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煌煌燃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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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箭竟然硬生生斷為兩截。

    “凝血神抓!”王語嫣失聲叫道。

     任得敬聽王語嫣叫破自己的功夫,不由得大吃一驚。

    可一旁那小王爺卻被木婉清的毒箭驚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惱羞成怒,嘶聲叫道:“來人!将屋内衆人通通給我宰了!” 随小王爺和仁多保忠等人來的十餘名西夏武士均是一品堂中的上流高手,卻又有誰不知段譽和虛竹子二人的武學造詣?因此衆人雖然紛紛圍攏上來,但誰也不敢率先發招。

    此時,仁多保忠、崔綠華和任得敬已然護着小王爺退到了天井之中。

     任得敬又低聲向小王爺說了幾句,小王爺雙眉一挑,向任得敬和崔綠華道:“做得好!你二人去罷。

    ”二人低低地答了一聲,便縱身加入衆武士之中。

     此時,段譽一行人擺好架子,随時準備性命相搏。

    其實依此刻段譽和虛竹子的武功,脫身原是易如反掌之事,但要護着全然不會武功的王語嫣和李仁忠二人,卻是不甚容易。

     兩方正相持間,任得敬和崔綠華猛然雙雙躍出,一個五指箕張,一個飛刀連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時向段譽攻到。

    段譽一急,“哎呀”一聲,腳下自然而然地踏出淩波微步,輕輕巧巧地将二人的攻勢避了開去,随之右手無名指一伸,一股渾厚無匹的關沖劍氣直刺出去,隻聽“噗嗤”一聲,已然在任得敬的肩頭劃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一旁虛竹子也不怠慢,施展“逍遙折梅手”中的精妙招勢,雙手連抓連擲,片刻之間,已然将崔綠華發出的七柄飛刀一一接住,擲了回去。

    隻聽一片慘叫之聲,數名武士或中肩膀,或中小腿,紛紛倒地,就連崔綠華本人,肩頭也中了一刀。

    原來虛竹子是少林弟子出身,不願殺生,是故這七刀均未傷及衆人的要害。

     趁着衆武士一亂之際,衆人已然湧身跳至天井之中。

    鐘靈長出了一口氣道:“這下沒事了。

    ”“我看未必!”李仁忠道,說着指了指四周的圍牆。

    衆人擡頭一看,頓時失色——隻見四牆之上,密密匝匝地俱是西夏的弓箭手,皆是拈弓搭箭,冷森森的肩頭對着他們。

     隻見一個身量高瘦的大鼻子西夏軍官冷笑道:“段譽,夕年咱們吃足了你義兄蕭峰的苦頭,今天便要你們萬箭攢身,方解我心頭之恨。

    ”段譽一呆,想起這人原是赫連鐵樹的貼身護衛努兒海,又見崔綠華、任得敬等一幹西夏武士已然斷了他們的後路,心知在這亂箭攢射之下,想要脫身已是萬難。

    不由長歎一聲,回頭向自己的三位妻子望去。

     卻見王語嫣、木婉清和鐘靈三人攜手而立,絲毫沒有半分驚懼之色,反而顯得平安喜樂,均自深深凝望着自己。

    三人見段譽望道,齊聲道:“段郎,今日能與你同死,咱們歡喜得緊。

    ”段譽心頭一熱,又瞥見一旁虛竹子和銀川公主也是四目相對,相擁而立,當下仰面向努兒海道:“大鼻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領。

    ” 此時,仁多保忠已然護着小王爺登上牆頭。

    小王爺向段譽等人道:“段皇爺,虛竹先生,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以你們在江湖上的威名,葬送在這裡着實可惜,何況這幾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也要随你們葬身于亂箭之下,你們又如何舍得?隻要二位能發個話,與咱們聯手,在大遼統管西夏之後,共圖中原。

    到那時天下一統,非但可保你大理國一方平安,而且靈鹫宮和大理段氏也能統領江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呸!”銀川公主啐了一口道:“無恥!阿吳,枉你是我西夏臣民,竟然勾結外族,禍亂家邦,簡直天理不容!”小王爺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天理?我的好姊姊,你錯了,當今天下,最大的天理便是能保全自己的平安,壯大自己的勢力。

    現下遼國兵強馬壯,又借一品堂之力,逐步蠶食中原武林,隐然與少林和丐幫相抗,咱們西夏兵微将寡,趙宋又屢次興兵進犯,惟有投靠大遼,方才可保平安。

    你說我哪裡錯了?天理又怎會不容我?倒是梁乞逋他們這些老糊塗,才真是天理不容,落得個身首異處。

    皇上、爹爹也是一樣……還有你們……” 小王爺頓了一頓,傳令道:“弓箭手!将下面這些人統統給我射……”這個“死”字尚未出口,聲音卻突然啞了,隻張大了口,再無動靜。

    一旁護衛小王爺的仁多保忠大驚,忙看時,卻見他後頸上插了一支蛇型的銀梭,滿面漆黑,已然氣絕。

    他知道小王爺是中毒而死,也不敢碰他的屍身,生怕沾上毒藥。

    小王爺身子向前一栽,從牆頭跌了下來,摔得腦漿迸裂。

     小王爺一死,衆武士登時一陣大嘩,下面段譽等人不知出了何事,見小王爺突然斃命,也是大吃一驚。

    卻聽牆頭之上一陣慘叫之聲,忙擡頭看時,卻見牆頭上的衆弓箭手紛紛斷頭折臂,摔下牆來,一群白衣漢子,正與一品堂衆武士拼鬥。

     衆人精神一振,段譽、虛竹子、朱丹臣等人身形連晃,調頭攻向身後的崔綠華、任得敬等一品堂高手。

    王語嫣一眼瞥見插在小王爺頸上的銀梭,不禁喜道:“這是白駝山的銀蛇飛梭,是歐陽大哥到了罷?”“不錯!段夫人好眼力!”隻聽一聲清嘯,一個身材瘦長的白衣漢子飛身躍至衆人面前,卻正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歐陽漠。

     王語嫣正要為歐陽漠和李仁忠引見,忽聽“咚咚”兩聲,忙擡頭一看,卻是努兒海和仁多保忠被一個白袍老者一手一個丢下牆來,緊接着便躍下一個黑臉大漢,随手封了二人的穴道。

    鐘靈一見那黑臉大漢,喜道:“方大哥,是你麼?” 那二人正是方臘和明教教主汪孤塵。

    二人見牆頭的西夏武士已然非死即傷,而一邊段譽等人卻仍在與一品堂的高手相搏,當下隻向王語嫣拱了拱手,便與歐陽漠一道加入戰團。

     其實段譽和虛竹子武功遠較衆武士為高,除了崔綠華和任得敬二人尚自勉力支持外,其餘武士均已倒地。

    崔、任二人本已左支右绌,見敵方又來了三個幫手,更是心慌。

    二人相互遞了個眼色,任得敬一聲長嘯,右手五指箕張,向歐陽漠面門抓落。

     “你怎麼會使‘凝血神抓’?!”歐陽漠閃身避開,随即雙眉一豎,滿面怒容,發瘋般要與任得敬拼命。

    哪知一旁的崔綠華猛然雙手揮舞,接連向地面擲出十餘粒石子大小的物事,那東西一落地便“轟轟轟”幾聲大響,接着便騰起一股黃煙,遮住了衆人的視線。

     過了半晌,黃煙散盡,非但不見了崔綠華和任得敬,就連适才為汪孤塵和方臘所擒的仁多保忠和努兒海也是蹤迹不見。

    歐陽漠忿忿地道:“可惡!竟讓那小子逃了!”鐘靈奇道:“他們這是什麼功夫,怎麼又是煙又是火的,一下子就不見了?王姊姊,你知道麼?” 王語嫣蹙眉道:“我也說不大準,但咱們中原武林是決計沒有這等怪異功夫的,依我看,他們使的倒像是東瀛扶桑武士的忍術……”汪孤塵聽她如此說,神色不禁微微一變。

     王語嫣續道:“東瀛人将修習這種功夫的武士稱為‘忍者’,據說這些忍者能飛天遁地,殺人于無形之間,可是極少有人見過,今天看這情形,大概便是忍術中的功夫了。

    隻是他倆皆是中原人氏,又怎麼會這東瀛忍術,那個叫姓任的武士又怎會使‘凝血神抓’這門失傳已久的邪門武功,倒是令人猜不出了……”。

     正說着,一旁李仁忠忽然頓足道:“糟了。

    ”“王爺,你怎麼了?”木婉清好奇,問了一句。

    李仁忠皺眉道:“仁多保忠等人一逃,必定會去向小梁太後報訊,現下皇上和察哥親王等一幹輔國重臣還在他們掌握之中,我怕他們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不利于皇上的事情來。

    ” 李仁忠這麼一說,衆人無不失色,銀川公主滿面通紅,一言不發,便往外走。

    虛竹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夢姑,你往哪兒去?”“我去救父皇。

    ”“那你又怎知皇上被囚在何處?”李仁忠問道。

    銀川公主無言以對,将頭靠在虛竹子胸前,輕聲啜泣起來。

     衆人沉默良久,汪孤塵忽道:“大家不必如此,且聽老朽一言。

    ”“老先生,您是……?”段譽問道。

    “在下汪孤塵。

    ”衆人紛紛擡頭打量這位白衣老者,均不知這汪孤塵是何許人也。

    歐陽漠見狀忙道:“這便是我明教的教主。

    ” 衆人聞聽,不由對汪孤塵肅然起敬,李仁忠向他深深一躬道:“小王願聽汪老先生教誨。

    ”汪孤塵道:“教誨談不上,老朽隻是覺得與其坐等噩耗,倒不如主動出擊。

    據老朽看,那小梁太後既然想奪西夏的皇位,現下自然不會離開這都城靈州,而皇上是他手中最為重要的一枚籌碼,她也決計不會讓他離了自己的左右,因此我猜小梁太後和皇上多半還在宮中。

    依老朽所見,咱們一面派王府的差官和我明教中的兄弟喬裝改扮,四處探聽消息,一面則應趁夜探一探西夏的皇宮。

    ”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稱善。

    銀川公主道:“汪老先生說得不錯,我久居宮中,對那裡的地形最熟悉不過,就由我去夜探皇宮罷。

    ”虛竹子道:“夢姑,現下那皇宮裡高手遍布,你一個人怎麼探得了,我好歹也在宮中呆過幾十天,對那裡也算熟悉。

    我與你同去。

    ” 汪孤塵道:“據我教中的兄弟通傳,卓不凡、玄冥子和神山上人等好手均已從四川返回靈州,是故夜探皇宮一事須得仔細參詳……”他略一沉吟,又道:“如此,由老朽、歐陽左使、方兄弟與虛竹子先生賢伉俪同去皇宮,這王府便由親王和段皇爺坐鎮,再讓裘兄弟統領本教弟子嚴加戒備,以防不測,諸位以為如何?” 段譽道:“我也與二哥同去罷。

    ”朱丹臣道:“陛下,汪教主分派得甚是妥當,這王府的安全,可全仗您的六脈神劍維持,何況您一去,卻叫三位小郡主如何?”段譽聽朱丹臣說得有理,隻得對虛竹子等人道:“二哥、二嫂、汪老爺子,你們大夥兒可千萬要小心。

    ”虛竹子道:“二弟,你也一樣,這王府可就交給你了!” 主意既定,李仁忠與汪孤塵當即分派人手出去打探。

    此時,天已黑了,汪孤塵等五人再不耽擱,與段譽等人告辭,飄身上房,徑奔皇宮而去。

     皇宮距離李仁忠的王府并不甚遠,這幾人的輕功也均自不弱,片刻之間,幾人已然到了皇宮之外。

    銀川公主低聲道:“這宮中機關重重,如今又伏下了這許多高手,大家千萬小心。

    ”說着,與虛竹子二人身形一飄,已然攜手躍上了宮牆。

     汪孤塵等三人緊跟在他夫婦二人身後,卻見他二人身形連晃,似兩團灰影般在樓宇花木之間穿行。

    方臘心道:“久聞虛竹子先生的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可那銀川公主模樣矯怯怯的,想不到竟也有這麼高的身手。

    ”他可不知那銀川公主幼時便随其祖母李秋水習武,根基原本不差,後來嫁了虛竹子這樣一位武林大高手為妻,得他指點,因而武功内力均是突飛猛進,雖不是一流好手,但在同輩的女子中也算得佼佼了。

     衆人正向前行,忽聽下面有腳步聲響,慌忙在屋檐上隐住身形,扒頭向下望去。

    卻見下面原來是兩個人,一個身材魁偉,背背護手雙鈎,看長相并不認識;另一個身材高瘦,卷發黃須,腰懸一柄彎劍,卻正是那西域胡子“活見鬼”忽爾莫徹。

     歐陽漠看到下面便是殺害駱漢玄的仇人,不禁怒從心起,當下便要下去與這二人拼命。

    汪孤塵一把将他拉住,示意他不可妄動,歐陽漠不得已,隻得強壓怒火,兩眼惡狠狠地盯着忽爾莫徹。

     卻聽忽爾莫徹尖聲尖氣地道:“拓拔兄,太後這麼着急要咱們入宮,不知又有什麼舉動?”那背護手鈎的魁偉漢子便是當日周桐在華山腳下遇到的拓拔雄,他聽忽爾莫徹一問,當下歎道:“唉!我又哪裡知道?反正咱們一品堂最近總是不交好運,先是那莫老頭兒在華山腳下莫名其妙地死在那姓周的晚輩劍下,然後又在青城山給他奶奶的什麼明教攪了局,現下阿吳小王爺又死了……他奶奶的,還能有什麼好事?”方臘聽他一說,不由暗自狐疑:“華山腳下,姓周的晚輩……該不會是二弟罷?”想到周桐,心下不禁一熱。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入了前面一座宮室。

    銀川公主低聲道:“這便是小梁太後的寝宮了。

    ”衆人見寝宮的護衛正自驗看二人的腰牌,知道機不可失,當下施展輕功,悄沒聲息地躍上了太後寝宮的屋檐。

     幾人正欲揭開瓦片查看宮裡的情形,猛然間一條黑影閃至面前,衆人一驚,擡頭一看,來者竟是那個西夏武士——任得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