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衡山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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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叙别後,久别重逢,恐難遽别。

     如能回來,也将在半夜之後,恐兄垂注,趕回陳達,茲見外出未歸,草此不另。

     伍弟衍白。

     寫畢,出房交給店夥計,交代道:“等八号候相公回來,交給他。

    ” 然後,他再度出了悅來棧,找着一個冷落的茶館,選了一個僻靜的座位,面裡背外,等待天黑。

     二更方敲,戒淨長老向蒼松禅師合掌一躬:“多蒙師兄盛意款待,衡山七僧這廂向師兄緻謝。

    ” 七長老一緻俯身,低誦佛号。

     蒼松禅師連忙合掌道:“七老莅臨,乃朝元小寺之光,佛門一體,七老多禮了……七老事畢,還望重臨是幸。

    ” “那隻有等結來世之緣了。

    ” 蒼松禅師愕然。

     戒淨長老慘然一笑,袍袖微揮,七條玄黃身形,相繼騰身而起,晃眼間,越過正殿殿脊,沒入一片灰黯之中。

     三更正,洛陽草橋的楓林中。

     七位身披玄黃袈裟的大和尚,成北鬥之狀而立。

    北鬥柄指向三人,兩男一女。

     女的,就是楊花仙子。

     楊花仙子,花容慘淡,似乎尚有内傷未愈。

    她的一隻右手,插在斜襟之内,苗疆騷狐,武學甚雜,但比較為人熟知的,卻是暗器,楊花仙子站得稍稍落後,顯然地,她隻是在準備着暗器掠陣。

     楊花仙子的前面,左首站的是身材颀長,雙目精光如電,臉上冷闆闆地毫無一絲人味的天地幫外堂金牌香主,以前北邙雙絕之一的冷面金剛韓秋。

    右首站的是一個身材瘦小,僅及冷面金剛肩下,十指枯黑如雞爪,眼皮似睜還閉,曾經匹馬單槍闖遍少林三十六座經堂如入無人之境的黑手天王蕭昆。

    ;這時,站在北鬥柄端的戒淨長老,低誦一聲佛号,請老出聲應和,黃影移動,鬥轉星移,刹那間,冷面金剛黑手天王均被包人七星陣中。

     黑手天王狂妄自大,冷面金剛目空四海,二人均是魔中之魔,如何會将衡山七長老放在眼中?七老移動陣形,兩魔照舊挺立不動,渾似未覺。

    直至七老已在他倆身外圈定,冷面金剛一聲冷哼,黑手天王陰側恻地一陣陰笑,兩魔各展不同絕學,冷面金剛長身欺步,揮掌直劈鬥柄上的戒淨、心淨、-淨。

    黑手天王屈指如勾,雙手輪流伸縮,分向鬥勺上的疑淨、别淨、見淨、行淨四長老抓去。

     若在普通情形之下,一個對一個,衡山七老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會是冷面金剛或者黑手天王的對手,說得簡潔一點,不出三招,七老便得喪命。

     可是,現在的情形稍有不同,七星陣最大的妙用便是七星連環,七位一體,一星受攻,衆星呼應,除非七老中損去一位,便無異于合冷面金剛和黑手天王二人之力在鬥七老之力的總和,這樣一來,雙方功力之差,便就不太懸殊了。

     晃眼之間,兩魔已各各攻出三招,均未奏功。

     七老信心大增,七星陣靈活遊移,越見神妙。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稍遠的楊花仙子,目注七老中身材最為瘦小的-淨長老,突然疑心到昨夜在悅來棧破壞她好事的,便是這位和尚。

    因為,昨夜的侯良玉,曾在臉上蒙了黑紗,除了冷笑兩聲外并未開過口,侯良玉給楊花仙子匆促間的印象隻有一個:身材瘦小。

     這時,她見-淨長老身手不弱,所處地位正在北鬥之柄和北鬥之勺的中間,像人體連絡上下的腰身一環,極形重要,于是,更為起疑。

     當她想起司馬玉龍的那張俊秀的臉龐,她的毒念頓起。

     于是,一掠藍芒,悄然奔向-淨長老的腦後厥陰重穴…… 洛陽城中朝元寺的大雄寶殿上,一條修偉的身形,其疾如電般一閃而過。

    跟着,大殿後面,雲房的最末一間,屋檐下巧妙地倒勾着一個夜行人。

     夜行人,滿臉驚疑。

     因為,雖然時值更深,雲房中卻仍燈火明亮,而且,門扇半開,毫無神秘之處。

     雲房中,燈頭伸縮,滿室搖影。

     蒼松禅師,踽踽徘徊,喃喃自語:“他們七老去赴的是個兇險約會麼?不然,戒淨長老怎會說出那等話來?……阿彌陀佛……草橋,楓林……善哉,善哉……一再聽他們打聽那個地方……那個地方,地處城郊之北,荒涼陰森……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但願佛祖保佑。

    ” 七老……天地幫……城郊之北……草橋……楓林……啊啊……司馬玉龍心頭一涼。

     朝元寺大殿上,先前那條修偉身形,一掠而出。

     四更左右,司馬玉龍終于找着了蒼松禅師自語中的楓林。

    楓林,遠看上去,像一座迷蒙的巨墳。

    行近楓林,那種出奇的岑寂,帶給司馬玉龍一股不祥預感。

    他将五行神功運布全身,一提氣,宛若投林歸鳥,徑向林心撲入。

     入林深約五六丈,便是一片寬闊的空地。

     現在,司馬玉龍的眼前,呈現着一幕比他在少林所見,更為殘酷的慘象。

     七具裹着玄黃袈裟的死屍,颠倒縱橫,和血俯仰。

     經司馬玉龍仔細檢視,七具死屍體裡,三具頭蓋碎裂,腦漿塗地,紅白一片,四具胸前背後有着五個相同的窟窿,黑血泛溢。

     前者死于渾雄掌力,後者死于淬毒指功。

     司馬玉龍立即斷定來人中少不了冷面金剛和黑手天王……七具屍體的中央,插着一面高可二尺餘的黃底金邊三角旗,旗系上好貢緞制成,四周以銀線刺繡着日月星辰,中間則為織貼的紅字:天地! 司馬玉龍仰天一聲長歎。

     為了慎重起見,他開始作第二遍檢查。

    在第二遍檢查中,司馬玉龍發覺一點可疑之處。

     那就是:七具屍體除了頭蓋破裂或胸背穿洞之外,無甚大異的隻有身材最為瘦小的一位長老,除了前胸穿洞,黑血模糊外,雙目眼窩反常下陷,司馬玉龍仔細一看,原來雙目上各插藍晶晶的銀針一枚。

    司馬玉龍将那兩枚淬毒銀針小心取出收好,心中頓時恍然大悟,他知道:這位身材特别瘦小的長老,一定是七老中首先喪命的一位,很可能就為了一老遭遇意外,七星陣方始運轉失靈,減卻如來七式的集中威力,方為兩魔所乘,乘機痛下煞手。

     那麼施放這兩枚銀針的,該算是血案主兇。

     司馬玉龍恨恨地想道,難道,巫山淫蛟也來了? 最後,他決定:不管這兩枚銀針系何人所施放,有朝一日,他定将它分别插上那人的雙目。

     仰臉看天,天已不早。

     司馬玉龍強忍心頭一股悲忿,運神功,以一段樹幹,在空地上掘成一個深約二丈的大洞,将七老屍體理好放入,然後堆上土,做成一座簡單的墳墓,在附近一株楓樹上,揭去樹皮,以大力指寫了一行字:十方寺七長老葬此。

     然後,他拔起那面天地幫旗,抽去銅杆,将旗折成一小方,收入懷中。

     回到悅來客棧,天色行将破曉。

     司馬玉龍先到侯良玉房上聆聽了一會兒,見無異樣,方翻向店前,敲開店門,由睡意朦胧的店夥計,帶入五号房安息。

     且說楓林中,自司馬玉龍去後不久,又有兩條身形孤身而下。

     來者是老少兩女。

     少女十五六,亭亭如玉,嬌憨可人。

     婦人四十左右,一身青布褂褲,青布包頭,面目祥和。

     少女朝新墳一指,低聲驚呼道:“奶奶,你看,那是什麼?” 青衣婦人皺眉道:“新墳?” “我來看看。

    ” “鳳兒,多久了?” “好似剛堆起來的呢,奶奶。

    ” “再到附近樹上找找,看有沒有留字?” “噢,有了,奶奶,在這裡。

    ” “寫的些什麼?” “‘十方寺七長老葬此’啊啊,奶奶,十方寺,您知道麼?它就是哥哥出家的衡山派啊!” 婦人聽了少女的驚喊,不禁頓足怨道:“都是你這個小妮子不好,又誤了人家七條性命。

    ” 少女撇嘴道:“奶奶怎的怨起鳳兒來了?” 婦人微怒道:“不怨你怨誰?白天在南街上見的那兩個人,你偷偷告訴我,說你認得其中身材高高的一個,并說他是以前的北邙雙絕之一,現在天地幫中的金牌香主,叫什麼冷面金剛韓秋,人生得心狠手辣絕情寡義,武功也很高。

    又說另外一個十指如雞爪的瘦小老人好像是你玉龍哥哥述說中的黑手天王,也是金牌香主之一,這二人出現洛陽,必無好事。

     “假如依了老身,勢必跟綴到底,他倆能有什麼作為?” “衡山七老又何至喪生?” “而你,你這個小妮子,堅信你的玉龍哥哥也在洛陽。

    你的根據隻不過是時下洛陽牡丹盛開,你曾跟他說過你愛牡丹的一句話,就以為他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到洛陽來找你。

     “同時,你還說前此日子在南宮雲台前,老身碰到的那個小叫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