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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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得及上漆的高低櫃櫃角上。

    那一陣鑽心的疼痛,叫她幾乎閉過氣去。

    她搖晃了兩下,要不是一手緊着戳住眼前一把椅背,她真要整個兒一段木樁似的栽倒那兒了。

     “媽媽、媽媽……”宏宏哭着撲了過來,把木的“城堡”撞一地,自己也絆倒了。

    淡見三忙去抱他。

    齊景芳掙紮着撲過去,推開淡見三,叫道:“不許你碰我兒子!” “撞哪兒了!我他娘的手是重……”淡見三見齊景芳疼得連着幾口氣都喘不上來,即刻間臉色青白,也慌了神。

    除了愛她疼她那些時候,平素他還真沒在她身上下過恁重的手。

    齊景芳再次推開淡見三來攙扶她的手,拉着宏宏,紮掙着向門口走去。

    淡見三摁住門,不讓她走。

     “原諒我……”他低聲說。

     齊景芳不理他。

     “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真正喜歡過我。

    可我……我可以當着任何人的面這麼說,自從跟你好上以後,我再沒碰過其他女人一根手指……你覺得我們這些在駱駝圈子的都不是個玩意兒!可你聽着,你要替我、替老爺子想想。

    你不要瞧不起我們,讓你在駱駝圈子待二十年,你也要變成那樣……二十年……你懂得什麼叫二十年嗎?而且我還要待下去。

    我得待下去!”淡見三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總算把這些日子積在自己心裡的委屈、惱恨,一起噴發了出來。

    爾後,他關照她:“不要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

    總場就怕下邊借着承包鬧獨立,正在四處想找個典型處理處理。

    你要在總場沒下最後決心處置老瘸和二貴他們之前,亮出秦嘉那信,叫場裡和老爺子都下不了台,别怪老爺子和我翻臉不認人。

    你要往這熱火頭上湊,那是你自找。

    我護不了你,老爺子到時候也護不了你!”說着,他便跑了出去。

    待齊景芳抱着宏宏一步一挪也走到台階上來,看見他,用肩膀頭抵住被西曬的太陽烘熱的幹裂的木柱,在陰影裡低垂着頭,那黑色的額發遮去鷹似的眼睛,牙齒咬得鐵緊,恨不得把這根在高包上戳立了幾十年的木柱打斷了才了結。

    他那生牛皮似的臉頰上掠過一陣陣抽搐……渾身繃緊的骨節,也在發出喀吧喀吧的聲音……… ……月亮大得像牛車輪,紅得像個快燒化的石磨,向中天浮去。

     齊景芳把手探進襯衣袋,地掏了一陣,掏出那封信,交給謝平。

    “你也看看。

    除了老瘤和我自己,得再有個人知道确有過這麼封信……” “我來替你保存這封信……” “你别再摻進來。

    ”齊景芳去奪信。

    手被謝平摁住了。

    他覺得她手冰涼。

    身子在微微地顫栗着。

    “冷?”他問。

    她搖搖頭。

    他脫下外衣,讓她裹上。

    她卻把臉埋在衣服上那股濃烈的男人氣息裡,靜靜地哭了。

    她說:“謝平……貨棧要砸了鍋,我怎麼對得起那十幾家老小……” “哪會!”謝平安慰道。

     “我真累了……十幾年……我再撐不住了……”她咬住謝平的肩頭,抑制住一陣陣越發難以抑制的嗚咽。

     這時有人彎着腰向這邊找來,還在輕輕地叫着“景芳妹子……景芳……”他們聽出是渭貞嫂,齊景芳應了聲,想上前去迎,沒待起身,後腰上一陣劇疼,她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咋了?”謝平去扶她。

    渭貞也同時聞聲趟着齊膝蓋深的草,撲了過來。

     “我沒事。

    你咋了?”齊景芳靠着謝平有力的依托,咬着牙,忍住疼,站了起來,忙問。

     “咱們的車……”話還沒出口,渭貞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滴落下來。

     “車咋了?”齊景芳驚問。

     “也不知道李裕跟秦嘉在場部聽說了啥,他倆把我們的車扣下了。

    景芳妹子,你們的秦嘉不能這麼做……我們借了錢,總要還的。

    把我們的車扣去了,再做不成生意,我們拿什麼還這債?一萬多啊!” “誰說車被扣了?”齊景芳的腰也不疼了,隻感到身上一陣陣虛冷。

     “開車的玉柱回來了。

    他說,李裕夫妻倆看場部下那新精神,估摸咱這貨棧以後沒多大油水可賺,怕我們再還不起債,就把車扣下了……” “秦嘉不是做這種事的人。

    ”謝平說道。

     齊景芳對渭貞說:“你替我看着宏宏。

    我這就回場部找他們。

    叫玉柱跟我一路去。

    我要開不回那車,我就死在她秦嘉門口!秦嘉……好你個狼心狗肺出爾反爾的秦嘉……” ‘你冷靜些。

    “謝平說道,”還是我去找秦嘉。

    也不用玉柱去。

    我自己就能把車開回來……“ “我自己去。

    我要找秦嘉。

    我要再好好地叫她一聲,我的秦嘉姐……”齊景芳咬牙切齒地嚷道。

     “你的腰咋經得起一百多公裡颠?” “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