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天涯仗劍我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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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此言一出,汪孤塵、司馬行天還有明教的三大法王竟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陳孤雁有些摸不着頭腦,奇道:“汪教主,司馬兄弟,你們……”汪孤塵笑道:“陳長老有所不知,‘王道劍魔’并非‘一位高手’,實乃四人,并且今日您已見其三。

    ” 周桐猛地想起曾經大戰神山上人的明教神光法王金劍先生李助,心中一動,脫口道:“司馬幫主,這‘王道劍魔’難不成便是貴教四大護教法王的合稱?” 司馬行天笑道:“周兄弟真好聰明——明神法王‘八大王’上官寒雲,明使法王‘回龍道長’喬道清,神光法王‘金劍先生’李助,神教法王‘赤面魔君’鄭雄鄭魔王,加在一起,豈非是‘王道劍魔’麼?” 陳孤雁這才釋然,笑道:“老朽淺薄,讓諸位見笑了……但不知上官兄這‘八大王’的别号又是什麼來頭呢?”上官寒雲笑道:“那是在下少年時,一時氣盛所取的诨号,根本名不副實,已經有多年未用了,不提也罷……” 衆人正談話間,遠遠地聽見山門外一片嘈雜的絲竹管弦之聲,吳長風和陳孤雁相顧一笑,不約而同地說了聲:“果真是星宿派的人到了。

    ” 衆人尚自疑惑,耳邊已隐隐傳來一陣喧嚣的喊聲:“星宿老仙,重返中原,威震天下,大法無邊……功蓋三皇,德佩五帝,号令武林,壽與天齊……” 吳長風笑道:“想不到數年不見,這群跳梁小醜溜須拍馬的本事倒是大有長進……”話還沒說完,卻聽“哎喲,哎喲……”幾聲慘叫,數名丐幫弟子和王船幫衆竟然跌倒在地,口鼻流血,眼見是不活了。

     周桐一呆,尚不知是怎麼回事,卻見在場群豪臉上也均或多或少地現出了苦痛之色,顯然心頭煩惡已極。

    “這喊聲中有高深内力!”上官寒雲叫了一聲。

    汪孤塵急道:“大家快用東西堵住雙耳,坐下靜心調息,切莫着了他們的道兒!”說着大袖一拂,一股勁風已然将屋門死死地掩了上。

     周桐心下暗自奇怪:“汪教主他們武功強過我許多,為何偏這聲音偏對我沒有效用?”他一擡手間,觸到了挂在胸前的那塊紫玉,猛然間憶起了陳抟遺言上的那“安心神,避瘴氣”六個字,心道:“想不到陳抟祖師的這塊紫玉竟然如此靈異!” 說這紫玉可安心神倒也不是妄言。

    李時珍《本草綱目·金石部》上便有此記載——“玉屑,甘,平,無毒……滋養五髒,止煩躁……”——尋常玉屑尚且有此功效,又何況是這堪稱奇珍的紫玉?逍遙派諸般聖藥之中,有一味“紫玉定心精”,便是逍遙派上代宗師以其遍尋南北搜集的紫玉屑為主藥配制而成的,對走火入魔等癫狂之症皆有神效。

     但紫玉雖有如此功效,僅僅佩在胸前,也不可能讓人絲毫不受外魔的滋擾。

    周桐所以對外面星宿派的喊聲無動于衷,雖是借了這紫玉之助,但更是他自身之功——這數年以來,他一直在華山潛心修煉鎖鼻飛精術的睡功要訣,而睡功一道的關鍵,正在這“靜心”二字,是故周桐雖然武功較之汪孤塵和上官寒雲等人尚相差不少,但僅就定力而言,卻要比眼前這些武林前輩還要略勝一籌。

     周桐卻隻道是這紫玉的功效,想到自己不怕外面的幹擾,心下欣喜之餘,隻覺外面的呼喝之聲甚是肉麻,登時便起了與之一鬥的雄心。

     想至此,周桐當下盤膝坐好,紫霞神功運處,臉上紫氣大盛,随即開口吟道:“左将軍領豫州刺史郡國相守:蓋聞名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

    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字字铿锵,内力沛然,卻正是東漢末年陳琳所作的那一篇《為袁紹檄豫州》。

     陳琳的這篇檄文,言辭本就激越有力,當初曹操正患頭風,卧病不起,百藥無效,可一聽了陳琳這篇替袁紹聲讨自己的檄文之後,大驚之下,出了一身冷汗,登時頭風頓愈,在文壇上傳為佳話。

    何況周桐是以紫霞神功的高深内力突如其來地将之送出,在外面之人聽來,更是聲聲入耳,字字槌心,是以周桐開口一誦,外面對丁春秋的一片歌功頌德之聲,竟然弱了三分。

     周桐見此法奏效,心下不禁一喜,當下加緊催動内力,一字字地将文章誦出。

    可外面這群人顯然也不是易與之輩,聲音一弱即強,而且此起彼伏,隐然有秩,似海潮般一浪一浪地向屋内衆人壓了過來。

     周桐内功雖強,卻有怎敵得過這許多好手的合擊,頓覺真氣不濟。

    但此時已然勢成騎虎,又怎容得他停口,隻得勉力誦讀下去:“……及臻呂後季年,産、祿專政,内兼二軍,外統梁、趙……”卻聽一人長聲慘呼,原來又是一個王船幫中的幫衆倒地而死。

     周桐心中暗道:“不好!”可恰在此時,忽聽身後數人齊聲接口誦道:“……擅斷萬機,決事省禁,下淩上替,海内寒心。

    于是绛侯、朱虛……”他心中一喜,忙回頭看去,才看清出聲相助的原來是汪孤塵、上官寒雲、喬道清和司馬行天四人。

     原來方才屋内群豪被外面的聲音一擾,心智一時間把持不定,險些着了對手的道兒,頓時落了下風,勉力運功招架。

    可這數人均是當世的高手,是以就在周桐以紫霞神功的平和真氣将外面的喊聲逼得稍稍一退之際,心頭一松,便已然将氣息調勻。

     群豪之中,汪孤塵、上官寒雲、喬道清和司馬行天皆是文武雙全的江湖奇俠,聽出周桐漸漸不支,當即齊聲相援。

    這四人的内力修為頗深,與周桐的聲音相合,隐然有五音齊鳴之韻。

    但五人修為不一,過不多久,周桐和司馬行天的聲音,便現得有些中氣不足了。

     周桐正自着急,忽覺背心暖洋洋地,一股極渾厚的陽剛内力緩緩地注入他的心脈。

    他回頭一看,卻見原來是鄭魔王鄭雄用雙手抵着他的後心,正為他輸送内力。

     鄭魔王見他回頭,笑道:“周兄弟,俺是個老粗,鬥大的字識不得半筐,也隻能這麼幫你了。

    ”周桐心中一陣感激,但情勢緊急,不容稱謝,當下隻凝神運功,發聲與外魔相抗。

    忽聽得司馬行天聲音中的内力也陡然加強,原來是吳長風、陳孤雁和楊玄見鄭魔王為周桐輸送真氣,便也依法炮制,将自身的真氣注入了司馬行天體内。

     周桐和司馬行天得了鄭魔王等人相助,與汪孤塵等三人不相上下,隻聽五音交錯,織成了一堵聲牆,直向外面壓去,登時便占了上風。

    要知開口的雖是五人,但這其中卻蘊涵着在場所有的九位高手的諸般内力——周桐的紫霞神功中正平和,上官寒雲的内功雄渾博大,鄭魔王、吳長風、楊玄等人的内力是陽剛一路,喬道清、司馬行天和陳孤雁的内力則是陰柔一路,而汪孤塵一直修習乾坤大挪移心法,其内力剛柔并濟,陰陽吞吐,更是令人難測——這諸般内勁揉在一處,其威力之強,已是當世罕見。

     一篇《為袁紹檄豫州》未曾念完,外面的呼喝之聲已然散亂不堪,更有人耐受不住,長聲慘呼起來。

    可就在這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卻透過這面灌注九大高手真氣的聲牆,悠悠地飄了進來,在衆人耳邊說道:“司馬行天,想不道你這位一向号稱踏浪獨行的鐵弓大俠,這次卻懼了我星宿派的威名,為保活命,請來了這許多高手!”聲音雖低,卻是清清楚楚,與衆人的誦聲泾渭分明。

    衆人心頭皆是一顫,不約而同地停了口。

     “這是丁春秋的‘傳音搜魂大法’,專門迷人心智,司馬兄弟,你快穩住心神,千萬不要着了他的道兒。

    ”上官寒雲忙道。

    那聲音卻又低低地道:“能請來二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八大王’上官寒雲,司馬行天,你好大的面子。

    ”聲音中竟帶着三分懼意。

     上官寒雲哈哈一笑,朗聲道:“丁老怪,少林寺的素齋還好吃麼?二十餘年不見,你的武功倒是強了不少,可還是不長記性——既知上官寒雲在此,還不速速滾回你星宿海去,要不要我再為你彈一曲《十面埋伏》?” 隻聽丁春秋那低低的聲音恨恨地道:“上官寒雲,當初你憑着寒雲功、流雲掌、飛雲步、穿雲指四門得意功夫,自覺無論是内力、掌法、輕功還是指力,皆可在武林中稱王,再加上你鐵琵琶頭上的四個‘王’字,便自稱為‘八大王’。

    可你我在泰山頂上那一戰,我卻與你打了個平手,将你的功夫破了大半。

    若非後來你用鐵琵琶彈那一曲《十面埋伏》暗害于我,我也不會敗在你的手下。

    ” 上官寒雲道:“不錯,論武功我的确服你,自那一戰之後,我便再不用‘八大王’這個綽号,也很少在武林中露面,可彼時你對我屢次用毒在先,我憑自己的寒雲神功以琵琶曲勝你,也算不得勝之不武……早知你至今惡性難除,當初我在泰山頂上就該再多彈片刻,早早廢了你這惡賊才對!” 隻聽丁春秋低低地道:“上官寒雲,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改日再行了結……司馬幫主,今日我星宿派來王船幫揚刀立威,你即便是怕死,也用不着花盡心思去請這許多高手來,你隻需率領合幫弟子歸順于我星宿派門下,我星宿老仙宅心仁厚,又怎會害了你們的性命?” 司馬行天大怒,但想到這是丁春秋的毒計,當下強壓怒火,穩住心神。

    丁春秋卻似毫不着惱,依舊娓娓地低聲道:“司馬行天,你既是威震四河的王船幫主,又是響譽武林的鐵弓大俠,若是不甘受辱,大可出來堂堂正正地與老夫一戰,卻為何像隻縮頭烏龜一般關着門不敢見人?倘若如此,不如将你這‘鐵弓大俠’改作‘鐵殼烏龜’罷!” “無恥!”司馬行天罵了一句,從背後抽出一枝箭來,搭在鐵弓之上,内力運處,弓弦開如滿月,手一松,羽箭激射而出,嗚嗚地破空有聲。

    隻聽“喀吧”一聲大響,那箭射在門闆之上,力道竟将一扇門闆震成了數塊。

     這枝箭卻餘勢未息,直向門外飛去。

    卻聽一聲慘叫,原來是射中了門外一名星宿弟子的前胸。

    周桐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門外密密麻麻地竟已圍了百十人。

    當中傘蓋之下,一乘小轎之上,端然坐着一位鶴發童顔的老叟,手中輕輕搖着一柄羽扇。

    周桐暗想:“難道這老叟便是聞名天下的星宿老怪丁春秋?” 此時,司馬行天動若閃電,又已然連發了七箭,在星宿派衆弟子中箭的“哎喲”聲中,倏地越到了門外。

    “司馬行天,想不到你聽說我要來,竟提前将幫衆盡皆譴下了山去。

    ”丁春秋微微笑道。

     司馬行天昂然道:“丁老怪,我王船幫與你星宿派毫無瓜葛,犯不上和你們這群妖魔鬼怪會面。

    ”“大膽狂徒,敢說咱們星宿派是妖魔鬼怪……”“星宿老仙法力無邊,呆會兒定會将你化為齑粉……”“星宿老仙神功蓋世,今日要殺得王船幫雞犬不留!”下面星宿派的弟子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言辭肉麻之至。

    更有人連吹代拉,頓時絲竹管弦之聲大做。

    “無恥!”司馬行天罵了一句。

     “丁老怪,你和那鐵頭人莊聚賢串通一氣,讓我丐幫在天下英雄面前蒙羞,還害死了本幫的宋長老,今日咱們要為武林除害,與你拼個你死我活!”隻聽一聲喝喊,吳長風和陳孤雁雙雙躍将出來。

     丁春秋笑道:“連丐幫的臭叫花子也來湊熱鬧了……吳長風,陳孤雁,你們以為自己是我的對手麼?”說着将羽扇一揚,身後登時躍出八名弟子。

    隻見那八人盤膝坐成一行,手心相抵,齊聲喝道:“星宿老仙,重返中原,威震天下,大法無邊。

    功蓋三皇,德兼五帝,号令武林,壽與天齊。

    星宿老仙……” 吳長風和陳孤雁頓覺心頭一陣煩惡,嗓子一甜,一口血湧了上來,心道:“看來方才在裡面聽到的便是這八人的聲音了,想不到他們的内功竟如此深湛!”二人心知來者不善,慌忙盤膝坐下,運功調息。

    司馬行天功力較二人稍強,卻也覺得有些支持不住,用鐵弓撐着地面,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