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誰是仇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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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勢卻是非他出面不可……唉! 玉龍,玉龍……他輕喚着自己的名字道:這該如何才好呢? 這該如何才好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曾向南海一枝花許下諾言:如找不着仇大俠,決不和她再行相見。

    而現在,仇志是誰,他總算找着了。

    為了私人誓言,以及整個武林今後的命運,他,實在沒有不告訴南海一枝花真象的理由。

     可是……可是……他又怎能全不顧及了了上人的個人意願呢?……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夜色遽然昏黑下來。

    司馬玉龍知道:天快亮了! 他默默地從青石上立起,對着東方,深深吸進一口清氣,然後,昂首振臂發出一聲宛若龍吟的清越長嘯。

    餘音袅袅,曆久不絕! 經過這陣長嘯,司馬玉龍感到胸中的抑郁之氣為之舒發一盡。

    他開始再度南下。

     第二天午後,又抵雷溪。

     司馬玉龍本想越鎮而過,但繼之一想,他離開這兒才不過一天一夜的工夫,那位雅而不俗,棋藝超凡人聖,令人産生極度好感的尚心士,可能尚未離去,橫豎自己這次回頭得比預計的時日早了很多,先去看看他也好! 到了那間鄉情客棧,一進門,便見店夥計笑臉相迎道:“啊哈,您又回來啦!咳,咳,落店還是打尖,相公?” “等等,夥計……那位姓尚的賣藥材的客人還在不在?” “賣藥材的客人?噢噢,咦,你們不是一起離去的麼?” 司馬玉龍微笑道:“夥計,你太健忘了。

    ” 那夥計怔了一下,旋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先笑道:“對,對,小的太健忘了,……小的記起來啦,您先離去的,您給了那麼多的小賬,咳,我真該死……對了,完全對了……您一走,沒多久,他,那位,就是您說的那位賣藥材的客人,他也走了……他給的小賬,幾乎跟您一樣多……小的,小的,樂昏啦!” 司馬玉龍見店夥計口口聲聲不離小賬,好笑地道:“沒有什麼,夥計,謝謝你了!” 店夥計失望地道:“不吃點什麼了麼?相公!” 司馬玉龍遞過半串青錢,笑道:“不啦,夥計,這個你且收下喝茶吧!” 店夥計忙不疊伸手接住,哈腰道:“咳,咳,這,這怎麼好意思?” 司馬玉龍一笑出了店門。

     出了店門,笑容立斂,他的心頭,現在又多了一份怅然之感。

     司馬玉龍踱出雷溪鎮,踏上通向衡州的官道。

     炎夏季節,暴陽如火。

    湘水滾滾,不停地向北流去。

    路上,黃泥又硬又燙,像剛燒過的鐵闆。

    司馬玉龍一襲藍綢長衫,一隻輕便書箱,飄然步行于暴陽之下,意态從容,渾似未覺。

     一路上,每隔三裡五裡,便有一座廢置了的古代驿亭。

     這些驿亭,雖已破舊不堪,但此刻卻成了行人們的最佳歇腳納涼之處。

    所有的亭子裡,更有附近的好心人們,燒了茶,用大木桶盛着,任人取飲。

     因此,在這種時候,無論哪座驿亭裡,均都坐滿了形形式武天南地北的人,彼此之間無分生張熟李,為了排遣無聊時光,便都你一言,我一語,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些說不說都沒甚要緊的話頭。

     歇夠了,各走各的! 司馬玉龍也感到熱,但那不是暴陽的賜予,它們系湧自他的心頭,那,也可以稱之為—— 煩悶! 但在外表上,他仍是那樣輕快地走着,走着,他突然發覺,這條官道上,現在走着的,好似永遠隻是他司馬玉龍一個人! 他不明白,那些在亭子裡高談闊論的人們,他們到底是何時走進去的?以及他們到底要在什麼時候才會再走出來? 他們,好像根本就不準備趕到哪兒去。

     他對那些人們感到奇異,而那些人們對他的感覺,也差不多! 每當他從一座驿事經過而不停留,他的後背,便為疑訝的目光所集中,每個人的心底,幾乎都在這樣想:這小子瘋啦,這樣拼命地趕路,倒在路上找誰? 行行複行行,又是一座驿亭被丢在身後了! 可是,他過了亭子,尚沒走上幾步,身後,忽然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喂,年輕人,這大熱天的,中了暑可不是好玩的,喝口茶再跑不行麼?” 司馬玉龍聞聲止步,他習慣地抹了一下額頭,但額頭上一點汗水沒有。

    他知道,像這樣跑個一整天,在他實無休息的必要。

    老實說,為了怕令路人側目,他設施出輕身術,這樣,已夠輕松的了! 可是,他聽出那是個老人的聲音。

     人到老年,心地總是顯得分外的善良,關心青年人,幾乎成了他們應有的責任,他實在不忍違拂這位老年人的好意。

     橫豎白天跑不快,他想,喝點茶也好! 這座亭子裡歇腳的人不多,隻有四五個。

     也許就因為人少的關系,這座亭子,看起來似乎要比其他的驿亭大得多。

    亭子中間,有一根大概是當年官家系馬的石樁,此刻,石樁上放着一隻茶桶,人們便圍着茶桶席地而坐。

     司馬玉龍走進去,衆人均都欠身緻意,表示歡迎。

     司馬玉龍含笑一一答禮。

    同時,他已看出,招呼他的,正是那個外向而坐。

    年約六旬上下,滿臉皺紋壽眉覆目,慈祥可親,身穿竹布褂褲,膝彎裡盤着一個大包裹的老人。

     于是,他走過去,躬身一揖,然後便在老人身邊坐下。

     老人親切地望着他坐下來,但族作訝聲道:“咦,怪了……年輕人,你是剛剛上路的麼?” “不,老丈,”司馬玉龍含笑答道:“小侄走了很久了!” “怎的不出汗?難道你不怕熱?” “習慣了呢,老丈!” 于是,老人轉向衆人,感慨地道:“到底是年紀輕……人一老,就什麼都完啦……老漢記得,老漢年輕時,也不怕熱,經常在大伏天跑着衡州來回……不過,那是真的……老漢那時雖不怕熱,但仍舊抵不上這位相公這個樣子……唔,可佩,可佩。

    ” 老年人,無論說什麼,都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尊嚴性。

     老人這番話,嚴格的推究起來,實在并無多大意義,但衆人聽了,卻仍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一番。

     司馬玉龍隻得笑一笑。

     這種情形之下,他覺得沒甚好說的。

     老人望了他一眼,擡擡下巴道:“年輕人,客氣什麼……喝茶呀!” 司馬玉龍暗笑道:人鄉随俗,看樣子,不喝一碗可還不行呢! 于是,他朝老人點點頭,表示了謝意,然後立起身來,拿起桶蓋上的木碗,準備去掀桶蓋……就在這一刹那,司馬玉龍目光所及,他,猛然呆住了! 不過,那也僅是極其短暫的一刹那而已! 他,司馬玉龍,旋即定下神來。

     他舀了一碗微溫的茶水,仰脖喝了。

     喝完茶,蓋好蓋,放口茶碗,像指拭濺出來的茶水似地,他伸手在桶蓋上刮了一刮,又故示從容地走到亭子口,朝官道上張望了一陣,這才走回亭心,一面走,一面故意自語道: “唔,不早了呢!” 接着,他提起書箱,朝衆人歉意地分别招呼了一聲,大步走出驿亭。

     身後,隐約聽得那老人在咕哝道:“唉,年輕人,就是這個樣子,不曉得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