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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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襄陽奔南陽府兼程返家。

    但姐弟倆借口秋岚尚未痊可,堅持要到荊州府,然後由荊州至荊門,隻差一天的路程而已。

     誰也沒料到夷陵州有了變化,當晚船泊夷陵過夜,秋岚卻俏然不辭而别,渡漢江至交陸府,取道德安府奔向許州,秘密往晤乃弟秋雷去了。

     沿途,他聽到許多有關乃弟的事情,在傳說紛纭中,江湖人對乃弟秋雷的批評,可說毀多譽少,尤其是火拼巴山蒼猿的事:令許多武林朋友搖頭歎息,認為這種擴充地盤的手段太過卑劣,大膽大妄為了。

    也因此一來,七柳灣的盛名震動江湖,那些不想受人管轄的地方之霸人人自危,而别具用心想攀龍附鳳的人,卻紛紛向七柳灣遞送名帖往拜。

    四大金剛和七柳七煞大鬧君山的事也在這江湖上流傳,有人認為,煙波樓和七柳灣,不久之後便會掀起兇猛的江湖風暴。

     他很痛心,想不到乃弟竟會愈來愈橫行霸道。

    他開始考慮到乃弟在急急于名利,認為已邁入将成為江湖霸主的坦途時,是否聽得進他的勸告,大有疑問。

    但他不能不為了手足之情,前往許州盡勸告之責。

     到了許州,他來晚了。

    秋雷已在短期間整頓了七柳灣的部署,帶了手下重新仆仆風塵于江湖各地。

    在許州的爪牙們,傳出的消息說主人往河南府雲雲。

     七柳灣既傳出主人已赴河南府,這消息意味着秋雷已進一步想向河南府兩大武林世家打主意。

     秋岚心中大急,立即奔向河南府。

     秋雷不是傻子?他怎麼會讓爪牙們傳出他的正确行蹤?目下他已名震天下,敵人愈樹愈多,公然在江湖招搖的時辰還未到夾,必須等到他登上江湖霸主的寶座後才行。

     河南府他必須要走一趟的,但時機尚未成熟。

    首先,他得解決小鳳兒的事,龍形劍王玉堂是他的下一個目标,他無法忍受龍形劍接收小鳳兒的奇恥大辱。

    江湖中誰不知小鳳兒是他的人?誰不知小鳳兒是最先助他創基業的情婦?龍形劍固然可惡,小鳳兒更可惡,投入沒沒無聞的人的懷中他不在乎,投入大名鼎鼎的綠林大豪龍形劍的懷裡,意味着他的聲譽名位已經動搖,他是受不的。

     要解決龍形劍,必須先找到龍形劍的死對頭海天一叟龍光。

    其一,他怕在雙方沖突期間,海天一叟乘機奪回他許州的基業,金鞭于莊原是海天一叟的人,裡應外合并非難事。

    其二,他想收服海天一叟,聯手對付龍形劍,不僅免去内顧之憂,更可壯大自己,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的野心愈來愈大,要進一步控制綠林之豪了。

     找海天一叟并不難,海天一吏的垛子窯在鄧州淅川縣西面百餘裡群山叢中,與西面的大黃山小黃山相距不足三十裡,正好在河南、湖廣、陝西的中間地帶。

    這一帶不但三不管,而且地廣人稀,虎狼成群,幾乎是洪荒絕域,正是嘯聚山林的最佳地帶。

    海天一叟在這一帶開山立堂,可以說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建寨的山,他稱為海天山,堂,叫乾坤堂。

    所以對外而言,隻要在盤道時說出“四海九天”綠林朋友莫不熱誠接待;對内,切口是“頂乾立坤”,對方便知是龍形劍的心腹黨羽,是名列乾坤堂的人,來頭不小。

     秋雷不會愚蠢得直闖海天山乾坤堂自找麻煩,他要将海天一曳引出垛子窯解決。

     大熱天,一群高手秘密到了鄧州,然後向淅川山區趕,在淅川布下了強大的打擊實力作為後盾。

    淅川縣,是今年剛從内鄉縣分出來的新縣份。

    以前雖也曾一度是縣,但本朝開國後,便取消了并入内鄉,今年再從内鄉劃出三個鄉,重置縣治。

     海天山,是海天一叟對外所開的山名,這僅是綠林強盜之間,用來代表身份的名稱,真正的土名兒,卻叫做壺山,遠看象一個有柄有嘴的酒壺。

    到海天有兩條路,左面是大道,大得隻可通行一匹馬,過了峽口鎮,便無人再往西走了,隻有海天山的好漢們通行。

     另一條路從西北走花園頭,那兒沒有本縣唯一的巡檢司。

    出花園頭有一條小徑向西南岔出,可抵海天山。

     在淅川,如果問海天山的去向,沒有人知道。

    如果問壺山,人們會向西面的千峰萬巒一指,并且善意的勸告客人切不可前往冒險,那兒虎狼成群,去不得。

     淅川城小得可憐,小得象一個土寨,全城找不出一家象樣的高樓,找不出一家象樣的客店。

     先遣人員布置停當之後,正主兒到了。

     秋雷仍是出現在嶽陽時的書生裝束,但筝卻不帶了,清風、明月兩個小鬼,打扮成書童模樣,一個背了書囊,一個帶了劍匣。

     一行共是六人六騎,清風、明月在先,秋雷和喜上眉梢的昭華在中,最後是昭華的兩名侍女。

    在這荒僻山區的小城中,突然光臨了這般俊秀的青年男女,隻片刻間,便轟動了整座縣城。

     唯一勉強可以委屈他們歇宿的客店,是縣前街的丹崖客棧。

    店主是丹崖山的人,所以店名丹崖。

    頭一天已有人訂了店,整座店包下了,不再接待其他外客,所以店中隻有三男三女。

     客人剛落店畢,店門口一名要飯的拔腿就走,從縣後街直奔西門,揚長而去,卻末留意被人盯了捎。

     西門至峽口鎮的大道,行走的人并不多,全是當地的村民。

    走西北花園頭的人,早年有許多商旅往來。

    從荊于關出陝西商州。

    可是。

    今年南陽附近自去歲入春以來,整冬不見雪景,開春迄今,不見滴雨,稻麥别說收成,連種子也沒下,何來收成?三年前,劉千斤在這一帶作亂,官府派兵戒嚴,入陝的路已經封鎖,平常軍民根本不許往來。

    今歲收成無望,饑荒将成,大量饑民向南偷渡漢江,湧入山區。

    往西卻不行,紫子關已經封鎖,而進入大黃山小黃山的路也不通。

    海天一叟心無大志,他不想造反,隻作他的山大王,拒絕收容饑民,入山者殺無故。

    因此,饑民隻好偷渡漢江,進入荊襄鄖陽山區,有些則奔内鄉,投奔小王洪,石歪膊。

    聽說,早年的劉千斤餘孽李胡子和王彪,已經進入九道梁山區,準備東山再起。

     年初,李胡子以太平王的符令,派使者前來招請海天一叟入比,願封他為河南王。

    海天一叟不上當,将使者的雙耳刻下遣回,緻語說,太平王的烏合之衆,如敢在海天山惹事,一律格殺勿論,把李胡子氣得幾乎要親子帶領賊衆前來火拼。

     海天一叟老謀深算,見多識廣,他看出今年的旱災比去年更重,将有更可伯的大荒年光臨,從饑民大量南移的光景看來,李胡子的聲勢必定日益壯大,比上次的劉千斤更浩大百倍,大亂将興。

    上次劉千斤也找他合作,他直率地拒絕了,因此雙方大火拼,損失可觀。

    也因此一來,官府對海天一叟另眼相看,默許他在壺山開山立堂,不加過問。

    這次李胡子的聲勢浩大百倍,南陽一府二州的饑民,入山的數量至目下為止,已超過八十萬了。

    萬一李胡子在起事造反之後,為期先解決内顧之憂,勢必先解決海天一叟的垛子窯,将是玉石俱焚之局。

    因此,他知道海天山已無留戀的必要了,他犯不着和李胡子火拼,已打定主意在不久之後,移至熊耳山投奔神箭古月亭,古寨主是他的拜弟,已經接受了他的請求。

     因此,海天山事實上已形成孤立之局,此路不通,陌生人離開峽口鎮,休想再踏入雷池一步了,往來的人口稀少,走上十裡八裡,不見一個行人。

     小花子出了西門,路上全是些衣着檻樓面有萊色的村民,舉目向四周看,赤地千裡,雞犬不聞。

     他奔向一棵大槐樹,正想展開輕功奔至樹下的土地廟,那兒,是海天山的一處傳遞站,有一座茶亭,平時經常供給路人解渴的茶水。

     摹地,土地廟中人影乍現,現出一個壯實如牛的青衣大漢,劈面攔住豪笑道:“哈哈! 小兄弟,辛苦了,歇會兒再走吧…… 小花子吃了一驚,不是自己人嘛!豎打狗棍立下門戶,訝然問:“老兄,在何處得意?” “哈哈!别問,别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隻消知道在下是吃山的,就成。

    ” 小花子知道不妙,沉聲問:“閣下是正黃旗呢,抑或是副黃旗?” 李胡子的巢穴,立了一面大黃旗,即所謂招兵旗,主巢穴的叫正黃旗,其他地區則稱副黃旗,以辨别是何處的人馬。

    小花子料錯了,還以為遇上李胡子的人哩! 大漢哈哈狂笑,笑完說:“小兄弟,你弄錯了。

    你聽着:許州七柳,龍飛九州。

    ” 小花子扭頭便走,急急逃命。

     “小兄弟,留駕,不為難你,用你通風報信。

    ” 小花子一咬牙,一聲尖叱,扭頭向土地廟中追來的大漢旋身來一記“回龍戲珠”,打狗棍兇猛地遞出,抖出一朵杖花,居然風聲虎虎。

     大漢哈哈大笑,左閃,出手,勾住棍一帶,左掌貼棍削出,叫:“撒手,小心斷指之厄。

    ” 小花子不敢放手,力氣太小,抽不回棍,手一松仰身斜扭,一腿踢出。

     大漢将棍向下一帶,“拍”一聲擊中小花子的膝蓋,急搶而入,一把将咧嘴坐倒的小花子劈胸提起,笑道:“再撒野,大爺下廢了你才怪。

    ” 同一期間,秋雷帶了清風,泰然走向南門街的同記糧店。

     同記糧店早已沒有米面出售,但招牌還未取下,這年頭,村寨十室九空,城裡的人也大都逃荒去了,一斤米要賣黃金二兩,吃得起的人少之又少。

    這家糧店是城内第一家大糧店,隻有一些從六百裡外的商州運來的麥皮,高梁,豇豆等等,但經常缺貨。

     掌櫃的這幾天閑得慌,道路不靖貨源已絕,店東夥計全都懶洋洋的,四扇大門隻開了一扇邊門,他站在店門口擡頭看天,天宇中萬裡無雲,毒太陽曬得人頭暈腦脹。

     “再不下雨,得吃草根了。

    ”他喃喃地說。

     口中說,目光卻落在施施然走近的秋雷主仆身上。

     “那話兒來了。

    ”他心中暗叫。

     秋雷含笑走近,站在階下舉手長揖,微笑道:“請問兄台,掌櫃的仁兄可在?” “尊駕……”掌櫃的訝然問。

     “在下姓秋名雷,請見掌櫃先生。

    ” 清風從劍匣拔出長劍,縱上階在店門上一陣揮動,劃出一條簡單而神似的飛龍,笑道: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我家相公專程前來拜望貴當家,用不着假撇清,反穿皮襖裝羊。

    快将咱們爺兒倆往裡請,還等什麼?” 清風開門見山的叫着,幸好街上沒有人。

    掌櫃的想發作,又不敢,隻好強忍惡氣,向裡伸手說:“秋爺玉趾光臨,小店幸甚。

    請進,請進。

    ” 清風一陣怪叫,厲聲道:“什麼話?為何不開中門迎?小看人麼?” 店中早有準備,掌櫃的向内喝道:“大開中門。

    夥計,迎客。

    ” 中門大開,店中站着八名粗胳膊大拳頭的夥計,一個個叉腰而立,全用兇光四射的怪眼,死盯着來客。

     掌櫃的舉手虛引,冷冷地說:“請進店來待茶,請移玉。

    ” 秋雷舉步升階,含笑說:“有僭了,打擾貴店,于心難安。

    ” 他領先入店,瞥了衆夥計一眼,又道:“貴當家所派主持店務的弟兄,全是上上之選,難得呀!” 掌櫃的引客人就坐,店夥奉上香茗,他自己也在案旁落坐,說:“在下池靖,奉當家手谕在這兒主持店務……” “哦!原來是鐵扇子池兄,久仰,久仰。

    ”秋雷搶着說。

     “秋爺不遠千裡而李,來意不善,不知有何指教,願聞其詳,尚乞見告。

    ”鐵扇子不再客套了,直指正題。

     秋雷胸有成竹,笑道:“在下此來,專為拜望貴當家,以解決許州金鞭于莊的事,特請池兄先容。

    ” “秋爺謀奪于莊兄的基業,脅迫于兄反叛敝當家,敝當家不加過問……” “什麼話?”清風怪叫,哼了一聲又道:“金鞭于莊乃是獨行大盜,不受綠林管轄,貴當家與他隻算朋友而已,憑什麼閣下敢稱他反叛?豈有此理:” 鐵扇子大怒,候然站起怒叫道:“可惡!你是什麼人?敢在這兒教訓池某?” 秋雷作好人,搖手笑道:“池兄,請息怒,目下彼此不宜争論,是麼?那是在下的跟随,為人魯直,言詞間或有所得罪,池兄休怪。

    在下此來,不打算與貴當家理論是非,隻想彼此和平相處,解釋金鞭于兄的誤會,可否請池兄派人至山寨……” 鐵扇子接口道:“秋兄既要一見敝當家,在下願為引見,乾坤堂沒有賓館,秋兄何時可以啟程?” 秋雷搖頭,笑道:“在下有要事在身,。

    無法前往貴山拜候,特請池兄傳信山寨,請貴當家在丹崖客棧一會。

    ” 鐵扇子氣得臉上發育,冷笑道:“敝當家領袖綠林,豈能輕離山寨?” 秋雷也沉下臉,站起說:“秋某一方之霸,名震江湖,到貴地請見貴當家,已是情至義盡。

    告訴你,明日午正秋某恭候他的大駕,他如果不來,秋某先鏟除貴山在四郊的明暗窯子,休怪秋某言之不預,告辭了。

    ” “你敢?”鐵扇子厲聲叫。

     秋雷劍眉一軒,沉聲道:“有何不敢?不信秋某先讓你開開眼界,免得自命不凡坐井觀天。

    ” “兵刃取來。

    ”鐵扇子向裡叫。

     秋雷哈哈狂笑,說:“閣下,何不先試試拳腳?動兵刃對貴店毫無好處。

    ” 鐵扇子不再發話,突然飛撲而上,乘秋雷語聲末落,兇猛地攻了三拳劈了兩掌。

     秋雷雙掌左拔右格,屹立如山,輕易的化去三拳兩掌,立即搶入還以顔色,左掌一引,引出對方的右手,右拳切入,發如電閃。

    鐵扇子連拳也未看清,“噗”一聲左頰便挨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