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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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件事尚未辦妥,所以未能早早離開,這都是我不好。

    唉!小弟可真是,他為何要去惹那女魔頭?天哪!” 管家滿頭大汗,焦急地說:“小姐,是否要立即去找那女魔頭讨解藥?” 小姐跌腳道:“誰知道那女魔頭是不是仍在炎山逗留?” “屬下想,必須一盡人事。

    ” 小姐一咬牙,說:“你們不可前往,那女魔頭毒物利害,不會賣咱們洛陽喬家的賬。

    九成兒要動手,你們不可妄動,在這兒看守誠弟,我去走一趟,明日午前我如果不回來,你們火速返回洛陽禀明爹爹作主。

    ” 管家額上青筋跳動,吼叫道:“不!屬下錯不能再錯,管不住小少爺,以緻有此失誤,再不能讓小姐獨自冒險……” “住口!”小姐叱喝,歎氣又道:“一切過錯在我,我寵壞了他。

    再說,多死無益,你們誰能接下那女魔頭?金神金祥的孫女,萬裡迢迢重返中原,名列三兇之一,與他祖父同樣兇殘惡毒的,蠱毒威震天下,金針掌可絕壁穿銅……” “那麼,小姐豈可明知不敵,卻要前往冒險?”管家抗議地說。

     “我怎能不盡人事?聽着,你們全部留下,陪陪這位山壯士,記住我的話。

    ”小姐說完,入艙而去。

     管家捶胸頓足,痛苦地抱頭坐下。

     秋岚苦笑着站起,籲着長氣說:“小可必須告辭了……” “坐下!”管家粗暴地叫,歎口氣又道:“敝主人在武林德望極隆,人稱笑孟嘗,江湖朋友誰不知洛陽喬家?中州兩大武林世家中,喬家與中州許家同列武林雙雄,誰也不敢對許喬兩家無禮。

    半年前,許家的丫頭銀鳳許淑真,乘大小姐姊弟遨遊天下之便,托大小姐途經許州時,帶個口信給那崛倔起江湖的惡賊飛龍秋雷,叫他凡事收斂些,不可做得太絕。

     大小姐答應了,但半年來先遊陝甘,繞出山西,然後取道劍閣由棧道入陝,預定回程時方至許州傳信。

     豈知前天在這兒聽說飛龍秋雷已到了酆都,但行蹤不明,隻猜出他可能與巴山蒼猿有交情,到炎山逗留。

    大小姐不願到賊巢找他,想在這兒等候。

    天哪!卻等出這彌天大禍來了,教我如何向主人交代?” 秋岚吃了一驚,問:“兄台……” “敝姓慕容,名永叔,别叫我兄台。

    敝主人姓喬,名文忠。

    大小姐芳名天香。

    少主任名誠,大家都叫他小誠。

    ”管家将家世報流水賬似的說出。

     “慕容兄,那飛龍秋雷怎會是個惡賊?”秋岚問。

     “你不是江湖人,所以不知。

    他,哼!野心勃勃,窮兇極惡,為謀奪許州基業,殺人父、屠人家、好人女、奪友基業。

    兩次遨遊天下,殺人如麻,劍下無敵;每到一地,血腥随之,順彼則生,逆彼則死;目下威名震天下,河南、湖廣、應天、江西、浙江全是他的天下,正向四川發展。

     早年二龍二鳳二狂人的江湖口頭禅,已改為三龍了。

    終南狂客崔真是他的師父,排名已在他之下了。

    為了這,銀鳳不願見他,許丫頭從前對他極有好感,他的所作所為,卻傷透了她的心。

    看來,江湖霸主的寶座,早晚是他的了。

    ” 慕容永叔的話象連珠炮,轟得秋岚頭暈目眩,心中隐隐作痛,站起艱澀地說:“慕容兄,想不到江湖中有如許可怕的人物。

    唉!我該告辭了,明晨小可将再至寶舟問候……” 内艙門飛出一個渾身黑衣的大鳥,那是喬姑娘,背劍挂囊,外罩一件外黑内灰的披風,裡面的夜行衣黑灰紋相間,看去象個可怕的幽靈。

     她淚痕未幹,向慕容永叔匆匆地說:“慕容叔,我走了,記住我的話。

    ”又向秋岚道: “山壯士,恕我失陪。

    ” 說完,人化黑虹,飛下碼頭,隐沒在夜色茫茫中。

     秋岚接着告辭,在幕容水叔痛苦地用腦袋猛撞艙壁時悄然走了。

     他的輕功太過高明,在城東便将喬姑娘追上了,鬼魅似的緊随在後面十來丈,向炎山的方向掠去。

     已經是二更正了,耽誤太久啦!從碼頭至炎山,足有二十裡,如果途中沒有阻礙,大概需要兩刻左右方可趕到,二更正的灸山大會已經趕不上了。

     且表表炎山。

     那是一座北距平都山十五裡地的奇峰,位于萬山叢中,峰颠寸革不生,光秃秃尖削峭拔,土色橘紅,看去如同火燒峰頂般搶眼。

    山腰之下,卻林木蔥籠。

    山麓伸出六條山脊,與其他的蜂頂銜接,形成一處人迹罕見的洪荒異域,虎豹豺狼,白晝出沒。

     但這兒卻是巴山蒼猿在酆都的分寨,容納了一群亡命之徒,除了扼守住大江上遊的财路之外經常至數百裡外的達州、廣安府一帶做案,翻越叢山峻嶺遠古森林,他們毫不在乎山中的猛獸。

     山寨位于山腰中一座山脊上,寨門向南開,背後是炎山向南一面的峭壁,上拔三十餘丈,寸草不生,猿猴難上。

    左右,是峻陡的山坡。

     前面,是沿山脊向下走的羊腸小徑。

     站在山寨上下望,寨三方的景物一一展現在眼前,任何人想接近山寨而不被發現,決無可能的,夜間也許例外。

    但夜間各處放有暗哨,膽敢前來讨野火的官兵,十裡外便無所遁形。

     巴山蒼猿,用緩兵之計,誘秋雷來到這兒見面談判,用意除了要将秋雷引入虎穴之外,便是深恐在夔州本寨引人注意,以免日後終南狂客找他時,本寨可能遭劫,所以改在這兒見面,避免日後有麻煩。

     秋雷這次悄然到了夷陵州,才知道一劍三奇的實力,比他想象中的情形要雄厚得多,而且已在積極準備重返許州的工作。

     他發覺自己人孤勢單,不宜獨自闖龍潭虎穴自找沒趣,立即乘船上航到達夔府,想說動一劍三奇的死對頭巴山蒼猿,聯手向一劍三奇叫陣,認為此舉不但牽制了一劍三奇,更可消耗兩方的實力,他便可以從中取利。

     他卻末料到巴山蒼猿已探悉去年石淙大會中,他與一劍三奇成為好友的消息,明裡答應到酆都談判,暗中卻設下了毒謀,要先将他宰了,再和一劍三奇火并。

     他也不是笨蟲,暗中也防備着巴山蒼猿搗鬼。

    昨天他到了酆都,當晚便悄然夜探炎山寨,摸清了山寨的形勢,方于午間正式拜山。

     巴山蒼猿早有準備,令在酆都獨當一面的分寨主屠蛟客駝孝忠留客,預定二更正由他親自到來下令動手,一面令人四出請人相助,他自己在寨中潛伏,預定二更初朋友使可趕到,計算得相當精密。

     誰也沒料到,一劍三奇竟會從忠州妙小道翻山而至。

     巴山蒼猿與一劍三奇比鄰而居,一居三峽之上,一居三峽下遊,不但兩雄不并立,利害沖突更是兩人不和的主要原因,一劍三奇的運鹽船上至洛州,最近的一站正好在夔州,根本不理睬巴山蒼猿的水路規矩。

     巴山蒼猿當然不甘示弱,抓住機會便下手。

    因此,雙方水火不相容,勢均力敵,雙方都處心積慮找機會拼死對方,鏟除或趕走對方在地盤上的所有勢力。

     一劍三奇鏟除巴山蒼猿的需要最為迫切,因為他的船必須往來三峽,但三峽卻在巴山蒼猿的控制下,随時可弄翻他的船,每次都得派出大批人手護航,傷透腦筋,不除去巴山蒼猿,他睡不安枕。

     因此,他無一日不打一舉而殲的主意,這也就是他始終末返回許州,容忍秋雷在他老家橫行的原因,他準備這次解決了巴山蒼猿,立即率領人馬回許州找秋雷算賬。

     他帶了大批高手,三天前便到了夔州府,所有的高手全化了裝,扮成運鹽夫随船上行,先後到了夔州府待命行動,行事極端秘密。

     夔州府的暗椿告訴他,飛龍秋雷比他早到了兩天,已轉赴酆都了。

     憑他的江湖頭腦猜想,便猜出秋雷之所以到達夔州,不用多想,準要和巴山蒼猿計算他了。

    他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正好一舉将巴山蒼猿和秋雷除去,憂的是恐伯不易對付秋雷,怕因多了一個秋雷而壞了他的大計。

     準備停當,他提前一天入山,當天便到達了炎山,然後等候後到的人,占住東北角一座山頭了,他花了一天功夫,察看山寨的動靜,天色剛暗,他便将人分頭派出。

     八名高手從東面登上了炎山,早早便在山寨北面的峭壁頂端準備一切。

     分寨主屠蛟客以為寨後的峭壁是天險,根本用不著派人把守防範。

    壁頂上的人匆忙準備需要物,下面大寨的人如在夢中。

     寨牆是巨木與泥石所壘成,與其說是用來防官兵,不如說用來防野獸來的恰當些。

     山寨的人不吃窩邊草,不搶劫酆都,不在附近做案,官府便省些事懶得過問,不會有官兵和捕快光臨。

     忠義堂在大寨中間,客房賓館在寨前近西的一排瓦屋内。

    秋雷主仆三人住在一棟瓦房中,掌燈時分,駱分寨主派小唆羅來請,請客人至忠義堂赴宴。

     秋雷還未料到巴山蒼猿計算他,但身在虎穴他不得不防,内穿勁裝,外披罩袍,兩小厮也穿了勁裝,清風捧了創,自己也佩了劍。

     山寨建築得并不雄偉堂皇,隻是五六十間土瓦木屋而己。

    燈光明滅不定,寨中安靜如恒,看不出任何異狀。

     兩名身份不低的頭目在前舉燈引路,走出忠義堂前的箭道,直趨前堂的演武場,便看到忠義堂中燈光輝煌,供役的小賊往來不絕。

     廳門台階上,一個黑凜凜的中年大漢穿一身青,身上末帶任何兵刃,也就是分寨主屠蚊客駱孝忠,一個水上功夫不作第二人想的高手。

    他左右,還有八名秋雷早已見過的大頭目,看樣子,主人巴山蒼猿還沒到。

     堂下至演武場的馳道中,十八名刀斧手雁翅排開迎客,客人還在遠處,傳呼聲便起: “許州秋雷駕到……” “許州秋雷駕到……” 屠蛟客率領着手下降階迎來,在八尺外抱拳含笑行禮,舉手揖客說:“敝當家即返回與秋兄商談,特令在下具酒糊款,水酒三杯,權緻來遲歉意,席設忠義堂分金廳,秋兄請!” 秋雷回了禮,客氣的說:“在下來的魯莽,事先未能先禀,徑自前來拜會貴當家,未免匆忙了些,但不知貴當家确能于今晚趕回麼?” “秋兄請放心,敝當家最遲當可在二更左右趕回。

    ” 兩人談笑着進入古樸幽暗的忠義堂,其他小賊都在堂下相候。

    分金廳在東首。

     秋雷到了廳門,腳下遲疑,說:“駱兄,分金廳乃是貴寨的弟兄聚會分彩之地,在下乃是外人,似乎不宜……” 屠蛟客呵呵笑,搶着說:“秋兄不遠千裡而來,與敝當家聯手鏟除一劍三奇,區區已接當家的手谕,不需将秋兄作為外人相待,今後彼此将是同道,理該推心置腹赤誠相見。

    ” 分金廳建造得十分堅實,四周設有窗戶,廳門沉重厚實釘有鐵葉,上面設有承塵,下面是大方磚,方磚踏上時響聲沉悶,似乎下面有空洞,承塵是木闆,自底繪黑雲雷圖案,擡頭上望,承塵闆的接合處有隐約可見空隙,看格局,這間分金廳有問題,廳門一閉,便可甕中捉鼈,如果下面設了陷坑,上面承塵闆未必不可以設機關埋伏,廳中的人誰也跑不了。

     本來,這是聚集财物分贓的地方,為防止不守規矩的弟兄亂來,建得堅牢紮實并不為奇,這種地方請外客進入赴席,未免顯得有點離譜。

     秋雷看山寨水路八頭目也随着入廳,心中一寬,也為了不願示怯,泰然入廳。

     廳中隻有三長案,所有的櫃、鬥、秤、駿金爐等等雜物,已移走一空。

     裡面共有十二名執役中年悍賊,挽發、虬髯如戟,赤着上身、布腰帶、青燈籠褲、快靴,一色打扮,一個個高大結棍,壯實如牛,長八字卷胸毛黑茸茸的,騾悍之氣唬人,站在那兒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屠蛟客請秋雷在中間長案的西首主客落座,他自坐在東首。

     清風明月兩小腸始終一言不發,緊随在秋雷身後,等秋雷落坐,便在後面左右分立,寸步不離。

     八頭目分在下首的兩長案落坐,屠蛟客大蛟:“上席!孩子們。

    ” “上席!”十二名赤上身的大漢同聲複話,聲如雷。

     菜由廳門傳入,第一個菜是一隻大鐵鍋,蓋子沒揭開,熱氣騰騰,不知道裡面裝了些啥玩意了。

     “晉酒!”屠蚊客直着大嗓門叫。

     “晉酒!”十二個大漢同聲大吼。

     一名大漢一隻毛手提來一隻大錫壺,老天爺,這隻錫壺大得象隻桶,如果厚度的比例吻合,怕不有上百斤。

     “砰!”暴響乍起,一名大漢端來一隻三足巨觥,擱在秋雷的面前,案面暴響。

     秋雷已瞧料了三分,心說:“是鴻門宴哩!這家夥心懷叵測!” 提大酒壺的大漢距桌面還有五六尺,右手提壺,左手托着壺底,暴眼厲光閃閃,盯着秋雷,在等秋雷舉觥接酒,神色極不友好。

     秋雷已打定主意,向屠蛟客笑道:“駱兄,貴當家還未到來,先行開席,豈不于禮不合?” 屠蛟客桀桀笑,說:“無妨,無妨,敝當家已有口谕,要在下不必等他,時光不早,在下怎可慢客?” “哦!那麼,秋某隻好客随主便。

    ”秋雷泰然地說,右手食拇兩指拈住巨觥的耳環,若無其事地伸至案口。

     “嗤”一聲輕嘯,酒香撲鼻,酒象一道噴泉,噴向巨觥,大漢起初不住冷笑,而且傲态畢露,酒激射而下,相距在五尺外,沖力奇猛,但未濺出半裡灑珠。

     怪,巨觥竟然沒有酒珠濺出,酒斛至半觥,壺口的酒,力道徐減,最後竟潺潺外流啦! 大漢滿頭大汗,往前湊,以壺口就杯,天,壺裡沒有酒斛出,但嘴部的酒影清晰可見,就是斛不出來,大漢雙手不住顫抖,不住搖晃着灑壺,額上青筋跳動,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