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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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來說: “走,咱們一起到你們連開會的地方看看吧。

    ” 一個人走出房門。

    花正芳在後面一拉郭祥的袖子,悄悄地說: “關了幾天禁閉沒解決的問題,看人家政委幾句話就解決了。

    ” “誰說不是!”郭祥說,“我這是拿着棒槌認針,真他媽太簡單化了。

    ” 王大發跟在政委和連長後面,向村外走去。

    約走出一二裡路,遠遠地聽見前面小樹林裡,傳來了一陣高亢的講話聲、喊聲和掌聲。

     為了不打斷會議的進行,政委悄悄站在一棵大樹後面,觀察着這個立過無數戰功的連隊。

    他們整整齊齊地坐在背包上。

    前面有一張方桌,擺着筆硯,鋪着一面潔白的綢子,上面已經寫了不少戰士的名字。

     指導員站在旁邊正主持會議。

    一個黑瘦的、左額角上長着一個小肉瘤的同志正在發言。

     “同志們,同志們!我就是這個态度兒!”他激昂地揮着拳頭,幾乎每講一句就揮動一下,“美帝侵略朝鮮,還霸占我們的台灣,咱們,咱們,無論哪一個,都要把,都要把個人的問題,往後擺一擺!擺一擺!咱們隻不過是個困難的問題,可人家朝鮮,朝鮮,是個生死存亡的問題!我,我就是這個态度兒!就是這個态度兒!完了!” “對!對!” “疙瘩李說得對!” 下面齊聲喊着,熱烈地鼓起掌來。

     “這是我們的一排長。

    ”郭祥小聲介紹說,“這人戰鬥不錯,就是性子急,凡是一句話,到了他嘴裡,就不大受聽。

    ” 由于過度興奮,疙瘩李額角上那個肉疤疤變成了紫紅色。

    他抓着毛筆,一個勁地抖動。

    他還沒有寫完,調皮騾子王大發就走上去了。

     他的突然出現,有人驚訝,有人微笑,使全場沉靜了兩三秒鐘。

     “關于,關于……”他的話究竟不像平時那麼順暢,“關于我本人的嚴重錯誤問題,我準備在另一次會議上進行專門嚴肅的檢讨。

    我本人無論在紀律方面,個性方面,還有在眼光遠大方面,的确是有很多缺點的……” 下面掀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人家檢讨哩,你們笑什麼?”他瞪了瞪眼,又嚴肅地講下去。

    “剛才一排長講的,我覺得基本上是正确的。

    在朝鮮人民困難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把個人的問題往後頭擺。

    你們都知道,我王大發過去在戰鬥上的表現。

    我不是吹牛,這次到了朝鮮,要是美國鬼子叫我瞄上,我說打他的腦袋,不能打中他的肚子!……”他挺着胸,顯得十分威武,仿佛已經站在戰壕裡似的。

    “同志們!”他喊了一聲,“我就是這個決心:不打敗美 帝不回家!”說着,把右手中指放到嘴邊。

    下面喊: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調皮騾子,上級不提倡這個!” 可是,說話間,王大發已經咬破了中指,鮮豔的血珠順着指尖吐噜吐噜地滾下來了。

    他就用這個手指在白綢子上歪歪斜斜地畫上了“王大發”三個字。

     下面熱烈的掌聲,比對其他人似乎還要鼓得長久。

     掌聲停下來時,已經上來了一個戰士。

    這個戰士長得十分魁偉高大,面貌淳樸,站在那裡活像一尊天神。

    他跨着寬闊沉穩的步子走上台,一句話沒講,就深深地彎下腰抓起筆來。

     “喬大個!别把筆杆捏斷了,這不是機關槍!”下面有人喊。

     “喬大個,你怎麼不講幾句?”又有人喊。

     “你一年也講不了幾句話,講幾句吧!” 政治委員周仆深深地被這個戰士所吸引,他不是意識到,而是感覺到在他身上隐藏着一種極其深厚的東西。

    他碰碰郭祥: “他叫了什麼名字?” “喬大夯。

    機槍射手。

    ”郭祥回答,然後笑着說,“怎麼樣?個頭不小吧!每次發軍衣,都得拿到後勤部門另換。

    你瞅他那腳,能頂你兩個大,鞋穿特号的還不行。

    飯量也大,可是幹活、挖工事能頂兩三個人!” “講幾句!大個子,講幾句!”下面還在嚷。

     喬大夯不得不放下筆,謙和地望着大家笑了一笑。

     指導員也催促着說:“喬大夯,叫你講你就講嘛!” “我,我覺着沒啥講的。

    ”他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十分清亮有力地說,“共産黨叫我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好,好,講得好!” 大家一片聲嚷,熱烈的掌聲持續了幾十秒鐘之久。

     “這是些多麼可愛的戰士呵!”團政治委員周仆十分激動,瞅瞅郭祥沒有注意,就背過臉擦去那因為偶然不慎湧出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