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玄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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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玉死了之後,學哲學模範的帽子到了羅伯的頭上。

    隊上安排我給他寫經驗發言稿,寫好後還要一句句讀給他聽,引導他背下來,再讓他到公社或縣裡的會上去出哲學工。

    幹部們說,萬玉以前到公杜裡沒有講好哲學,羅伯年紀大,資格老,有話份,在渡槽上還英勇救人,上面對他肯定會滿意。

    複查又偷偷對我說,羅伯是遠近有名的老革命,就是腦子有些糊塗,也不識字,一開口就有點十八扯,牛胯裡扯到馬胯裡,事先不得不防。

    你一定要讓他把發言稿背熟。

     我後來才知道,要讓羅伯作哲學報告時避免十八扯,實在是很困難的事。

    他講着講着就脫離了講稿,好容易背熟的東西忘得精光,蘿蔔白茶桌子闆凳不知道講到哪裡去了。

    我有時候想等待他能自己找到回路,後來才發現他總是越跑越遠,越遠越歡。

    他一輩子沒有收過婆娘,甚至從來不近女色,但這并不妨礙他嘴裡經常有些不幹不淨的歇後語:滿妹子咳嗽——無談(痰);滿妹子看xx巴一無心;逼着滿妹子下崽一霸蠻……這麼多的“滿妹子”與哲學實在不大合拍。

     他從我的眼神裡看到了問題,眨眨眼,“豬嬲的,我又講錯了麼?”他越排練越緊張,到後來索性一開口就錯:“首長們,同志們,我羅玉興今年五十六歲……” 需要說明的是,這其實不算錯,但根據黨支部的安排,我把他的年齡提高到六十五歲,以便更能體現他人老心紅的優秀品質。

    六十五歲的人冒雨搶收集體的谷子,與五十六歲的人搶收集體的谷子,哲學意義當然是不一樣的。

     我提醒他六十五,記住,六字開頭。

     “你看我這張嘴!唉,人老了,活了還有個什麼用?”他不顧我的暗笑,悲哀了一陣,望望天,定下心來,重頭開始:“首長們,同志們,我叫羅玉興,今年五十……” “還是錯了!” “我叫羅玉興,今年……五……” 我幾乎絕望。

     他有點生氣,“我是五十六麼!哲學就哲學,改我的年齡做什麼?年齡礙哲學麼事?” “不是要讓你的事迹更加感人麼?”我把已經講過的道理仔仔細細又講了一遍,強調龍家灘的一個老人家七十歲講養豬的哲學,上了廣播,五十六歲比起七十歲來,實在太少了一點,說不過去的。

     “我早曉得哲學不是什麼正經事,呀哇嘴巴,捏古造今。

    共産黨就是喜歡滿妹子胯裡夾蘿蔔——搞假家夥。

    ” 這些反動話讓我吓了一跳。

     正好這時候有個公社幹部來了,看見了我們。

    羅伯迎出門去,說起我們正在做的事,眼睛眨巴眨巴像沒有睡醒:“哲學麼。

    學!不學還行?我昨日學到晚上三更,越學越有勁。

    僞政府時候你想學進不得學堂門,如今共産黨請你學,還不是關心貧下中農?這哲學是明白學,道理學,勁勢學。

    學得及時,學得好!” 幹部聽了滿面笑容,說到底是老貧農,思想境界确實題,你看總結得多好?多深刻?明白學,道理學,勁勢學。

     我暗暗佩服,羅伯靈機應變,而且出口成章,雖然總是睡眼惺松之相,說起來卻是一套一套的,一下就說到聽者的癢處。

     在後來才知道,他就是個這樣的人,從不同鄉親們紅睑,一張嘴巴兩張皮,見人說話,見鬼打卦,總是把人家愛聽的話說得頭頭是道。

    碰到喂了豬的人,他就說喂豬好:“自己養的豬,想吃哪裡就吃哪裡,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何必屠房裡去冷臉挨熱臉?”碰到沒有喂豬的人,他又說不喂豬的好:“想吃肉,拿錢到屠房裡去剁就是,幾多别脫!何必喂豬勞那個神?天天三頓潲,自己都吃不飽,還要先喂飽它,你說氣人不氣人!”碰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