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把酒聊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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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聞中原武林黑道上有一種毒害志士豪傑而不着絲毫痕迹的‘迷仙散’,今天總算親眼見識到了。

    ……據鳳兒說,這孩子已由苗疆桃面俠打通天地玄關,又得五行真傳,一身武功,幾與三色老妖不相上下,以他這份渾厚功力,居然也竟堕入術中而不能自知,可見‘迷仙散’之歹毒,不但驚人,而且可怕!唉……鳳兒,你這一走,連奶奶都不告訴一聲,這個誤會到哪一天才能澄清呢?……這丫頭,也真是……不然的話,由奶奶解釋一番,煙消霧散,你們兩個也好就此走在一起,有個照應,免得老身心懸數地,豈不甚好?” 良久之後,少年輕唉一聲,似已蘇醒,毒婦順手又點了少年的睡穴。

    如此,又是片刻之後,毒婦俯身挑開少年的眼皮,就月色下仔細查看了半晌,然後點點頭,撇開手,到屋脊上四下踩探了一遍,方始飄身進屋,點亮燈火,停留了一會兒,再行走至少年身後,伸手一拍,迅即抽身退向暗處,直至少年欠身立起打了個呵欠,這才悄然而去。

     司馬玉龍有如大夢初覺,從地上起身,打了個呵欠,渾身感到一陣疲憊,不禁納罕地忖道:“怪了,我醉了麼?這麼晚了,我怎麼還沒有入睡?我剛才坐在地上是在幹什麼?還有,侯良玉呢,他哪兒去了?他也醉了麼?不然的話,他去安息怎不招呼我一聲?噢。

    他房裡燈還亮着,讓我進去看看!” 司馬玉龍進了房,又是一怔。

     “咦,侯良玉呢?”他更為納罕了:“我記得,我們喝酒喝得好好的,他好像沒有醉,我似乎也隻有三分到四分,最後,他又敬了我一杯,他好像說他要到他的房裡去一下,我一人坐着,坐着……之後,之後記不起來了。

    ……唔,好像是,我昏昏欲睡,不錯,是的,一定是這樣的,跟着我就醉了我走出院心,坐在地上一直睡到現在。

    ……那麼,現在,他的人呢?……咦,那張條子寫的什麼,難道是他有事外出,為我留下的字?” 司馬玉龍走近書桌,桌上一張留柬,字迹尚未全幹,待他看清之後,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神智完全清醒了過來。

     條子上寫的是: 玉龍: 如你惜今,即應全神防範你的朋友。

    她現在走了,但她可能再來。

    我無法繼續照顧你,因為我要立即開始追尋那個被你們兩個氣跑的傻丫頭。

     天山慕容卿 “天山慕容卿,天山慕容卿,”司馬玉龍失驚地想道:“不就是毒婦她老人家麼?如此說來,傻丫頭一定是指鳳妹了?奇怪,毒老前輩說鳳妹是給我們兩個氣跑的?我們兩個…… 我們,我們是指我和侯良玉麼?” 司馬玉龍越發迷惑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

    不論在他酒醉之後發生了些什麼事,毒老前輩留柬既然如此吩咐,必然有所依據,他可不能太過大意。

    于是他匆匆将紙條又看了一遍,引火燒去,然後滅燭上床。

    他經過這番示警,不敢脫衣而卧,僅在床上盤坐調息。

    可是,今夜情形異常特别。

     任怎樣他也無法入定,于是。

    他又将毒婦的留柬從頭回味起來。

     “她現在走了,但她可能再來,”司馬玉龍不安地想:“這個她,當然是指侯良玉,她,她,她難道是個女子麼?不然,毒老前輩怎會說出鳳妹是給‘氣跑的’?”司馬玉龍逐漸有點明白過來,像一個人在努力地追索一段零落的夢片一樣:“唔,是的。

    ”他想起來了:“問題可能都出在最後那一杯酒上,喝了那最後一杯酒,我就失去理性,做了無數的荒唐的夢,我夢見了。

    個美若天仙的宮裝佳人,我,我……我撥她,吻她,幾乎……而最後。

     在最緊要關頭給一聲暴喝趕散……我一直以為是個夢,而現在,事實證明它不是。

    ”司馬玉龍有點慌亂起來:“假如我遭遇的不是夢,那麼,可能就是鳳妹氣跑,毒老前輩留柬,侯良玉不辭而别的原因!” 假如說侯良玉真是女扮男裝,那麼,她摹拟男人家的談吐舉止,以及男人家的氣派,真是惟妙惟肖。

     假如說侯良玉是個下流女人,她之所以和司馬玉龍走在一起,完全不懷好意,這一點,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本來,他對侯良玉雖然有點懷疑,但那隻限于兩點,第一此人城府很深,深邃得令人難以捉摸。

    第二此人精明狠毒,他親口說過,他的心腸“并不怎樣慈悲。

    ” 至于此人的文才和武功,當今之世,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來。

    就算她是個女人,憑她這一身先天的,以及後天的奇異的禀賦,她何苦如此犯賤? 難以理解。

     就算她對司馬玉龍傾心吧,她為什麼不循正當途迳?老實說,這兩三天來的表現,她已處處令司馬玉龍心折,隻要開誠布公,她并不難像聞人鳳和梅男她倆一樣,在他司馬玉龍心底深處占一席地,成為他司馬玉龍永久的朋友。

    甚至比朋友更進一步…… 對于侯良玉這個人的身世和來曆,司馬玉龍愈想愈糊塗! 假如她在最後一杯酒中做了手腳,那麼,事實證明她不是一個高貴的人,不問他是男人或女人,他都不是高貴的。

     武功絕世,才華驚人、人品不愧人中龍鳳,對處世做人,以及武林中是非恩怨解剖得那樣精辟動人的侯良玉竟然會和楊花仙子黃素英那等女人有着同一劣性,真是令人浩歎……想到此處,司馬玉龍心頭,感到一陣無比的難受滋味。

     侯良玉,侯良玉! 司馬玉龍在心底喃喃念着,突然在字面上若有所觸。

     侯良玉? 她取這個化名,難道她在事先就已經知道了他叫司馬玉龍,而有意如此一名雙關? 那麼,她到底是一個什麼身份的女人啊? 天,快亮了。

     司馬玉龍長歎一聲,然後依着五行心訣中的定字訣,強收心神,做了一番調元功夫,好不容易挨到東方發白。

    他将侯良玉的行李略為收拾放在床上,招來店家吩咐道:“夥計,我那朋友有事去了别的地方,他的東西,他自己會來拿,請你暫時保管着,他來時,另外有賞。

    ……假如他問起了我,你就說我傳言給他。

    ‘我順正路走下去了!’” 店夥計唯唯。

     司馬玉龍從自己身邊掏出銀子付了賬,雖然他知道侯良玉的行囊内有的是黃白之物,但他想不出應由侯良玉付賬的理由,侯良玉雇的馬車,是事先付的錢,他也将它回掉了。

    然後,他提起他那隻輕便書箱,步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