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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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灼他。

    他發現胳肢窩下邊已經長出鱗片。

    他的一隻腳已經變成了爪子。

    他的腮邊在往外長龍須。

    他跌跌撞撞向大海跑去。

    他要變了。

    他再找不到原來的自己了。

    他隻有變成一條蛇,鑽在潮濕的草叢裡,或者索性變成一條龍,潛進深海,才能避免被自己的心火燒枯……我覺得我也是這樣……” “你這情緒很危險……” “秦嘉,我不想變……我沒想到要做這種改變……付這樣的代價……”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有……” “瞎說。

    沒出什麼大事,你怎麼可能……” “什麼大事也沒出。

    ” 秦嘉定定地看了謝平一會子,連着咽了兩口唾沫。

    那頭敲開飯鐘。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飯票盒,從洗臉盆裡拿出兩隻搪瓷飯碗,打飯去了。

    吃飯的時候,幹訓班裡别的上海青年知道謝平來了,便都用筷子插着個苞谷馍,端着碗煮白菜幫子,上這頭來看他c剛才去打飯前,秦嘉就關照謝平:“等一會兒,他們來了,你說話注意點。

    不要影響大家的情緒。

    那些男生還是很相信你的話的。

    ”謝平答應了她:‘你放心。

    這些話,當然隻有在你老阿姐面前講講。

    “ 吃飯的時候,謝平果然很穩靜,詢問了各連隊青年的情況。

    大家都覺得有必要找個适中的地點,把各連的骨于找來聚一聚。

    各青年班的骨幹隊伍八個月來已經發生相當大的分化。

    原來在上海時認定的骨幹,一多半雖然表現仍然不錯;但有一部分,由于各種原因,變消沉了。

    同時,也出現了一些新的骨幹。

    其中有些表現确實出色。

    不僅自己幹得很好,還能團結夥伴。

    大家建議,應該把這兩部分人都找來。

    哪怕隻是見見面,也能鼓勁。

    碰頭的時間和地點,便委托謝平确定。

    為了鄭重起見,大家還舉了下手,表示全權委托。

     謝平往上九裡十二隊去的時候,秦嘉送了他一陣。

    剛才夥伴們一緻舉手時,兩人都受了感動。

     送出半裡地,謝平執意不肯再讓秦嘉往前送了。

    秦嘉握住謝平的手,叮囑道: “千萬沉住氣。

    阿屠病倒了。

    上海青年中的黨員,隻剩你我兩個了……” 謝平握住秦嘉瘦弱細長冰涼的手,心裡一陣顫動。

    他想說句什麼,但覺着自己眼眶裡癢癢的,有股熱熱的澀澀的東西往外湧,便趕緊松開秦嘉的手,車轉身,背着行李卷,大步流星地走了。

     路面泥濘。

    林帶都遲得很遠。

    渠岸向陽的一面存不住雪,便濕沓沓露出士的本色,在天的藍和曠野的白中間拉出一條焦黃的直線。

    謝平就在這條直線上走,像一個蠕動的黑點。

    渠幫上栽着一行高大的旱柳。

    那是張扁平的網。

     十二隊的環境沒有良種試驗站恁些精心經營的人工味兒。

    給人的感覺,似乎它之所以出現在這片土地上,純屬偶然,好像地震的裂縫裡突然咕嘟出來的一個泉眼。

    既冒水,還冒沙。

    白楊樹稀稀落落。

    樹上結滿了一黑坨一黑坨鳥窩。

    根本沒經過規劃的條田,還以“原始”的狀态呈現着:高低不平。

    彎彎扭扭。

    夾在一些高包和堿包的中間。

    但真要能把它們混同起來,構成一個整體,從心底加以認可,你會覺得它們競也顯得那般的遼闊、粗拙。

    曠達而又質樸、執著。

    它能把天拽得很低很低,讓漫步在這達的人産生恁些無聊的遐想和可愛的邪念。

     到十二隊沒幾天,郎亞娟給他打電話,催他回場部。

    他問她什麼事。

    她淡淡地笑道:“叫你回場部還不好?多問啥呀。

    ”那語氣腔調越發像老白。

     謝平真不想走。

    十二隊的隊長指導員真把他當回子事,什麼事都跟他商量。

    他覺得真要半年待下去,他準能學會怎麼當隊長指導員。

    他要悉心剖析一個基層連隊。

    這在試驗站時還做不到。

    沒法得到必要的超脫。

    現在呢,他有時間了。

    他每天都記什二隊一得錄——蹲點劄記》。

    上午跟隊長下地轉。

    下午的時間便全歸自己。

    晚上幫指導員處理雜事,跟隊長研究勞力調派。

    最難為情是處理男女關系。

    指導員審問,他給做記錄。

    誰先動手。

    怎麼解的扣子。

    脫了幾個褲腿……問得那麼細。

    謝平不敢擡頭。

    他問指導員,有必要問那麼細嗎?指導員搖着頭,歎氣道:“這幫子都滑着呢!要由着他們自己,女的一老說是強xx,男的一老說是通奸。

    不問細了,這案沒法斷,那些貨還會扒你頭上來做窩!咋辦?!”學問啊!到處都是學問。

    到清早,不等天亮,他趕緊起床,裹着棉襖,挾起個茶缸。

    一溜小跑,沖進奶牛房擠奶間,那裡黑咕隆略,潮濕溫暖,充滿着牛糞爛草氣味,等待第一桶剛擠出的xx子……聽黑白花奶牛雄壯、低沉。

    威嚴的吼叫;聽那牛奶從碩大的粉紅色乳頭裡,有節奏地噴射到木桶桶壁上。

    他真不願意走……但緊接着,秦嘉也打來了電話。

    催他立即按郎亞娟的通知辦,即速返回場部。

    說幹訓班全體上海青年也奉調到場部集中了,還從各青年班調了人。

     “到底什麼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