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賊窟逢知己 禁地懲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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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拱形的圓頂敞廳,四面軒窗大啟,每一扇窗前皆覆遮着一幅淡綠色絹簾。

    絹簾被風吹飄而起,有如海波一般,煞是好看。

     就在半空中的樓廳之間,盤膝坐着一個錦衣老人。

     江浪隻一眼,就認出了正是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褚天戈! 歲月匆匆,有七年不曾看見他了。

    看上去他的頭發全部都白了!隻是臉色紅潤,神采奕奕,絲毫不顯老态。

     人的相貌常常會因為身份的變異而有所不同。

     昔日褚天戈是來去沙漠,到處橫行的一個刀客頭子,那時候看上去,他就像是一個地頭蛇那樣霸道,一臉的橫肉虬髯,說話時聲若洪鐘,大馬金刀地橫戈馬上,确實是威風八面! 今天的褚天戈,與那時相比,像是換了一個人,誰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第一眼看見他的就是頭上如銀的自發。

     “白發”代表“長者”,也會給人以“和善”之感。

    盡管這個人骨子裡藏着陰霾與奸詐,但是他給人的第一個印象,多半是和藹可親的。

     由于素日的養尊處優,他的皮膚已不同于昔日的古銅顔色,看上去色作粉紅,再加上他寬适華麗的衣着,以及堆滿和顔悅色的一副笑臉…… 這一切,都顯示他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殺人放火的褚天戈了。

     他自封為“金沙郡王”,看上去也确實具備一個王爺的風度——起碼外表上看是如此。

     敞廳内設置一個金漆的木架,那木架有兩丈見方大小,架面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白色熊皮。

     褚天戈盤膝坐在這塊熊皮上面。

     面對着這個大敵,江浪内心激動得真有點不可自己!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非但不使這種情緒流露在表面上,而且還要做出一副樂于歸順對方的笑容。

     這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江浪卻做到了! 因此當他躬身抱拳,向着面前的褚天戈行大禮時,任何人也不會懷疑到他有别的打算。

     江浪認真地盯視着面前的這個老人。

     就在老人的前面額頭上,那一隻被稱為“獨眼金睛”的箭疤還明顯地存留着,隻是為了适應如今的身份,那隻獨眼經過一番美化,除了原本就塗有的金色以外,又在上面加了一圓圈形的金印。

     這一番修飾,倒像在暗示他真的是“真命天子”了! “江壯士請坐。

    ”褚天戈點了一下頭,道,“坐!” 江浪躬身道了“謝坐”之後,在一旁鋪有獸皮的一張玉石鼓上坐了下來。

     看來,褚天戈對于他膝下的義女夏侯芬好像特别疼愛。

    隻見他用手輕輕地攬着她,讓她并肩坐在自己身邊,那個叫三阿姨的如花少婦,卻坐在他另一邊,玉女白發,互增顔色。

     至于那個身兼禁軍總教頭的崔平,卻沒有座位。

    從一進門到現在,他始終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金沙郡王”褚天戈一雙老于事故、極其精銳明亮的眸子,這時平平地迫射過來。

     他的月光,使江浪為之膽怯! 不過,他鎮定了一下,并不逃避褚天戈的目光。

     江浪确信對方不會認出自己。

     一名穿着長裙的長發宮女,由廳外步人。

     她手裡托着一個托盤,裡面是精美的四色糕點。

     那宮女進門之後,口中嬌聲說道:“老王爺吉祥!” 她一邊說,一面請了個安,然後才把點心放下,再請安告辭步出——這些程序,都像是在學着宮裡的規矩。

     “金沙郡王”褚天戈明亮的一雙眸子,仍然注視着他。

    這樣一來,倒使得江浪心裡有些發毛,真弄不清他是不是認出自己了。

     正在江浪這樣想時,褚天戈竟然微微一笑道:“江壯士,我們以前見過面沒有?” “好像沒有!” “你能确定我們沒見過面麼?” “能确定!”江浪肯定地點頭道: “老王爺金玉其身,在下隻是風塵裡的一個浪人。

    身份判若雲泥,在下是不會有這個榮幸的!” 褚天戈聞聲,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聲若洪鐘,整個的樓廳都為之震動了起來。

     笑聲一頓,他大聲道:“說得好,說得好,隻是江壯士,你莫非不知道我也是江湖出身麼?” “這個……”江浪一笑道,“倒還不曾聽說過!” 褚天戈嘿嘿笑道: “老夫早年出身草莽,行俠作義,為衆人所愛戴,才有今日之成就——所以你不要妄自非薄,須知風塵自古出英雄啊!” 江浪抱拳道:“老王爺見愛,在下豈能與老王爺您老人家相提并論!” 褚天戈嘿嘿一笑道: “我這女兒前一次為報家仇,不慎落入官人手中,幸為壯士所救,這件事我十分地感激你,聽說江壯士還有一個拜弟,何以不見他一齊到來?” 江浪苦笑道:“我那個拜弟死了!” “啊……”褚天戈道,“這是……” 夏侯芬輕輕推了他一下,道: “義父,你老人家就不要再問了……總之,那位裘恩兄的仇,江恩兄已經代他報了,這是人家的傷心事情,你老人家就不要再多問了!” 褚天戈長歎一聲道:“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打算要重用他呢!” 江浪冷笑道:“這是我那拜裘弟沒有造化與福分!” 褚天戈道:“我一向最看重有功夫的年輕人,江壯士你師承何人?學的是哪一派的功夫?” 江浪心裡一動! 說來好笑,他自幼為焦先生所收留,練了近十年的武功,平素與師父是離多會少,雖然靠自己的努力,以及師父的指示得宜,學成了一身奇技,而師父的大名,他卻是實在不知道。

     至于談到哪一門派,他就更不知道了。

     這個謎團,當年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向師父探詢過,但師父總是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