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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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鞋,提着小破襖,在前面領着小雪。

    小堆兒也下了樹,握着小拳頭跟在後面助陣。

     他們在村頭一片棗樹地裡找見了謝家小子。

    那謝家小子跟嘎子差不多一般大小年紀,穿着藍色繭綢小襖,頭戴着綴着紅珠子的小瓜皮帽,正把弄着柳笛吹呢。

     小嘎子把小破襖往地上一撂,走上去說:“你幹嗎搶她的柳笛兒?” “你管不着!”謝家小子瞪着眼說。

     “我怎麼管不着?那是我給小雪擰的。

    ” “樹還是俺家的哩!” 小堆兒也搶上去說:“是你家的,你幹嗎不自己擰一個?” 謝家小子看他們人多,把柳笛往口袋裡一裝,拔腿想跑。

    小嘎子上去一把拉住,就伸手去奪那個柳笛。

    小堆兒也上了手,柳笛就扯破了。

     “嘎子打人哩!嘎子打人哩!”謝家小子鬼叫起來。

     “你還叫哩!”嘎子想,上去就是兩拳頭,把他那個小瓜皮帽也打掉了。

    小堆兒在一邊助陣:“打呀,哎呀呀,打死王八我還喝湯呢!”那謝家小子一路大哭大叫着跑回去了。

     大家打了勝仗,不由一陣高興。

    嘎子望望天,天空也顯得格外瓦藍。

    他正想唱幾句小戲,忽然想到籃子還在樹上吊着,就拼命地跑起來了。

    小堆兒也跟着跑。

    弄得小雪都有點兒跟不上了,但是她老是想笑。

     等到小嘎子提着籃子,一路唱着小戲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小嘎子瞅瞅太陽,心才有點慌。

    心慌的倒不是剛才那件平常小事,而是媽正等着他的榆葉下鍋哩,已經晌午錯了。

    但是他看了看滿滿一籃子榆葉,心想,随便編個什麼瞎話也混得過去,就推開小姗欄門,走進了院子。

     剛要跨進他那小破坯屋,隻聽屋裡媽媽抽抽咽咽地哭,還聽見爹粗聲粗氣地罵:“還哭哩!不是你那混賬小子,怎麼會給我惹下這麼大事!”媽媽哭着說:“我孩子混賬,可小孩子打架格孽的,也不能吐我一臉哪!”爹又說:“吐你一臉是小事,你沒聽見人家太太還說:你們要不想種我這地,就言一聲!我看你沒有地種,跟你那混賬小子喝西北風去吧!……” 小嘎子一聽,事情壞了!一時拿不定主意是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

    正猶豫不定,隻見爹跨出門來,他扭頭要跑,被爹上前一把抓住說:“你這小兔崽子可回來了!”說着褪下一隻鞋來,按倒就揍。

    小嘎子覺得小屁股煙熏火燎地疼,就哭着喊:“媽呀,不怨我呀!不怨我呀!”“不怨你?我這一輩子背興就背在你身上了!”爹一邊說,一邊不住地打。

    媽媽沖出來死拉硬拽,好半天才把父親拉開。

    小嘎子的淚在地上流濕了一小片,籃子早滾到一邊,滿滿一籃子榆葉撒了一地…… 嘎子爹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因為他隻有三畝來地,主要靠種謝家幾畝租地過活。

    雖然一年起早貪黑,辛苦到頭,糧食落不下多少,可是要失去這幾畝租地,就更沒有一點兒活路。

    剛才謝家婆娘來這裡說了幾句恫吓話,早已使嘎子爹魂失魄散。

    就在這個下晚,嘎子爹讓嘎子洗了臉,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空着肚子,硬拉着他到謝家賠罪。

    嘎子半道要溜,又被爹打了兩巴掌,才趕進謝家大門。

    謝家婆娘和謝家小子大模大樣地站在台階上,他父子倆站在台階底下,嘎子爹磕磕絆絆說了無數好話,又強捺着嘎子爬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最後還說:“少爺,過幾天到俺家去吧,叫嘎子給你做好多好多柳笛兒!”嘎子哭了,謝家小子笑了。

     一回到家,嘎子就全身發燒,倒在破炕席上,飯也不吃。

    娘也沒有吃飯,爹也沒有吃飯,全家守着嘎子,嘎子滿眶眼淚。

    他弄不懂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他恨那個戴瓜皮帽的謝家小子,他恨那個鷹鈎鼻子的謝家婆娘,他恨他們的花垛口、黑梢門。

    他也怨不講理的父親。

    他說着胡話,迷迷糊糊地睡了…… 這當然不會是一件事情的終結。

     過了沒有幾日,這一天日麗風和,謝家出門打獵。

    在大清河北,這家地主雖不算最大,可一切行動都頗有些勢派。

    謝香齋在前面騎着一匹雪白大馬。

    他兄弟謝清齋坐着一輛兩套騾子的轎車。

    謝香齋的孩子家骧,謝清齋的孩子家骥也坐在裡面。

    騾子帶着滿脖子的銅鈴,雙雙地響着。

    後面跟着六個長工把式,每人的袖子上都套着皮筒子,站着一隻大鷹。

    其中有三隻黃鷹,三隻“秃葫蘆”,全戴着精緻的小皮帽子,還垂着兩個小皮耳朵。

    一到村外就在田裡一字兒擺開,白馬走在正中,不管是誰家的田,誰家的地,就這麼平推着踐踏過去。

    那輛轎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