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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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

    胖漢在五六丈外止步,雙手捧腹含笑作壁上觀。

    玉虛子徐徐行功調息,雙目注視着雙方的變化,心中暗暗高興,看來,金四娘碰上硬對手了。

     三丈、兩丈,金四娘站住了。

    豹面乞婆臉色陰沉,雙目凝視着金四娘,陰森森地說: “你可以再調息片刻,老身決不乘人之危。

    ” 金四娘已恢複了元氣,冷冷地接口道:“老乞婆……” 剛說了三個字,老乞婆一聲怪嘯,披散的銀發無風自舞,身形似電,飛撲而上,拐杖破風厲嘯,來一招“力劈華山”,拐杖未到,相距三尺外,潛勁已排山倒海似的襲到,聲勢之雄,委實令人驚心動魄。

    金四娘向右疾飄,避開一拐了。

     豹面乞婆身形倏轉,聲拐合一迫進,“指天劃地”再次搶攻,捷逾電光石火。

     金四娘不再閃讓,龍吟乍起,長劍出鞘“拂雲掃舞”以攻還擊,探身上撲。

     “铮铮!”暴聲乍起,火星飛濺,兩人同向側飄。

     “呔!”豹面乞婆叱喝,雙足點地立即反撲,“鐵牛耕地”改攻下盤。

     金四娘劍向下沉,“金針定海”劍擋拐杖,人乘機迫近。

     “铮!”一聲爆響,劍拐第三次相交,這一次雙方的兵刃皆未震開,似乎吸住了。

     金四娘暴進兩步,一聲嬌叱,劍順拐上拂,猛抽疾拖急帶,脫離了拐上的無窮吸力,猛地撼向老乞婆的胯骨和右腿。

    這一着相當狠,如果順杖拂上,老乞婆要丢掉三兩個手指頭,或者腿膀挨上一劍。

     者乞婆功臻化境,渾身刀槍不入,但對方的功力修為似乎不遜她,她不敢冒險以身挨劍,拐杖向外一震,身形左移,便輕易地化去對方的貼身狠着。

     兩人措肩而過,都留了心,突然在相錯的刹那問,兩人的左手突然不約而同扭肩拍出。

     金四娘的掌心,一星金影觸目。

    老乞婆不是掌,她手中有破海碗,兇狠地砸出。

     快!快得令人肉眼難辨,兩人已貼身相搏,隻有一次出招的機會,招發便生死已判,任何變招的機會都不會有了,除非撤招退避。

    兩人都不甘示弱,恰好招式相同,接上了。

     “拍!”暴響震耳,碎片激射,罡風呼呼,潛勁四散,将氣流激得虎虎生風。

     人影乍分,金四娘飄遲八尺,劍垂下掌前伸,腳下踉跄了兩步,額上又現汗迹,但站穩了。

     老乞婆也退了兩步,上身一陣恍動,以杖支地,左手五指不住伸縮,象個鳥爪,破海碗已炸裂,掌中連一片碎屑也末留下。

    怪眼中厲光閃閃,死盯住金四娘徐徐後收助手,頰肉不住抽搐,一字一吐地叫:“咦!你會金針掌絕學?” 金四娘深深吸入一口長氣,傲然地說:“你很了得,碗破而不傷手,難怪敢強出頭架梁,不妨再接我兩記金針掌。

    ” “天下間能擊碎老身手中碗的掌力,也隻有金針掌。

    ”老乞婆點頭自語。

     “老乞婆,你真要插手管這一檔事?”金四娘厲聲問,一面舉步迫進。

     老乞婆撇開話題,問:“金神金祥與你有何淵源?” 金四娘也不予作答,說:“你小心了,掌劍齊施,毒蠱亦出,接我雷霆一擊。

    ” 老乞婆淡淡一笑,說:“不必用那些小蟲豸在老身面前獻寶,除了老身的一雙眼睛,任何毒蟲或内家掌力亦難傷我,隻有你的金針掌老身有些顧忌而已。

    說,金神金祥與你有何淵源?說出來免得自誤。

    ” “乃是家祖。

    ”金四娘傲然地答。

     老乞婆收了杖,點頭道:“哦2難怪你也姓金。

    令祖早年行道江湖時,曾對老身那死去的老伴有援手活命之恩,老身豈能忘恩和你動手?時才得罪,休怪,令祖一向可好?” 金四娘心中一寬,收劍道:“多承動問,家祖朗健如昔。

    公良婆婆,是否肯讓我活剝那牛鼻子老道?” 老乞婆桀桀笑,怪叫道:“好啊!我替你擒住他……咦!他走了?” 玉虛子早已看出危機,老乞婆不再動手,他便知不妙,象兔子般溜之大吉,鑽入林中走了。

     金四娘恨恨地罵道:“追!這狗東西可惡已極,決不許他活着。

    ” 兩人正待追趕,胖大漢卻哈哈一笑,緩緩走近說:“追不及了,山深林密,藤蘿如網,老道已遠出三五十丈外了,怎追得上?得饒人處且饒人,何不放他一條生路?老道為人其實也不壞……” “這人是誰?”者乞婆怪聲怪氣地向金四娘問,語氣中充滿不悅,打斷了胖大漢的話。

     老乞婆以為胖大漢是金四娘帶來的幫手,金四娘卻以為是過路瞧熱鬧的閑人,老乞婆這一問金四娘仔細向胖大漢留意打量,搖頭道:“不知道。

    唔!似乎有點象……象西安府柳家的人。

    ” 老乞婆怪眼連翻,怪叫道:“不錯,西安府柳家有這一個人,胖得象條該宰的豬,叫什麼……” “叫笑彌勒柳文華,中州許家中州的兒子許欽的内兄,江湖上穿繡鳳衣以美見稱銀鳳許淑真的舅舅。

    ”金四娘報出一大串名号,口氣中有揶揄的成份。

     “晤!不錯,是他,聽說是個玩世不恭的大好人哩!”老乞婆也怪聲怪調地說,然後向笑彌勒叫:“喂!你是不是姓柳的小子?” 金四娘目光落在遠處,并舉手相召。

    北面小徑遠處,秋雷正如飛而來。

     笑彌勒點頭笑笑,答道:“小可止是柳文華,浪得虛名,不敢當大好人之譽,玩世不恭倒有些兒符實;但在兩位江湖成名英雄之前,怎敢玩世,又怎敢不恭?” 老乞婆沒聽出他話中的嘲弄意味,心中大樂,格格怪笑得意得說:“話倒說得相當令老身滿意,你總算沒白活了這幾十年。

    喂!聽說你那位親家翁不甘寂寞,也想重出江湖現世,可是真的麼?” “那有此事?一個在刀山劍海中闖蕩江湖大半輩子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封劍歸隐的機會。

    見了刀劍就心驚膽跳,怎會破誓重出?江湖是非之地、蜚語流言不聽為是。

    ” “你有何事要到這處窮荒之地鬼混?” “小可有事請求金姑嫂而來……” 話未完,秋雷到了,相距十丈外便高聲大叫:“金姐姐,休放走了那該死的胖子。

    ” “怎麼回事?”金四娘高高聲問,扭頭瞥了笑彌勒-眼。

     笑彌勒聳聳肩,接口道:“在下向他打聽姑娘的消息,他氣勢洶洶語出不遜,在下和他松松筋骨而已,小事一件。

    ” 說話間,秋雷已經奔到,一聲怒吼,不管三七二十一連攻八掌踢了三腳。

     笑彌勒嘻嘻笑,一雙大手左盤右撥,八方遊走,從容化去秋雷兇狠無比的八掌三腳,一面叫道:“小老弟,住手,我有話說……” 金四娘立即截出,急攻三掌叫道:“擒下你之後,再說并未晚,要不你乖乖投降。

    ” 笑彌勒粗重的身子旋舞如飛,居然在兩名高手的搶攻下進退自如,一面大叫:“且慢動手好不?在下有話說。

    小兄弟,原來你就是飛龍秋雷。

    ” 秋雷并未住手,攻得更急,-面怒叫:“秋雷早知道你是西安柳家的笑彌勒,你瞎了眼,卻不認識秋某,向秋某問信那麼輕狂無禮。

    沒話說,秋某要揪下你的耳朵作為懲戒。

    ” 笑彌勒突然側飄丈外,鬼魅似的脫出鬥圈。

    真不巧,他後面正站着豹面乞婆,不等他發話,老乞婆-聲怪笑,-杖搗向他後心,叫道:“跪下再說!” 笑彌勒三面受敵,未料到剛才态度友好的老乞婆也突然變臉動手,想回避已沒有機會了,隻好全力硬接,大旋身-掌斜揮,急拍點來的拐杖。

     “叭!”一聲暴響,老乞婆的拐杖被拍得斜飄而起,笑彌勒則貼地斜竄丈外,額上青筋跳動、手幾乎舉不起來了。

    但一擊之下,他躲過了由後面追襲的秋雷和金四娘的雙掌,危極險極。

     “咦!你真有兩套哩!”老乞婆怪叫,急閃而至。

     笑彌勒不笑了,以一敵三,他知道自己沒有這等能耐,面對-個年輕氣盛的飛龍,-個狂女人,-個玩毒的女魔,有理說不清,他隻好向山林中撤腿便跑,一面大叫:“秋老弟,叫他們住手,胖子我替你帶來銀鳳的口信。

    ” 銀鳳兩個字,象午夜鐘聲震醒了秋雷。

    年來,他為了開拓自己的基業,未能親訪洛陽許家,對這位他難以或忘的小姑娘,他懷有無盡的思念。

    他腳下一慢,大叫道:“站住!秋某聽你說。

    ” 金四娘大惑,也止步叫:“公良婆婆,請讓他将話說出。

    ” 豹面乞婆似乎對金四娘十分尊敬,立時止步不追。

     笑彌勒在三丈外止步轉身,拭掉額上的汗水,不住苦笑,他的手掌仍有麻麻地。

     金四娘走近。

    冷冷地問:“剛才你說找我,怎又找秋雷弟?” “在下兩位都找。

    ”笑彌勒揉動着手掌答。

     “說,銀鳳有何口信?”秋雷急問。

     笑彌勒深深吸了一口氣.說:“說來話侯,在下隻好揀緊要的說。

    洛陽有兩大武林世家……” “别扯那麼長,你是銀鳳的舅舅,這就夠了。

    ”秋雷搶着接口,他急于要知道銀鳳的口信。

     笑彌勒無可奈何地說:“好,簡略些說。

    我那個甥女去年在天門峽,曾經蒙你救過她的命,後來聽說你在許州立業,名聲不太好,她心中十分不安。

    便托笑盂嘗的愛女喬天香帶口信給你,希望你能潔身自好,為武林造福,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奇男子大丈夫……” “呸!廢話。

    ”豹面乞婆怪叫。

     秋雷低下頭,自語道:“她到底是女流之輩,是不會了解男人的想法的。

    ” 金四娘冷一笑,問:“就是這些活?簡直浪費口舌?” 老乞婆也接門道:“怪事,你到底是你甥女要你帶信呢?還是要喬天香帶信?你簡直昏了頭。

    ” “銀鳳帶口信給秋雷與我何關?”金四娘再問。

     笑彌勒收斂了笑容,沉重地說:“今晨,在下從酆都對岸葫蘆溪上遊到了酆都,方知道這些事故。

    喬姑娘姊弟邀遊天下,預定經過許州時方将口信帶到,舟泊酆都碼頭。

    昨晚,金姑娘可記得在孟婆亭……” 金四娘格格嬌笑,打斷了笑彌勒的話,搶問道:“是小丫頭跟蹤本姑娘,所以被藍蠱虻傷了嗎?難怪驚叫的口音稚嫩得緊,她怎麼了?” 笑彌勒苦笑道:“被蠱虻所傷的人,是喬家的小少爺喬誠,目下渾身變黑,昏迷不醒……” “沒有關系,他七天之内死不了……還有六天,不是七天。

    他的大伯是少林的掌門大師宏一,少林奇學天下聞名,譽為武林北鬥至尊!八寶紫金奪命丹是武林聖藥,可生死人肉白骨,六天,還可以趕返嵩山,你還不将他帶走,還在這兒鬼混?怪事!” 金四娘的話飽含嘲弄,明顯的拒絕解救。

    笑彌勒心中暗暗叫苦,說:“金姑娘,俗語說不知者不罪,喬誠還是個小孩子,一時好奇,無意中得罪了姑娘,尚請高擡貴手,饒他一次,賜他一些藥。

    還有……” “住口!”金四娘厲叫,稍頓又道:“本姑娘平生隻想殺人,不想救人。

    如果是旁人,本姑娘也許一時高興大發善心;至于洛陽喬家的人,告訴你,辦不到,免得旁人說我金四娘怕了喬家一門老小,被少林掌門的大門所吓倒。

    ” “金姑娘……” “别說了。

    告訴你,少林的八寶紫金奪命丹救不了他,你可以去找毒王周起潛試試。

    ” “金姑娘……”笑彌勒滿頭大汗地叫。

     “住口!本姑娘言出如山,決不更改,别廢話,再說連你一命也難逃。

    ” 笑彌勒隻好轉向秋雷,哀傷的說:“秋老弟,千不念,萬不念,念在喬姑娘帶信的一點誠心上,尚望老弟向金姑娘說情。

    喬姑娘為了乃弟的傷,五内如焚,不得已化名黑衣遊神,夜入炎山忠義堂……” “哦!妙極了。

    ”金四娘搶着發話,又道:“小丫頭又挨了一記蠱蚋環,目下大概在叫苦連天,是麼?” 秋雷卻不住向笑彌勒打量,皺着劍眉問:“那位蒙面人是你麼?不太象哩!” “不!在下令晨方見到喬家的人,昨晚在下遠在葫蘆溪上遊的天照山訪友。

    ”笑彌勒急急分辯。

     秋雷不住點頭,方說:“這樣吧,在下可以請求金姐姐要解藥,但有一條件必須要你答應。

    ” “區區力所能逮,義不容辭。

    ” 秋雷請金四娘到遠處低語良久,然後返回說:“銀鳳姑娘是閣下的甥女,你可能辦得到。

    條件是,今秋重九,令甥女請至舍下盤桓一段時日。

    ” 笑彌勒不住搖頭,苦笑道:“老弟,不是區區拒絕,而是茲事體大。

    許老先生封劍歸隐,決不許過問江湖事;他老人家至今健在,所有的家小皆不許可卷入江湖是非,這也就是舍甥女在天門峽不敢出面的緣故。

     要不然,她自己可以到尊府見你,何必托請喬姑娘傳口信?假使她敢于公然登門趨訪老弟你這位一方之豪,不啻藐視江湖規矩,置她爺爺于何地?衆口铄金,人言可畏哪!再說,區區雖與許家有親,但也做不了主,許家……” “呸!你的話豈有此理!”金四娘放肆地叫,冷笑一聲,又說:“許老子封劍歸隐,沒聽說過江湖中還有不許他的子孫與江湖人結交的怪規矩,你這不是存心推搪麼?” 笑彌勒心中暗暗叫苦,他怎能說出秋雷是江湖正道人士所不齒與交的實話?無法出口嘛!隻好咬定第零二理由說:“金姑娘,請替在下設想,内堂閨閣的事,雖是至親,也不能悖禮過問。

    萬一在下冒失答應,屆期她爺爺不允,在下如何交待?” 金四娘不住嬌笑,說:“用不着你擔心,老頭子不答應也得答應。

    我将解藥給你,九月初,你叫喬家姐弟到許家作客,那時蠱毒即發,他還能袖手見死不救?你告訴他,叫銀鳳到許州讨解藥,不然……哦!我不說你也該明白了。

    ” 笑彌勒大吃一驚,變色問:“金姑娘,你的意思是說……” “我是說,我給你的解藥并非完全去蠱的藥,而是暫時将蠱壓制的藥,九月初重發。

    九月下旬蠱出,如無解藥,惟死而已。

    ” 笑彌勒大怒,他知道這兩個男女沒安好心。

    顯然,他倆已安下毒謀,要迫許、喬兩家就範。

    許、喬兩家在武林聲譽極隆,舉足輕重,假使能迫使兩家為他倆人所用,他倆便可為所欲為了,這怎麼行?他大眼一翻,沉聲道:“原來姑娘并無賜解藥的誠意,想……” “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你猜對了。

    ”金四娘搶着接口,狀極得意。

     笑彌勒堅決地搖頭道:“辦不到,金姑娘,不可逼人大甚。

    ” “你的意思……” “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笑彌勒凜然地答。

     “你不怕饒上-命?于事何補?” 笑彌勒哈哈狂笑,恢複了他本來的面目,徐徐後退,豪放地說:“為武林道義,為挽救江湖道的大劫,死三兩個人毫不足惜,笑彌勒決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妖婦,拔劍!” 金四娘格格嬌笑,怪腔怪調地說:“唷!胖子,你倒真象是英雄哩!讓我看看你到底怕不怕死,用不着拔劍,我才不願意和你鬧着玩哪!” 聲落,纖手在大革囊中-掏,右手紅袖-抖,三顆金丸脫手飛射。

    接着,金影入目,兩條小金蛇飛翔,勁矢離弦似的随同金丸飛向笑彌勒。

     笑彌勒伸手一抄,腰帶入手,信手一揮,突然風雷聲大作,勁風四蕩,在身前形成一道氣牆了,地面飛沙走石,帶風将沙石震得八方飛舞,好精純的内家先天真氣,好雄勁的渾雄内力修為。

     “嗤嗤嗤!”金丸被罡風蕩得向兩側飛射,厲嘯刺耳。

     ‘叭叭叭叭!”帶聲如乍雷爆炸,潛勁山湧,兩小條金蛇急劇地飛舞。

    飛騰撲擊十分靈活,但卻無法近身。

    笑彌勒的腰帶長有五尺,想擊中小飛蛇也極為困難。

     “嘻嘻!大胖子,看你能支持多久。

    ”金四娘鼓掌叫。

     笑彌勒突發長嘯,在腰帶飛舞中,突向金四娘撲來。

    兩條個飛蛇也随着跟進,不往在帶影中出沒。

     金四娘一聲輕笑,向後退走,一面說:“本姑娘說過的,決不和你浪費氣力。

    小心啊! 被小金蛇咬上一口,便會在叫号中慘死,你敢大意?” 笑彌勒本想豁出性命,與金四娘同歸于盡,一撲之下,未免分了神,幾乎被小飛蛇乘機近身了,隻好定下身形再向小飛蛇進擊,脫身不易啦! 豹面乞婆在旁袖手旁觀,不住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