲,周桐的劍刃已在他腿上“風市”與“伏兔”兩處穴道之間劃了一條口子。

     莫春然腿上中劍,心中不由得一慌,随手将左手鐵牌上舉,上身微側,右手雷公擋使一招“春雷乍動”斜劈周桐右肩。

    周桐順勢一招“浪子回頭”,身體一側,避過莫春然的攻勢,長劍随之劃了條弧線,直斬莫春然的後背。

     一旁卓不凡見狀,心中一凜,忙高聲叫道:“莫兄小心後背!”可是為時已晚,隻聽“咔嚓”一聲,長劍已然砍在他後背“懸樞”穴,一劍斬斷了脊椎。

    莫春然慘叫一聲,翻身仆倒,抽搐幾下,便即斃命。

    周桐也不知自己這一擊竟然奏效——畢竟他的武功與莫春然相差太遠——隻是站在那裡呆呆發愣,心中禁不住有些後怕。

     這可正應了“驕兵必敗”這句古訓。

    其實此時莫春然的武功修為遠在周桐之上,周桐想要傷他實數不易,但要知周桐其人心細如發,做事又極認真,腦筋又不笨,但凡是師父所教的招數,他皆了然于心,并且加以揣摩變通,做到得心應手,因此他這十年華山學藝,雖然武功造詣較師父林庸尚相去甚遠,但已學到了他武學中的主旨,所欠的隻是内功修為和臨敵經驗罷了。

    可偏生像莫春然這等大高手竟然驕傲自大以緻露了破綻,這也就難怪周桐能一擊得手了。

     可一旁的卓不凡卻另有一番想法,他憶起當日“萬仙大會”之上王語嫣曾論及缥缈峰下九翼道人之死,招數與今日周桐殺莫春然的招數一般無二,叫他如何不怕。

    回頭看時,四人中武功最強的玄冥子不知何時竟已悄然退去,卓不凡更是驚怖,當下撒腿便跑,一不留神,竟然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拓拔雄見周桐劍斬莫春然,正欲舞護手鈎與周桐拼命,可回頭一看,身後竟空無一人,心下捉摸:“這小子一出手便殺了莫掌門,吓跑了玄冥道長和卓先生,定是有其過人之處。

    雖然我現下還看不出來,但定是我自己功夫不道所緻,我的武功尚不如那死鬼,既然他倆都跑了,我又何苦前去送死?”當下一跺腳,轉頭追卓不凡去了。

     周桐眼見這三大高手抱頭鼠竄而去,不明就裡,呆呆地站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過了好半天,他才想起地上還躺着江上風等二人,慌忙蹲下,将二人扶至一棵古柏之下。

    仔細一看,江上風傷逝不輕,可那書生隻是受了些皮外傷,隻是被點了穴道,昏暈過去而已,當下先封了江上風的幾處大穴,又用随身攜帶的本派療傷聖藥“玉真散”為他内服外敷,随即又解了那書生的穴道。

    片刻之間,二人均已醒轉。

     那書生一醒,便掙紮着站起身向江上風道:“小可黃裳多謝義士活命之恩。

    ”江上風苦笑道:“謝我做什麼?……我不是也打不過他們,險些……咳咳……險些喪命麼?”說着一指周桐道,“你應謝他才對。

    ” 黃裳正色道:“義士此言岔矣,小可無端遭人圍困,若非義士現身,恐怕早已魂歸地府了!那位義士當謝,您亦當謝。

    ”說罷向他深深打了一躬,才轉頭向周桐道:“小可黃裳,多謝義士活命之恩。

    ”說罷又是深深一躬。

    周桐道:“黃兄客氣了。

    ”伸手相攙,哪知四手甫接,黃裳竟“哎呀”一聲摔了出去。

     原來周桐一直在仔細端詳黃裳,見他生得面容清癯,豐神俊朗,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尤其使他留心的是,這黃裳骨骼清奇,猿臂蜂腰,活脫脫是一副練武的好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