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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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祥輾轉不能成寐。

    第二天一大早,就到大媽家辭行,告知他明天回部隊去。

    大媽心如明鏡,一聽就知道是昨天的消息使他急了。

     “你是怕打不上仗!”大媽指着他的鼻子說,“是不?” 郭祥笑了。

     楊雪正在梳頭,聽說郭祥要走,嘴上叼着發卡兒,從裡間屋走出來,說: “我也要走!咱們倆就伴兒。

    ” “你馬上走!”大媽生氣地說。

     “走就走!”女兒分毫不讓,“形勢一時一個變化,我還怕落後哩!” 郭祥正要勸楊雪多住幾天,大媽瞅着他說: “傻小子!我問你明天是什麼日子?” “中秋節呀!”郭祥說。

     “是呀!”大媽說,“你出去了十三四年兒,明天是八月十五,撂下你媽獨自個兒吃淚泡西瓜,你想想是什麼滋味兒?” 郭祥沉默不語。

     “就這麼定了!”大媽決斷地說,“吃好吃歹,明兒個在家團圓團圓。

    後天一早兒,我送你們倆上車,任你們飛上天去!” 他們就這樣取得了協議。

     郭祥回家對母親說了。

    母親原本也是這個心意,隻恐怕拗兒子不過,沒有敢提,現在聽說兒子晚走一天,自然歡喜不盡。

    她把兒子的破衣檻襪找出來,該洗該補的,緊趕着做。

    另外,還托金絲給兒子做了一個小棉坎肩兒,準備在秋深冬初棉衣還沒有發下的時節,好套在單衣裡面。

    郭祥也抓緊時間,打場,抹炕,還把那個發黑的破風箱,也修理了一下,好使母親日後做飯,少花一點氣力。

     中秋節,招引着家人的團聚,也容易給孤零的老人們增添無端的悲涼。

    郭祥惟恐母親想起那些悲慘的往事,就灌了兩斤白酒,約請了大媽一家,金絲一家,小契一家共度佳節。

    這一晚秋風飒飒,月色滿院。

    郭祥一開頭就講了幾個有趣的戰鬥故事,特别是中秋夜襲占敵人據點吃西瓜吃得全連跑肚子的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最後,郭祥又偷偷告訴小契,叫他切西瓜時切一個奇數。

    按民間舊俗,在西瓜中部插花切開,如果瓜牙兒的數目是個奇數,一年内就會有添人進口的喜事。

    這一晚,小契切瓜時,果然母親不言不語帶着異常虔誠的神态注視着。

    小契在西瓜的綠皮上刺成了鋸齒形,然後用力分成了兩半。

    母親就悄俏地數起來了,當她數到第九個時,望望郭樣,臉上充滿了微笑……總之,這一晚母親特别高興,郭祥的部署取得了圓滿的勝利。

     第二天一早,郭祥就收拾停當,準備起程。

    他和楊雪本來打算徒步走,大媽堅持要雇一輛大車,而且說已經雇妥了,郭祥隻好等着。

    誰知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直到小晌午了,還不見影兒。

    郭祥急了,就跑去問大媽。

    大媽說:“想是趕車的吃飯晚了,你且回去耐心地等他一會兒。

    ”郭祥隻好回家等着,看看天已近午,又跑去追問大媽。

    大媽隻是笑,也不答話,問得急了,才忍不住笑起來說: “小子,人都說你嘎,我看比起你大媽來,還是缺個心眼兒!”她笑了一陣,“放心吧,等明天再不讓你們走,我就真是落後分子兒了。

    ” 次日一早,果然街上響過一陣清亮的銅鈴,一輛馬車在楊家的門口停住。

     郭祥和母親走到大媽門口,一看趕車的還是老亨,而那匹小青騾子,已換成一匹又高又大的黑騾子,屁股蛋子圓墩墩的,像黑緞子一般明亮。

     郭祥跟他打過招呼,帶着笑嘲弄地說: “你倒挺發财的,不幾天就倒騰了這麼一匹漂亮騾子!” “光拉腳能掙幾個?”他撇撇嘴,“前幾天我跟你們村長拉了幾趟鮮貨,倒挺頂事。

    ” 郭樣母子到大媽家坐了一會兒,等楊雪吃完飯,才一同提着包袱上車。

    這時候,除了小契、金絲、老秀等幾家知近親友,街坊鄰舍來送行的,也很不少。

    人們紛紛慨歎着詢問着一些類似的話: “出去了這麼多年,怎麼住了幾天就走了?” “人家惦着工作哩,”有人代替回答說,“人家連長,還管着一百多号人哩,哪能像咱們似的!” “什麼時候再回來呀?”又有人問。

     “别問這扯淡的話吧,”有人反對說,“當兵打仗,山南海北,這哪有個準兒!” “嘎子兄弟!”一個大嫂說,“你二十大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