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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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玉龍四面望望,解嘲地微微一聲苦笑,然後舉起了腳步。

     他掉頭向東,朝城中走去。

    城中,一片死寂,燈火全無。

    他在一條大街上停下腳來,心想,他們都到哪兒去了?我又将往何處是好? 想了一會兒,不得主意,隻是提起腳來,繼續往前跑。

     就在這個時候,轉彎角的一家店門中,隐約透出一絲燭火,他走過去,擡頭一看,月色下,隻見店招上寫的竟是“如歸老棧”! 司馬玉龍心中大喜,連忙走上去,輕輕叩着門闆。

     “誰呀!” 一個粗啞的喉嚨在裡面問了一聲,聲調充滿了不高興。

    跟着,店門半開,露出一張醜惡的面孔。

     “夥計,有空房間麼?” “沒有!” 緊接着,蔔地一響,店門給重重推上了。

     司馬玉龍眉頭一皺,暗忖道:這就怪了,沒有就沒有,幹嗎要給客人顔色看? 江湖上,各種行業之中,就數飯館和客棧兩種行業的夥計,招呼客人們,最為親切有禮。

    今夜,司馬玉龍碰到這種事,尚是他在江湖上行走以來的第一次。

     司馬玉龍的修養,可算得是夠好的了。

    可是,這一回,也給氣火了。

    他真想強行拍開店門,進去問問那個家夥,他司馬玉龍曾在什麼地方得罪過他?但他轉念又想:跟這種人,這樣做,值得麼? 他輕哼一聲,忍住氣,掉轉身軀。

     就在此刻,吱呀一聲,身後店門,又開了。

     司馬玉龍不禁好奇地停下腳步,回頭返顧。

     從門縫中探出來的,仍是那張醜惡的面孔……這時,那張面孔半偏着,似乎在有意讓屋内的燈光照上司馬玉龍的臉。

     “喂,客官……留步。

     “難道空房又有了?” “對不起,相公!”那家夥裝出一副笑臉,比不笑更為難看地道:“剛才我醉了。

    ” 剛才他醉了? 這是什麼話? 很顯然地,這是慌不擇言。

     這家夥為什麼慌呢?因為他想留下我司馬玉龍? 他為什麼要留下我?因為他已看清了我的面貌? 察顔觀色,已知其中大有文章。

    不過,以司馬玉龍這等人物,哪還會将這種事情放在心上?隻要時刻留點意,怕什麼? 當下,司馬玉龍跨上一步笑道:“哪裡,夥計,這麼晚了,能有個宿處,也就夠感激的啦。

    ” 那家夥将店門開大一點,側身讓進司馬玉龍。

     司馬玉龍毫不介意地緩步而入。

     屋内一張小木桌上,杯盤狼藉,那家夥,的确是在喝酒。

    可是,看那家夥的神色一點酒意也沒有,就像他在藉酒消遣時間,而等待着什麼人似地。

     那家夥這時的态度大變,他小心翼翼地将司馬玉龍帶至一間雅潔的上房,伸手便要去接司馬玉龍那隻輕便書箱,司馬玉龍搖搖頭笑道:“夥計,太晚了,我困得很,别張羅,明兒再說吧!” 那家夥又朝司馬玉龍偷望了一眼,越趄而出。

     司馬玉龍連房門也沒完全關上,便即熄燈上床,他暗笑道:“多給你這家夥一點機會,假如真是活夠了,你就來吧。

    ” 直到這個時候,司馬玉龍這才記起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便是,先天太極式他已全部練成,他該将它交給梅男。

     此去九嶷山,尚有二十多天的時間,以梅男的過人資質,在這段時間裡,大成雖然無望,但想練個三二成火候,則是絕無問題。

    以先天太極式神妙的防守威力,如有三二成火候在身,将來在九嶷山一旦遇上事,豈不正好發揮妙用? 想到這裡,司馬玉龍大感懊惱。

     他想,無論如何,明天我該找着她! 以司馬玉龍現下内功方面的成就,他并不必倒卧睡眠。

    這以前,他一直是盤坐調息,勤習先天太極式。

    今夜,他為了要察看那個店夥計究竟會要些什麼花樣來。

    便以五行神功中的卧龍式,代替了盤坐。

     表面上看,他似已熟睡,而事實上,十步之内,即令是飛花落絮,也難逃得過他的耳目。

     時間像水,點一滴地過去了。

     五更将盡,四周仍無絲毫動靜。

     司馬玉龍奇怪地暗忖道:莫非是我猜錯了不成? 天亮了,他的疲勞也已恢複,梳洗完畢,便喊來那個面目可惜的店夥計結算房錢。

     那家夥不安地賠笑道:“相公,不用點酒飯就走麼?” 司馬玉龍心中一動,笑道:“是不是要等的人還沒有來?” 那家夥,臉色大變。

     司馬玉龍哈哈大笑。

     “假如有人找我,”他朝那家夥做了個鬼臉道:“叫他們追上去吧,我不會走得太快的!” 司馬玉龍說罷,也不理會那家夥的變顔變色,提着那隻輕便書箱,含笑而出。

     離店不遠,骛鈴狂搖,迎面大街上,來了三匹快騎。

     第一匹馬上,坐的是個短打中年漢子,那漢子的臉色,異常憔悴。

    胯下坐騎,鬃毛粘連,也見了汗。

    這正顯示出:一人一騎,狂奔至少已在兩個更次以上。

     後面的二匹馬,則坐着一男一女,男女二人的年齡,均不超過雙十。

     三人三騎,在晨曦中,揮鞭急馳,如非司馬玉龍眼明腳快,險些撞上。

     三騎擦肩而過,下去不遠,幾聲希幸幸長嘶先後傳來,仿佛馬被騎者緊勒而停。

    司馬玉龍當然沒有心思去注意這個,他照舊往前走下去。

    出了南城門踏上官道不久,司馬玉龍猛然憶及,剛才後面兩騎上的那個男的,像煞了侯良玉! 略加追憶,他更發覺到,那個後生,可能也是女扮男裝。

    因為,他在跟那人照面之下,見對方人雖俊秀,但總脫不去一股脂粉氣息,不過,也有一個反證在推翻他的判斷……那人假如就是侯良玉,無論如何,他不該顯得那般地神态自然……那少年人在跟他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渾似從不相識……而且,侯良玉的年齡應該大得多多……這一點,很令司馬玉龍迷惑。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玉龍身後,再度響起了鸾鈴聲響。

     司馬玉龍回頭一看,啊哈,來了,正是那男女兩少年。

     兩騎馬馳至司馬玉龍身後二丈之處,速度突然放緩。

    這一回,司馬玉龍可看清楚了:一點不錯,那男的确是女扮男裝,馬上兩少年,都是女的!而且,令人驚奇的是,那個年事稍長,身穿男裝的女的,生得和侯良玉一模一樣! “假如她再多個五六歲,”司馬玉龍想:“我實在沒有理由相信她不是侯良玉!” 不管對方是什麼來路,司馬玉龍也不會将她們兩個放在心上的。

    他仍照舊走着他的路。

     眨眼之間,兩騎馬已然自身後趕上,一左一右,将司馬玉龍夾在中間。

     起初,司馬玉龍尚以為對方是出自無意,便忍住沒有開口,低頭佯裝不見,他等她們兩個揮鞭超越。

     可是,漸漸地,他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兩匹馬的速度放慢到跟他步行一樣。

    他擡頭一看,馬上二人的眼光,剛好正自他那隻輕便書箱上離去。

    二人互遞着眼色,同時點點頭,意思好似:“唔,一點不錯,是他了!” 司馬玉龍又好氣又好笑,不禁立定腳步,不再往前走。

     嘿,真是怪事,他這廂腳步一停,兩匹馬,雙蹄微提,也跟着收缰勒住。

     司馬玉龍朝左右分别瞥了一眼、然後向身着男裝,年事稍長,面貌像煞侯良玉的那個女孩子偏臉責問道:“老弟這麼個走路法,是不是稍微不禮貌了點?” 那女孩笑着反問道:“什麼叫做不禮貌?” 聲音入耳,司馬玉龍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

     這聲音好熟,她們不正是城陵機相戲于他和笑臉彌陀的姊妹麼……現在,司馬玉龍既然明白了她倆的真正身份,一切前因後果,也即恍然大悟……那家如歸客棧,一定跟天地幫有着勾搭,而且早已奉了天地幫的密谕,在注意着他們這一行。

    怪不得棧裡那個夥計的态度先後不同,判若二人,原來他第一次沒有看清楚司馬玉龍的真面目。

    ……之後,他留下了司馬玉龍,大概馬上就派人到某地方去報告這兩姊妹……剛才那個臉色憔悴的中年漢子,可能便是傳信使者……由于先後隻有一步之差,他更明白了那家夥留他吃點酒飯再走的原因……他很高興他訓了那家夥一頓沒有訓錯。

     既然知道了她們倆的身份,司馬玉龍心想:就是請我走,也已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