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關燈
得他走頭無路。

     他走在船頭上往複走動,心亂如麻,焦燥地向城廂方向注視,希望小姐會平安而奇迹的回船來。

    但他失望了,這世間不會有他所希望的奇迹發生。

    小姐的藝業值得驕傲,天下大可去得,但金四娘不但藝業超人,更有今武林喪膽的毒蠱,小姐這一去,如果對方不賣賬而動手……他不敢往下想,想起來便令他毛骨悚然。

     即使小姐能僥幸勝得了金四娘,日後也後患無窮。

    喬家是少數知道金四娘是金神金祥的孫女的人,而金神金樣已經有人證實重出江湖了,這早年四大兇人之一,如果發現孫女吃了虧,會不會到洛陽喬家大興問罪之師?假使金神金祥到喬家問罪,這亂子鬧大了,不知該如何的去收了這風波? 焦急中,突見遠處黑影冉冉而至,距碼頭尚有二餘丈,黑影站住了。

    他心中狂跳,趕忙向上迎問:“是小姐麼?” 黑影放下一個人,突然退走,沉重随聲音入耳:“尊小姐中了蠱毒,請等候消息,不必急于離開酆都。

    ”聲落,黑影已隐沒在夜色中,倏然不見了。

     秋岚将喬姑娘放在碼頭留給慕容水叔處理,立即重新奔向炎山。

     炎山已在火海中,四周出現一些重返火場的賊人,一個個在旁跌腳大恨,不住的咒罵秋雷和金四娘。

     秋岚悄然掩近一群小賊,象一道電光,閃過賤人的後側。

    所有的賊人以為強敵已經遠離,全都毫無戒,都面向烈火飛騰的火場,沒有留意身後來了人。

     秋岚一閃即至,向最外側的一名小賊腦後輕輕一掌,小賊應掌昏厥,他一手挾起小賊倒掠入後面的矮林,遠走半裡外,方将賊人放在一株巨樹下,自己在旁坐起然後在賊人的對口穴上拍了一掌。

     小賊一震而醒,挺起上身莫名其妙地叫:“咦!怎麼回事?怎……” 叫着叫着,一蹦而起,突然聽身後有人叫:“朋友,坐下說話。

    ” 小賊吃了一驚,扭頭一看,隻模糊地看到秋岚坐在地上的身影,火速地轉身拔刀叱道: “什麼人?說!” 秋岚向他招手說:“坐下,在下有事請教。

    ” “你是……” “先别問,在下沒有惡意。

    ” 小賊夠機警,一聽便知不是自己的人,伸出刀尖叱道:“亮萬,尊駕有何見教?” “在下姓秋……” 小賊魂飛天外,隻聽到姓秋便心膽懼裂,扭頭便跑。

     黑影突然在他跟前出現,秋岚的語聲平靜地入耳:“朋友,你如果不聽,在下便……” 小賊已吓破了膽,不管三七二十一,“力劈華山”劈面就是一刀,情急拼命。

     秋岚乍進乍退,讓刀招老再迫進,伸手一抄,便扣住小賊握刀的手向後帶,右手疾伸,食及拇指扣住小賊的咽喉,喝道:“你再亂來,在下隻好要你吃吃苦頭了。

    丢刀!” 小賊總算清醒了,乖乖松手丢刀,失魂落魄地說:“秋……秋爺,我……我丢丢……丢了刀。

    ” 秋岚放了小賊,問:“金四娘目下何在?” “我……我不知道,隻……隻知道……她和你……你一起追……追當家的……去了。

    ” “往何處走的?” “往北有一條路到……到忠州分……分寨,定是往那兒去了。

    當家的如果不回夔府本寨,可能入山到十三隘之一的遮嶺隘藏伸。

    ” “遮嶺隘如何走法?” “小……小人不……不知道,爺台可……可到夔州府去……去問。

    ” 秋岚放了小賊,再往酆都趕,奔到喬家的快船前十餘丈,用變了嗓的聲音叫:“慕容大叔,船放夔州府,咱們夔府見,在下要追蹤金四娘讨解藥,不可有誤。

    ” 說完,他又奔向炎山,由山間小徑向忠州趕去。

    酆州客店的小包裹他不要了,反正裡面隻有三兩件換洗衣物,銀錢在身,可以沿途購置,不要也罷。

     這條至忠州的小徑在萬山叢中盤旋,除了一些山民往來之外,平時極少看到人煙,小徑在白天也不易辨識,何況夜間?秋岚沿小徑疾走,翻越了三五座山頭,小徑消失了,迷失在萬山叢中啦! 金四娘對這條小徑十分熟悉,甚至連附近幾條岔道捷徑了如掌指,她不走正道,帶着秋雷繞道向忠州趕,黑夜中她居然能分辨出捷徑的方位,天将破曉,便趕到忠州的西面竹壩附近。

     她在一座山坡下的竹叢中止步,招手要秋雷坐下,向西南角兩條小徑會合處一指說: “雷弟,你看,在這兒居高臨下,凡是叢酆都來的人,決難逃過你我的監視下。

    ” 秋雷向下步住打量,微曦中,青山隐隐在目,四周峰巒環抱,兩條小徑穿山峽而來,顯露在腳下,如果有人在小徑中走動,三五裡内便無所遁形。

     秋雷說:“巴山蒼猿是否會走這條路?他們是否比我們快一步,已先到了忠州呢?咱們在這兒守株待兔,豈不太……太傻?假使他先到忠州上了船,咱們便不易追上他了。

    ” “不會的。

    ”金四娘極有自信地答。

     稍頓又道:“一劍三奇逃走在先,巴山蒼猿有所顧忌,他怕前後受敵,不敢不探道而行,決不會太快。

    而我抄這條捷徑,比小道近了二十裡,至少還得守侯兩刻至三刻之久,他們才可到來的,不信可拭目以待。

    ” “金姐,你是怎麼樣和巴山蒼猿相熟的?”秋雷饒有興趣地問,他對金四娘與巴山蒼猿說反臉就反臉的舉動,有點莫名其妙。

     金四娘笑笑,若無其事地說:“江湖人彼此之間,相互熟識何足為奇?說說看,你是怎樣認識我爺爺的?” 秋雷将石淙村天門峽的事一一說了,最後感慨地說:“說來慚愧,小弟認為以目下自己的造詣來說,足以雄霸天下的,可是事實大謬不然,一個玉虛子便足以讓我失去了信心了。

     看來,雄霸天下的想法未免太狂了些,天下之天,奇人異士多如牛毛,談何容易?” 金四娘神色一怔,一字一吐地問:“雷弟,告訴我,你真想雄霸天下?” “自然,不然我何必全力以赴?” 金四娘冷冷一笑,說:“你空有雄心壯志,但你并未全力以赴。

    再說,一開始你便走錯了路了。

    ” “金姐……” “别搶着分辨,聽我的。

    ” “小弟衷誠請益。

    ”秋雷誠懇地說。

     “你在許州的所作所為,我略有風聞,你遨遊江湖樹立威望的事,我也知道些少,所以我說你走錯了路。

    你既然想雄霸天下,以力服人是不對的,武朋友不吃這一套,吃你這一套的人,都是些别具用心,不是死心塌地心誠悅服替你效死的人。

     你該在遨遊江湖期間,做些幫助你成名樹立信譽仁義俠舉,作為外示俠義的幌子,暗地裡盡可能指使你的爪牙,不妨在各地挑撥離間嫁禍吞并讓你漁人得利。

     俗語說:小奸小惡,不障俠義,但如果你凡事大奸大惡,則你的一切努力皆付流水,毫無所得。

    象你在許州殺人父奪人女的舉動,不啻自掘墳墓,怎麼可以?再就是你的藝業,老實說,距爐火純青之期尚遙,要想雄霸天下是不夠的,我祖父既然傳你天下無雙的金針掌,不用說,必定對你有所寄望,希望你為金針掌發揚光大。

     你已煉成了,做一個遊戲風塵的高手足矣夠矣,但想雄霸天下卻又不足。

    你和我相見也是有緣,我願指引你一條明路。

    ” 秋雷悚然而驚,惶然地說:“小弟錯了,願金姐多教誨。

    ” 金四娘點點頭,說:“僅憑金針掌稱霸江湖是不夠的,真拼起命來,别人必不會和你在拳掌上決生死。

    但你的劍法卻不行。

    不是我小看令師,令師的劍術還不能登大雅之堂。

     天下論劍術,昆侖的弟子足以雄視武林,但雄勁有餘,而詭異不足,你可曾聽說過君山漁父其人麼?” “小弟略有風聞。

    聽說,他複姓歐陽,名嘉隆,水上功夫不作第二人想,是個不過問江湖是非的名流隐逸。

    ” 金四娘嘻嘻笑,說:“你錯了,他的沉雷劍法天下無敵,他想将該劍法帶入墳墓,所以秘不示人。

    家祖早年曾領教過他的絕學,天下間隻有兩個人勝得了家祖手中的金劍,其一是玉狡猊白雲,第二個就是他君山漁父。

    你必須找君山漁父弄來沉雷劍法。

    便足以橫行天下。

    ” 秋雷心中大動,但歎口氣說:“那老家夥既然想将劍法帶入墳墓,怎能弄到手?用威迫利誘也不見得有效……” “嘻嘻!你真傻,我既然說指示你一條明路,怎能袖手旁觀?我會替你造機會的,放心吧!雷弟。

    ” “小弟先謝過姐姐。

    ”秋雷舉手加額道謝。

     “自家姐弟,不必道謝。

    ”金四娘得意地答。

     蓦地,她舉目向下望。

    秋雷順她的目光看去,晨曦下,兩條小徑的盡頭,同時出現兩批人影了,分沿兩條山峽,向腳下的三岔路口奔來,看光景,兩條山峽中間隔一座山脊,彼此之間不可能互相照面,必須接近三岔路口山脊的尾端,彼此方能朝向。

     “象是巴山蒼猿的人來了。

    ”秋雷雀躍地說。

     “左面小徑的人,是一劍三奇的。

    ”金四娘說。

     “來得好。

    ”秋雷冷笑道。

     金四娘瞥了他一眼,飽含深意地問:“雷弟,你有何打算?” “一網打盡。

    ”秋雷傲然地答。

     “你能辦得到?” “小弟全力一試。

    有姐姐在,何憂不成?” 金四娘不住搖頭,說:“你根本就缺乏雄霸天下的才智。

    ” “姐姐之意……” “你沒有把握一網一打盡他們,何必試?山高林密,他們人多,滿山竄逃,即使加上我又有何用?既然沒有把握殺除,何不略旅小恩小惠收為己用?你等着瞧,他們兩批人按行程,定可三岔路口會面拼個你死我活。

     如果你在他們的生死關頭出面,結果如何?” “姐姐高明。

    ”秋雷喜悅地叫。

     “且慢高興,我問你,你決定要誰?” 秋雷劍眉緊鎖,自語道:“權衡利害,我該要巴山蒼猿,宰一劍三奇……” “我不問利害,隻問你決定要收誰為己用。

    ”金四娘沉聲問。

     秋雷冷冷地注視下面兩群人飛奔三岔口,略一沉吟,突然一字一吐地說;“目前言之過早;誰危急便要誰。

     金四娘鼓掌叫:“孺子可教,這才象是有志霸業的人所為。

    走!迎上!” 兩人借草木掩身,向山下三岔道口掩去。

     果然不錯,兩批人快到三岔路口,越出山尾脊,雙方都仇人相見,份外眼紅。

     巴山蒼猿共有四十五人,一劍三奇的人也不少,有四十一名。

     已經沒有說道理的時間了,嘯聲震耳,刀光霍霍,劍影飛騰,兩群人立即在三岔路口和山坡上,展開了火辣辣的生死博鬥。

     混戰展開,死傷的機會甚多,聰明的人往外散,希望一比一公平一決,所以隻片刻間,人群聚而後分,慘叫聲驚天動地,三岔口已經橫七豎八擺了二十五名雙方的爪牙,受傷的人号叫着四散奔逃,有些作鳥獸散。

     山坡下一劍三奇兇悍如獅。

    他的兩位義弟左右相護;三人聯手同進同退,三把劍如同狂風暴雨,銳不可當,與巴山蒼猿和三名分寨主兩名舵主硬拼,以三敵六依然威風八面,遊走如飛。

     忠州是巴山蒼猿的勢力範圍,一劍三奇的人不敢戀戰,紛紛作遁走的打算。

    而巴山蒼獨的人也怕金四娘和秋雷趕來。

     因此,除了正主兒,其他的人各懷機心,一面狠拼,一面遠離三岔路口的鬥場,散布在四周的山林中,有些幹脆溜之大吉。

     山岔路口鬥場除了死了三十幾個人之外,傷的也走了,隻留下近山腳的四對高手拼命,其他的人皆離了鬥場,隻聽到叱喝隻聲,卻不見人影。

     之外,便是一劍三奇結義三兄弟,狠鬥巴山蒼猿和二當家長孫昆,與及四名分寨主,快到生死關頭了,雙方似乎勢均力敵。

     巴山蒼猿的鋸齒刀十分潑辣,二當家孫昆的劍也了得,但一劍三奇仍然能從容應付,隻是抽不出手來用他的三奇取勝。

     他的三奇是摧枯掌、回風柳葉刀和彈指絕脈。

    但掌力和指力他的修為不夠,潛勁僅可抵一尺以内,回風柳葉刀必須用手,目下他的左手必須平衡身子和助劍勢出招化招,一時還不易用上的。

     “啊……”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一名一劍三奇的人被殺,慘号聲驚心動魄。

     一劍三奇百忙中用眼角向慘叫處看去,吃了一驚。

    那兒,他的爪牙剛倒地,對手剛拔出刺入他的爪牙胸中的分水刺。

     而一旁的草叢中升起了兩個老道,一穿青袍一穿紅袍,半點不假,正是玉虛子和九華羽士了。

    顯然,被殺的人之所以被殺,定然是老道在搗鬼。

     “糟!這兩個賊道出現,對我大不利。

    ”他想。

     外圍仍有三對高手狠拼,九華羽士大聲叫:“玉虛道友,咱們先别管閑事,一劍三奇不是正主兒。

    ” 紅袍的玉虛子怪叫道:“不!陶當家乃是貧道好友,這次請貧道出面相助,不管是誰,貧道皆不能袖手旁觀。

    走!先收拾晁小輩再說,你去宰了那些三流爪牙,我去助陶當家的。

    ” 他不管九華羽士肯不肯,拔出奪來的長劍,向一劍三奇撲來,一面怪叫:“陶當家閃開,讓貧道收拾這小輩。

    ” 巴山蒼猿大喜,亮聲叫:“仙長來得正好,你教這狗東西走了……厲害!” 原來他招呼了玉虛子,無形中便分心,手下一慢,便讓一劍三奇抓住了機會,四把回風柳葉刀分射他和長孫昆。

    這種小飛刀相當難纏,可以迎風折向,專走弧形,很難預測來向,也不易判斷快慢。

     兩刀一前一後從他的右方繞來,捷逾電閃。

    他知道利害,不怕贻笑江湖,突然伏地側滾。

    由于付地,便帶起風,回風柳葉刀無形中便失去了準頭,逸出三丈外去。

     二當家長孫昆卻沒有他機警,同時也相距太近了,刀到如電,想回避已力不從心,“啊”一聲慘叫,兩把飛刀一前一後同貫入體,扔劍便倒。

     玉虛子到了,身劍合一,一面叱喝:“小輩納命。

    ” 一劍三奇隻好将遞出的劍硬行撤回,反手揮劍接招。

     地下的巴山蒼猿一聲怒吼,展開了地堂刀法,向一劍三奇的腳下滾去。

     “铮”一聲暴響,雙劍相交,玉虛子和一劍三奇同向側飄出八尺外。

    因此一來,巴山蒼猿的一刀也随着落空。

     “你得死!”巴山蒼猿怒吼,如影附形滾避,鋸齒刀走石飛沙,火辣辣攻向一劍三奇的下盤去。

     玉虛子也一聲怪叫連攻五劍。

     九華羽士急步走近,嘿嘿怪笑道:“一劍三奇,你隻好認命了。

    ”說完,伸手拔劍,又道:“貧道不能久留,隻好速戰速決算上一份,上啊!” 說完便上,堵住一劍三奇的退路。

     一劍三奇心中暗暗叫苦,應付一個玉虛子已感吃力,下盤又有一個存心拼命的巴山蒼猿,再加上一個九華羽士,他除了等死之外,已沒有任何僥幸的機會。

     他狂亂的揮劍,臨危拼命,居然接下了玉虛子的五劍,不等九華羽士撲上出招,躍退丈外向兩位義弟沉喝:“賢弟們,退!” 但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已無法撤身,圍攻他倆的四名分寨主手底下都夠硬朗,實力相當,想從容撤走決非易事。

     江南浪子心中也萬分焦急,叫道:“大哥,你先走。

    ” 玉虛子一面搶攻一面狂笑道:“你們三人誰也走不了,認命啦!哈哈!” 笑聲剛落,右面山坡矮林中,鑽出高大英俊的秋雷,斜舉手中劍,用指彈劍高歌:“十年磨劍,問天下英雄幾許?海闊天空,任我飛龍躍藤。

    呔!誰認命呀?” 他身畔不遠,正有一對高手狠拼。

    一劍三奇的人是一身黑勁裝黑包頭。

    巴山蒼猿的人,正是曾在分金廳見過面的一名舵主,兩名身份一看便知。

     他身化長虹,一閃即至,突然從側上沖。

    快!快逾電光石火,手起劍出,但見劍虹掠過,鮮血噴射。

     “啊!”舵主的脅下開了血縫,慘叫着橫沖出丈外,“當”一聲丢掉分水刀,“砰”一聲倒地。

     黑衣大漢怔在當地,愕然注視秋雷,弄不清秋雷為何要救他,秋雷是他的主人一劍三奇的死對頭嘛。

     秋雷向他揮手,淡淡一笑道:“快!去幫助尊駕的同伴。

    ”說完,向愕然退出圈外的九華羽士掠去,一面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