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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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列車于第二天午夜到達沈陽。

    郭祥被接到市區的一所部隊醫院。

    他睡在軟軟的床鋪上,雖然感到相當舒适,但由于初回祖國,心情過度興奮,當金紅色的陽光剛剛照上玻璃窗,就醒來了。

     他不顧傷口的疼痛,掙紮着坐起來,從四樓的窗口貪饞地望着外面的一切。

    樓下是一座大院子,院子緊臨着一條繁華的大街。

    汽車不絕地來來往往穿梭飛馳。

    有軌電車,一路閃射着翠綠色的火花,鳴奏着“丁零零—丁零零”的鈴聲,仿佛一面走一面嚷:“我來了!我來了!”使他覺得很有趣并且十分悅耳。

    馬路兩邊,是無盡的騎着腳踏車的人,就像流水一般。

    人行道上行人也不少,穿着白襯衣戴着紅領巾的孩子們,更是一群一群的。

    他們一個個面帶歡笑、朝氣蓬勃地走着。

    遠處工廠高高低低的煙囪突突地冒着煙,與早晨乳白色的霧氣交融在一起。

    郭祥望着這一切,簡直樣樣感到親切,感到新鮮,不斷默默地念叨着:祖國呵!祖國呵!幾年不見,你是變得多麼可愛,多麼興旺呵!……此刻如果不是他的腿腳不便,他真會立刻跑到街上去,好好地看一看,走一走,看個夠也走個夠!他把眼光收同來,看看院子,有幾個人正在掃地。

    其中一個人身量高大,穿着白底藍格的病号服,撲下身子掃得十分起勁。

    郭祥看他的姿勢動作,很像喬大夯,就扒住窗口向下冒叫了一聲: “喬大夯同志!” 那人似乎沒有聽見,還在那裡一個勁兒地掃着。

    郭祥又連喊了兩聲,那人才停住掃把,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向上一望,郭祥才看清的确是他,就親切地叫: “大個兒!大個兒!” “營長!是你呀!” 喬大夯說着,慌忙扔下大掃帚,跑進樓門,不一時,就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來,着急地說: “營長!你怎麼又負傷啦?” “咳,一時不注意,碰着了一點兒。

    ” “傷重不重?” “不重!不重!” 郭祥笑着說,一向親切地握着他那結着厚繭的大手,問: “大個兒!你的傷怎麼樣?” “好啦。

    ”喬大夯憨厚地一笑。

     郭祥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說: “好啦,幹嗎不讓你出院?” 喬大夯又憨厚地一笑。

    随後坐在床前的小凳上,問: “這次打到金谷裡了沒有?” “打到了。

    ” “見到阿媽妮了嗎?” “見到了。

    ”郭祥說,“她老人家還問:大個兒為什麼沒有來。

    ” 喬大夯深感遺憾地說: “這次全怪我。

    炸藥沒放好,還犧牲了幾個同志,我也沒去成……” 郭祥安慰了他一番,接着問: “這裡還有咱們營的傷号嗎?” “有,有,”喬大夯說,“調皮騾子還在這兒呢,我馬上去喊他。

    ” 喬大夯剛站起身,調皮騾子王大發已經推門進來。

    他沒有穿病号服,而是穿着一身嶄新的軍衣,端端正正地戴着軍帽,從頭到腳顯得異常清潔整齊。

    他向郭祥很精神地打了一個敬禮。

    郭祥見他那不在乎勁有了很大改變,不免驚奇,就笑着說: “調皮騾子,一年多不見,你可大變樣兒了!……你這是參加宴會去吧?” “咳,你就别提了!”調皮騾子笑着說,“又是給紅領巾們作報告去!這一片兒的小學、中學,我差不多快跑遍了。

    動不動就叫我‘鋼鐵戰士’,叫得我這心裡真吃不住勁兒,臉上也臊乎乎的。

    同志們經常跟我說,‘調皮騾子,你可不能再吊兒郎當了,現在身份不同了。

    你應該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如果再滿不在乎,可就是個影響問題。

    ’弄得我跟繩子捆住了似的,渾身不自在。

    你今天叫我這聲‘調皮騾子,,我心裡痛快多了!” 郭祥哈哈大笑,又問: “你的傷怎麼樣了?” “叫我說,早就差不離兒了。

    可是醫生老說不行。

    說我失血過多,身子弱,要養一陣兒;還說什麼‘宣傳工作也很重要’。

    這一下可好,把那麼紅火的一個夏季戰役也賠進去了,朝鮮也停戰了。

    其實,我這腸子也就是比平常人短一節兒,無非多解幾次手兒,那有什麼!” 說到這兒,調皮騾子伸手就去揭郭祥的夾被,說: “營長!你這傷怎麼樣了?” 郭祥趕快壓住被邊,笑着說: “沒啥,也就是碰着了一點兒。

    ” “哼,碰着了一點兒?”調皮騾子鬼笑着說,“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