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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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五條船隻剩下兩條。

     江南浪子不知大哥的死因,也無法交代,便到凝真觀請教霹雷火玄思道長,玄恩道長是個者江湖,但也被這件命案弄糊塗了,小飛叉經過檢驗,證明毫無毒性,傷口平常得緊,即使叉傷内腑,也不至于死亡,怎麼回事? 最後,玄恩道長用兩隻玉瓶,将傷口的血迹和一劍三奇口中的唾沫分别盛了,告訴江南浪子說,短期間無法驗出,必須交與對毒藥有研究的人詳加檢驗,方能答複。

     江南浪子隻好罷休,帶了一劍三奇的屍體,急急走了。

     船平安抵達夷陵州,秋雷表示為盡朋友道義,助一劍三奇的遺屬裡外張羅,一面領頭發喪事宜,一面調動爪牙,囑江南浪子糾集高手大舉入峽,與五蛟龍決一死戰,替大哥報仇。

     他本意是借五蛟龍之手,再除去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

    可是,江南浪子還未着手進行,消息傳來,五蛟龍深怕飛龍秋雷加來報仇,已遣散了賊衆逃之天天了。

     這一來,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對秋雷感激不盡,願和秋雷聯手.舉秋雷為經營販鹽的主持人,借秋雷的名望,開設三峽各地的基業,請秋雷速派高手前來相助,清除巴山蒼猿的殘餘分子。

     在巫山血戰的當天,君山秀士的船走許久了,同時,九華羽土誤認秋雷可能随君山秀士走了呢,所以緊盯君山秀土的船,卻不知後面的事。

     君山秀士的船在荊州府逗留,九華羽士也在荊州府窮找秋雷。

     秋雷在夷陵州逗留五天,暗中到爾雅台會合了金四娘,等一劍三奇的喪事告一段落,他便與金四娘雇了一艘輕舟,直放洞庭湖。

     金四娘的兩個侍女失蹤,她們不知主人的下落。

     秋雷的兩個小腸清風明月早到了夷陵州三天,與主人會合後,一直在身邊奔走,秋雷和金四娘還沒走,他們卻帶了主人的手書先行,星夜趕回許州呈送二莊主金鞭于莊,信上說,要火速派人至夷陵州聽江南浪子的差派,其二是派莊中的四大金剛和七柳七煞,随清風明月趕赴嶽陽候命。

    他不再弧身行走江湖了。

     四大金剛,是他在陝西結納的四個綠林惡寇,七柳七煞,是他在各地陸續結納的黑道之雄和白道敗類,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以七柳灣為名,叫七柳七煞,這些人全是他的心腹死黨,關系比二莊主金鞭于莊更密切,因為金鞭于莊過去是海天一叟龍光的人,他對于莊還不能完全放心,但表面不得不尊重于莊的二莊主名位。

     船過夷陵州,江面開闊,大江平空增闊了好幾倍,江這一面看對岸,隻能看到隐隐青山和一線江岸,船行平穩,直放洞庭。

     行船的數天中,金四娘将飛雲觀的事說了,證實了綠鳳确已和龍形劍同行,秋雷恨得牙癢癢地,不但恨小鳳兒,也遷怒龍形劍,隐下了殺機。

     金四娘加緊傳授他三陽神功,秋雷的進境十分驚人,他的先天真氣基礎打得好,人又聰明肯學,當然不會令金四娘失望。

     喬家的船在巫山縣逗留,因東海神尼趕到之後,發覺秋岚的傷勢确是沉重,而喬家姐弟也不易康複,力主在當地療養,不宜經過三峽冒風險,等到他們将近複原啟程東下時,已經是半月後的事了。

     已經是五月中旬了,洞庭湖春汛已過,距秋汛還有個把月,這是洞庭湖最美好的一段時日,豔陽高照,天水一色,一望無涯,波浪不興,五百裡的洞庭湖,那麼煙波浩瀚,壯觀已極,站在嶽陽樓向西望,天連水水連大,二十裡外的君山與南面的扁山遙遙相對,孤影若浮。

     嶽州府,當地人習稱嶽陽,附廓則稱巴陵,稱嶽州的人反而不太多。

     嶽州府當洞庭湖的出口,也是湖廣中部的大鎮,是往來雲夢的要沖,算得是龍蟠虎踞之地,往北,是中原武林的勢力範圍,江湖朋友活動的分界點就在這兒,往南,可以說是名門大派以外的武林朋友的天下,在這分界點上,英雄豪傑,八方萃聚.名宿雲集,玩刀槍拳腳的武林朋友,多似天上的星星,在任何一座村莊小詞堂裡,如果不沒有武館請師父調教弟子,這座襯莊決不會是當地的人,準是從外地遷來不久的逃荒難民所建的爛窩子,可知這一帶的民風是如何的強悍,随便抓一個小毛頭作代表,雖說他不見得能上山汀虎下水擒蛟,至少會來上幾套花拳踢上幾路繡腿的,論起拳腳眉飛色舞,打起架來決不會吃虧。

     滿天花雨的家在東門内魯肅墓左近,算是當地名人之一,他本人還沒回來,隻請人捎書返回說出巫山飛雲觀的事,不日可平安返鄉雲雲。

     自從飛雲觀主在嶽州府做案,滿天花雨神秘的失蹤的事發生後,當地的武林名宿中起了不大不小的騷動,他們開始感到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脅,無形中對那些跑碼頭的江湖朋友起了戒心,也無形中對外地來的江湖朋友油然興起敵意,對水路往來的人物留了神。

     水路碼頭以嶽陽樓以南的地帶為中心,往來三湘的船隻以這一帶為集散地,陸路則在東門,從長安驿來的客人大多在東門左近落店,東門的滿天花雨還未返鄉,負責這一帶治安的人是出生南嶽的閃電手奚守成。

     嶽陽樓碼頭負責的人,是号稱嶽陽水中第一條好漢水怪桑九原,财勢榮居嶽陽第一首富,家中的食客,金是粗胳膊的英雄好漢。

     五月十五這一天,一群骠悍的老少人物進入了東門,人數共有十三人之多,其中有兩個清秀的小夥子,他們落腳在東門的遠來客店,神氣地站住了一間獨院、之後,他們滿街溜達,但并不若事招非,誰也不知他們的來曆,他們也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住下來便沒有走的意思,花起錢來相當大方。

     閃電手留了神,但查不出任何岔眼的線索。

     而三天前,兩艘客船先後靠上了西碼頭,先後有兩批客官登岸,分别在西門内落店。

     第一批客人是一個千嬌百媚的中年美婦,隻帶了一個長包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當天她落了店,次日便結清店錢上路,從此失了蹤。

     第二批也是一個人,一個俊逸潇灑的青年書生,提着一個包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佩着一把長劍,青衫飄飄,光采照入,原來是個遊學書生。

     書生在迎祥老店要了一間雅房,然後在嶽陽附近名勝區流連,賃小舟在湖中尋幽探勝,一連五天還不想走。

     水怪桑九原雖是個老江湖,卻大意得忽略了這個俊書生,這幾天他也實在忙,忙得忽略了碼頭的事,因為君山秀土傳來手書,說是十天半月方可返回,請他就近照顧君山水域附近是否有岔眼人物出沒,可能巴山蒼猿的手下死黨五蛟龍,也許會求泰山頭上動土,君山秀士是三邪之一,但在洞庭湖王府一州二十二縣中,沒拆過爛污,附近的人誰敢不和君山秀士攀交情,即使心中咒罵,表面也得敷衍,不然将有橫禍飛災,水怪桑九原自不例外,他隻好自己在君山附近留心巡視,幾天虛應故事,耽誤了好些天。

     君山的南岸,近湖濱建了一座湘山祠,祀奉着大舜的妻子湘君,據說是湘水之神,兩座神像左是娥皇,右是女英,為了這座祠,秦始皇大怒之下,派了三千刑徒,把山上的草木全都拔光,連祠也給拆了,秦始皇死了,湘山祠又重新建起,但從此之後,傳說中的長生酒消失了,春天再也聞不到不知從何而來的酒香了,吳楚相通的巴陵地道也淹沒不見了,據說,在吳地包山的石孔也因之而閉塞。

     湘山洞的左方,有一座小漁村,設有茶樓、酒館、旅舍,便利前來遊君山的名流官紳住宿。

     右首半裡地,有一座廣約百畝的橘林,林中有十餘棟宏麗的大宅,那就是君山秀土的宅院,最高那棟三層大樓,叫做煙波樓,雄峙園中氣象萬千,與三十裡外的嶽陽樓遙遙相望,飛檐畫角下的風鈴叮當作響,樓前有一條馳道,透過橘林直達湖濱,湖濱是一座小灣,建有一座浮式碼頭,泊了十餘艘大小船隻,其中有兩艘有水輪,與君山秀士駛往三峽那艘怪船型式完全相同。

     小漁村就叫做湘山村,林東半裡地近湖濱處,有兩棟茅屋,四周翠竹圍繞,幽靜無塵,一艘扁舟靜靜地泊在水邊的竹林下,一群雞鴨在岸上湖中覓飲浮遊,怕然自得,整座茅舍顯得安詳平靜,清雅出塵,這就是一代俠隐君山漁父歐陽嘉隆的隐居處所,一個性情孤僻的怪老人的小天地。

    除了他的師弟毒王,天下間知道他底細的人,太少太少了,金四娘便是太少太少中的一個。

     武林有個怪現象,藝業愈精的人,便愈來愈古怪,有些人不甘寂寞,胡作非為,有些遊戲風塵,行俠仗義,有些則看破世情,甘願與草木同腐,君山漁父就是第三種人,他安貧樂道,愛上了個煙波浩瀚的洞庭湖,以打魚為生與世無争,與一子一孫甘願與草木同腐。

     可是,他遺棄江湖,江湖卻不放過他,十餘年前愛子歐陽逸泉得了瘋症,此中原因無人加道内情。

     君山秀士和他比鄰而居,但卻不知老人家是武林最兇狠最霸道的劍絕學沉雷劍法的繼承人,僅知他是毒王的嫡兄,而毒王的業藝在武林算不了什麼,料定他可能對毒物有研究,在兵刃拳腳上,了不起勉強可列一派高手而已。

     誰也不知道金神金樣這個早年四大兇人之一的絕頂高手,早年曾領教過歐陽嘉隆的利害,老人家對過去的往事諱莫如深,外人自然無從得悉。

     這天,朝陽在湖面灑下了萬丈光芒,旭日剛升上東面嶽陽城後的山頭,百數十艘漁舟,正張帆鼓風滿載着魚歸來,但見朝霞的光芒中,微波粼粼的湖面帆影片片,構成最美妙的一幅畫面。

     君山漁父的船,照的在巳牌初正之間方能返回,比其他的漁船間來晚些,但魚獲量比任何一條船都多。

     一艘輕舟在朝陽下鼓風飛馳,到了君山西面十來裡,突然下了風帆,轉過頭來駛向君出。

     輕舟的艙面,用竹竿加添了一座竹架,上面加了一塊青色布篷便于擋太陽,一個青年書生安坐在艙面,膝上置了具筝,信手輕挑,細碎的音符在湖面跳動,弄筝,不象操琴,操琴的規矩麻煩,要焚香,要淨手,要設座……羅羅嗦嗦,弄筝則有也可,放在膝上同樣可以撥弦高歌。

     船夫共有五人,鞘公輕搖着尾桡,有兩個在後艙整治酒食,兩個則坐在後艙面低聲聊天,狀極悠閑。

     遠遠地,一葉扁舟從後面鼓風飛馳,前艙面,一個清淑出塵的少女,穿一身青市兩截衫褲,正在清理着一盤盤的繩,後鞘,老鞘工白發如銀,相貌清癯,古銅色的臉上市滿了歲月刻上的軌迹,一雙深沉而犀利的老眼依然光亮,風帆控索挂在栓上,一手按住舵柄,坐在那兒不言不動,看上去顯得有點龍鐘了。

     他就是君山漁父歐陽嘉隆,和他的孫女歐陽慧。

     歲月如流,多年來平安無事,他做夢也未料到,有人正向他張開了天羅地網。

    等待着他向裡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教他身懷無雙絕學沉雷劍法呢,武林中最引入觊觎的東西,不是财也不是寶,而是得之足以橫行天下的絕藝。

     沉雷劍法真是緻禍的原因麼?也不見得對,另有原因。

     兩船逐漸接近,前面青年書生的輕舟,正檔在祖孫倆的航線上。

     “爺爺,你聽到琴聲了麼?”慧姑娘扭頭問。

     老人家微微一笑,說:“丫頭,是筝,不是琴,你可聽出小掃中的,唉!說你也不懂。

    ”接着,他收斂了笑容,神色慘淡地說:“爺爺已有三十年未親近筝了,手都僵了。

    想當年……哦!還想什麼當年?爺爺老昏了。

    ” “爺爺……”姑娘假嗔地叫,在嬌憨的神态中,有心人很可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平靜,和些少凄戚的感情。

     “丫頭,你聽。

    ”老人家趕忙岔開,又道:“你聽得出他唱的是什麼?” “宋朝張于湖的念奴嬌。

    ”姑娘不假思索地答。

     弦聲悠揚,歌聲裂石穿雲,清晰入耳:“洞庭青草,近巾秋更無一點風色,玉界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皆清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經年,肝膽皆冰雪……” 兩船并進時,恰好到了最後兩句,君山漁父活該倒黴,被弦聲歌調抓着了癢處,老興大發,伸手一拉帆索,風帆急落,他也高聲應和道:“……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 弦垢候落,青年書生整衣站起,行禮道:“老丈高明,高明,小生在班門拜斧了,罪過。

    ” 君山漁父呵呵笑,爽朗地說:“小敢當,倒教公子爺見笑了,于湖公這首詞是詠洞庭夜景,目下,朝霞滿天,不是不切題麼?” “小生真該打,哦!小生姓雷名鳴遠,河南府人氏,遊學至此,請教老丈高姓大名。

    ” 姑娘舉目向雷鳴遠看去,沒來由地粉臉綻上酡紅。

     這位自稱雷鳴遠的人,雖則穿了一襲儒衫,但雄壯如獅,而且人才一表,英氣照人,唇紅齒白,在英武俊逸中,透出三分潇灑的書卷氣。

    在君山附近,君山秀士荀飛鴻算得是嶽州府的美潘安,但和這位雷鳴遠一比,便差上三分了,難怪慧姑娘看了第一眼,使覺砰然心動,沒來由的粉頰綻上酡紅,羞意漾溢。

     兩船相并而行,雙方的船相隔不足兩丈,君山漁父本來滿臉堆笑,情形大佳,但突然看到艙旁擱着一把劍,同時已看出雷鳴遠目朗鬓豐,眼神淩曆,已知這個年青人的遊學書生身份完全是鬼扯,立刻沉下臉,向慧姑娘叫:“丫頭,升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