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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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登艙的念頭,逆水急泳,象條大魚般向趙長江的快艇遊過去。

     相距還有三丈餘,上遊君山秀士的船到了,有人大吼:“不許械鬥,誰不聽可沖君山荀家理論。

    ” 這時,鬥場已移近峽口,金四娘的船速度驟增,船輕水急,轉瞬間已經遠出三兩裡外,冉冉去遠。

     長艇沒料到君山秀士的船來勢突然兇猛無比,原來想靠近趙長江的船上船拼命,見大船象一頭巨鲸疾沖而來,劃手們慌了手腳,同聲驚乎.船便失去了控制。

    “篷”一聲大震,船首一歪,攔腰撞上了趙長江的船,沖勢倏止。

     幾乎在同一瞬間,遊艇也沒有料到長艇會失手撞船,想減速己力不從心,轟然一聲大震,撞上了長艇的尾部。

     趙長江的船首先破裂翻覆,長艇接着大翻身,呼喊聲叫罵聲亂成一團,江面大亂。

     趙長江知道人弧勢單,對方上遊還有三條船沖來,再不逃豈不太傻,發出一聲暗号,逃命去了。

     江水渾濁,在水中追人委實不易,加以他們十二個人水性都相當高明,向水中一鑽,等他們再冒出水面時,已經進入了湍急洶湧的江峽,乍浮乍沉中,向下遊逃命去了。

     長艇翻覆,有三名高手飛躍而起,大鳥似的飛上了遊艇,飄落在艙面上。

     艙面上,所有的人皆對三名不速之客不聞不問,恍若未見,器山秀士正向十二名赤着上身的潛龍隊隊員發令:“不必下去了,這人的水性比咱們高明多了。

    我想,他定是水孕育出來的高人,咱們先前小看了他。

    ” 秋岚正奮力上遊,象一條大魚,在湍急的江面急泳而上,身後揩起一條人字形浪影,以令人難信的奇速,向上遊兩裡外飄浮着的無人棱形快艇沖去。

     毒王卻向三個不速之客瞥了一眼,泰然地說:“你們還不下去?真正等主人請你們跳麼?” 為首的亦身大漢怒目睜圓,厲聲問:“誰是君山姓荀的朋友?在下是巴山蒼猿陶當家的……” 君山秀士向右舷三名中年爪牙不耐地大叫:“趕他們下去,如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 赤着上身的三名大漢同聲虎吼,一把魚叉兩把分水鈎同時攻出,飛撲而上。

     君山秀士冷呼一聲,叱道:“你們找死!” 銀虹一閃,龍麟刺出鞘,幻出一道銀虹,迎上了。

     “铮铮铮!”金鐵交鳴聲突然連珠似暴響,攻來的魚叉和兩把分水鈎,化為三道電光,飛落右面江心。

     三名赤着上身的大漢腳下大亂,剛驚叫出聲,銀虹已無情地閃到,使用魚叉的大漢的腦袋飛離肩頭。

     君山秀士踏近兩步,指出“平分秋色”。

     “啊……”兩大漢赤手空拳,腳下踉跄,而且君山秀士來得太快,突下殺手,怎避得了? 慘叫着屈身倒地,胸前各有一個血孔,鮮血噴射而出。

     君山秀士手腕一振,龍麟刺上所帶的血和肉全被震落,依然光亮奪目,不沾一點血迹。

     他若無其事的收刺入鞘,向手下們叫:“丢下江去,洗淨血迹。

    ” 毒王搖搖頭,苦笑道:“老弟台,你未免太殘忍了些。

    ” 君山秀士笑笑,有點自得地說:“他們明知小侄是三邪之一,竟敢公然上舟讨野火,可不能怪我,宰了他們,事實是便宜他的哩。

    ” 他又轉向一名手下吩咐道:“去,告訴後艙總領,加速下航,下遊另有一批暗中埋伏的人,船群明攻失敗,暗算可能成功,咱們先替小夥子開道,救入須救澈,不能半途而廢。

    ” 遊艇速度驟增,沖入江峽,在破浪翻湧中,船行似箭。

     江流稍向左折,遠遠地,已不見金四娘的船,上下的船隻全是貨船,不見有剛沖下不久的一籲小舟。

     秋岚上了先前丢棄的梭形快艇,駕起雙槳向下追。

    先前為了救趙長江一群人,無暇想到别的事,這時他開始集中思路,心中懔懔。

     因為他隻看到小船上隻有金四娘,不見乃弟秋雷,乃弟既與金四娘同行,如今兩人為何不在一起?這裡面有兩種可能,一是兩人已在忠州分手,一是乃弟已經被打落江心葬身魚腹啦! 首先,他發狂地在江面上搜尋,隻發現一些零星船闆順流而下,巴山蒼猿的爪牙已被剩下的五艘船所救起,船仍在江中巡遊救人,不見乃弟秋雷的蹤迹。

     君山秀士的船,已經下了江峽,江流左折,在上遊已經看不見下遊的船影。

     他恐怕乃弟已被巴山蒼猿的人所擒,毫無顧忌的駛向五艘敵船。

    五艘敵船中,包括從水中救起的同伴,已經擠滿了人。

     人太多,戰鬥力已失,加上這些水賊眼睛雪亮,看到秋岚的操舟術,早已心驚膽落。

     船破水急沖而至,有人大叫:“哥兒們,準備下水,飛龍秋雷來了。

    ” 秋岚末拉掉蒙面巾,但賊人早已認定他是秋雷了。

    他先不接近,在五艘船的外側劃動如飛,聽到叫聲心中一動,假使乃弟已經被擒,決不會再将他誤認為秋雷了。

    但他不死心,一面劃行一面大聲喝問:“飛龍秋雷目下在何處?快說,休得自誤。

    ” 五艘賊船上的人都莫名其妙,有人大叫:“廢話!閣下蒙了臉,咱們豈會被你所騙?飛龍就是閣下,你想怎樣?靠過來,咱們決一死戰。

    ” 五艘賊船開始追逐,一群人為了減輕載重,下水結陣,江心人頭浮動。

     秋岚不到黃河不死心,鼓槳如飛,三番兩次兇猛地沖過五艘賊船,更在水中賊人附近搜巡三匝,看清确是沒有乃弟在内,方轉下遊急追。

     他心中萬分焦急,不但心懸乃弟的安全,更耽心追不上金四娘,如果失去了兩人的蹤迹,天涯海角到何處去找?找不到金四娘,喬家組弟豈不完了?六日的期限已過了兩天,不由他不心焦呢。

     金四娘久走江湖,機警絕倫,她發覺巴山蒼猿的人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決不會善了,以小舟明劫,也必定有暗算,加上又有一個敵友難分救走笑彌勒的蒙面人跟蹤、飄忽如腿緊随不舍,不改變行程委實兇險。

     她想改走陸路,但由陸路下湖廣不知要走多少天。

    同時,夔府以下的陸路不好走,三峽旁的小徑久無人通行,有些山崖間的道路已經崩毀,多年來已無人過問,是否走得通大成問題,不走水路勢難辦到。

     她料定前面将有更大的兇險,在等着她和秋雷,必須及早趨避,便和秋雷低聲商量道: “在江上和他們拼命,你我象是沒有羽毛的鳥,怎成?” “依金姐之見……”秋雷餘悸猶在,他确是見了水就害怕,六神無主地問。

     “在危難中保持穩定,在生死關頭心神不亂、這才是英雄豪傑,你是怎麼啦?”金四娘毫不留情的責難。

     秋雷心中一懔,悚然而驚,想起剛才船底下被人用鈎鑿得咚咚響,他慌了手腳心神大亂的光景,慚愧得冷汗直流,他想不起自己何以在那時變得那麼怯懦,這豈是一心想做江湖霸主的人所應該有的現象和态度?他心中暗罵自己該死,立即冷靜下來,瞥了艙中正在舀水塞漏的船夥計一眼,一字一吐的說:“是的,齊水中咱們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依小弟之見……” “怎樣?”金四娘沉聲問。

     “趁他們目下末追來之後,咱們改走陸路,到夔府再行打算,在那兒秘密雇船……不! 幹脆奪船下夷陵州,或者直放荊州府。

    ” “奪船?辦不到,你我都不會水性,更不會操舟,三峽之險天下聞名,老船家不識三峽水性便不敢走,你我怎行?先到夔府再說,在那兒設法悄然偷渡。

    ” “好,在這一帶上岸如何?” 金四娘往左岸看去,船已到江峽的中段,三裡中有一處山壁凹入處,岸旁怪石森森,浪花四濺。

     金四娘說道:“咱們就在那山凹部上岸,越山而過,山後面便是雲陽至府的山道。

    想想着該怎辦,由你處理。

    ” 秋雷一躍而起,冷笑着向後艄走去。

     者舵工臉色鐵青,驚容末褪,手不住發抖。

    另一個年輕人也恐懼地幫助老舵工抓緊舵柄,恐怖地注視着走入後船的秋雷。

     秋雷走近老舵工身旁,向左面遠遠的山凹一指,說:“老漢,往那面山凹裡駛。

    ” “客官之意……”老舵工恐懼地問。

     “我姐弟要在那兒上岸。

    ”秋雷搶着答。

     “那兒水勢湍急,靠不了船,客官,辦不到。

    ”老舵工直率地拒絕。

     秋雷虎掌疾伸,一把扣住年青水夫的肩膀,向下一按,水夫狂叫着半伏在艙闆上。

    秋雷拔劍出鞘,冷笑道;“老漢,你再說一聲辦不到試試?” 老舵工死瞪了他一眼,突然一咬牙,說:“依你,客官,老漢得試試往上靠。

    ” 秋雷放了水夫,厲聲道:“不用試,你必須辦到,不然,休怪我劍下無情心狠手辣,你們全得死。

    ”死字聲音特别高,他并伸手向前面船夫一指,意思是指所有的船夫。

     “老漢将盡全力。

    ”老舵工答。

     秋雷返回前艙,向金四娘低語道:“小弟監視後面,姐姐負責前面,船一靠岸,殺!” “好,下手要快,愈快愈好。

    ”金四娘也低聲答。

     船行似箭,漸向岸旁靠,山凹在目。

    相距還有十來丈,浪花訂在山腳下,響聲如雷。

    蓦地,船兇猛地向崖下沖擊。

     人在明知性命難保,死期已至時,常會做出些不顧一切的瘋狂事來。

    這艘專走三峽的客船,水夫們隻有十名,他們都久經風險,經常與死神打交道,對生命熱愛,但也漠然,面對死亡,他 們無動于衷,危險過去,卻又熱愛自己的生命。

     但經過剛才的兇險,眼看金四娘和秋雷在刹那間,便用暗器将長艇上的人輕易地擊斃了大半,他們知道,船上這兩位客人,必定是比閻王爺更可伯的瘟神,他們的性命,随時可能被瘟神取走,沒有任何保障,他們無法和瘟神抗衡,反抗無力。

     果然,危機來了,秋雷叫他們将船往山崖下靠。

    顯然,這兩個男女要從這兒上岸逃命。

    他們走這條水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經常向巴山蒼猿的水賊納常例錢,所載的客人形形式式,江湖仇殺的事豈能茫然不知?老舵工首先便看出危機,客人如果直航夷陵或者到燙府,他們的人和船必可保全,如果半途上岸,誰敢保證這兩個瘟神不殺人滅口?瘟神在逃避水寇截擊,自不會讓船家活命走漏消息,生死關頭已到。

     在早晚難逃大劫,命在須臾之際,老舵工橫了心,油然興起了同歸于盡或冒險死中求生的瘋狂念頭,咬緊牙關,将船向山崖下兇猛地撞去。

     似乎在同一瞬間,秋雷一掌拍向老舵工的肩頭。

     船首的金四娘,卻飛快的拔出了劍鞘。

     他倆都估計錯誤,滿以為船向山崖下沖去,等船沖近岸旁,船夫們豈不恰好被殺光?他倆便可及時上岸了。

     豈知老舵工已早有防備,突然躺倒,舵柄疾松,攔腰擊向秋雷。

     秋雷不欲大意,虎掌一拂,“拍”一聲暴響,舵柄碎裂。

     船首急扭,猛烈地傾側,水花飛濺中,突然向右猛沖,“轟隆隆”巨響乍起,撞在矗立在水中的一座礁石上,萬斤力道如同地裂山崩,整個船首四分五裂。

     波浪洶湧,船尾接着翻覆,浪花一卷,水面隻有船闆漂浮。

     老舵工已在推開舵柄時,從後艄跳水走了。

     金四娘剛殺了一名船夫,突來的變故令她心膽俱裂,不再下手殺人,逃命要緊,不等船首撞上礁石,立即飛躍而起,先一步上了礁石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