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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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響。

    爺爺向旺旺的腮邊伸出巴掌,大聲說:"撿起來!"旺旺不動,像一塊鹹魚,翻着一雙白眼。

    爺爺把巴掌舉高了,說:"撿不撿?"又高了,說:"撿不撿?"爺爺的巴掌舉得越高,離旺旺也就越遠。

    爺爺放下巴掌,說:"小祖宗,撿呀!" 是爺爺自己把不鏽鋼餐具撿起來了。

    爺爺說:"你怎麼能扔這個?你就是這個喂大的,這可是你的奶水,你還扔不扔?啊?扔不扔?——還有七個月就過年了,你看我不告訴你爸媽!" 按照生活常規,晚飯過後,旺旺爺到南門屋檐下的石碼頭上洗碗。

    隔壁的劉三爺在洗衣裳。

    劉三爺一見到旺旺爺便笑,笑得很鬼。

    劉三爺說:"旺爺,你家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爺聽不明白,但從劉三爺的皺紋裡看到了七拐八彎的東西。

    劉三爺瞟他一眼,小聲說:"你孫子下午把惠嫂的xx子啃了,出血啦!" 旺旺爺明白過來腦子裡就轟隆一聲。

    可了不得了。

    這還了得?旺旺爺轉過身就操起掃帚,倒過來握在手上,揪起旺旺沖着屁股就是三四下,小東西沒有哭,淚水汪了一眼,掉下來一顆,又汪開來,又掉。

    他的淚無聲無息,有一種出格的疼痛和出格的悲傷。

    這種哭法讓人心軟,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

    旺旺爺丢了掃帚,厲聲诘問說:"誰教你的?是哪一個畜生教你的?"旺旺不語。

    旺旺低下頭淚珠又一大顆一大顆往下丢。

    旺旺爺長歎一口氣,說:"反正還有七個月就過年了。

    " 旺旺的爸爸和媽媽每年隻回斷橋鎮一次。

    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

    旺旺的媽媽每次見旺旺之前都預備了好多激情,一見到旺旺又是抱又是親。

    旺旺總有些生分,好多舉動一下子不太做得出。

    這樣一來旺旺被媽媽摟着就有些受罪的樣子,被媽媽擺弄過來又擺弄過去。

    有些疼。

    有些别扭。

    有些需要拒絕和掙紮的地方。

    後來爸爸媽媽就會取出許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與電視廣告幾乎同步的好東西,花花綠綠一大堆,旺旺這時候就會幸福,愣頭愣腦地把肚子吃壞掉。

    旺旺總是在初三或者初四開始熟悉和喜歡他的爸爸和媽媽,喜歡他們的聲音,氣味。

    一喜歡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賴過去,但每一次他剛剛依賴過去他們就突然消失了。

    旺旺總是撲空,總是落不到實處。

    這種壞感覺旺旺還沒有學會用一句完整的話把它們說出來。

    旺旺就不說。

    初五的清早他們肯定要走的。

    旺旺在初四的晚上往往睡得很遲,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來了,爸爸的大拖挂就泊在鎮東的闊大水面上。

    他們放下一條小舢闆沿着夾河一直劃到自家的屋檐底下。

    走的時候當然也是這樣,從窗棂上解下繩子,沿夾河劃到東頭,然後,拖挂的粗重汽笛吼叫兩聲,他們的拖挂就遠去了。

    他們走遠了太陽就會升起來。

    旺旺趕來的時候天上隻有太陽,地上隻有水。

    旺旺的瞳孔裡頭隻剩下一顆冬天的太陽,一汪冬天的水。

    太陽離開水面的時候總是拽着的,扯拉着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狀。

    然後太陽就升高了,蒼茫的水面成了金子與銀子鋪成的路。

     由于旺旺的意外襲擊,惠嫂的喂奶自然變得小心些了。

    惠嫂總是躲在櫃台的後面,再解開上衣上的第二個鈕扣。

    但是接下來的兩天惠嫂沒有看見旺旺。

    原來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現在看不見,反倒格外惹眼了。

    惠嫂中午見到旺旺爺,順嘴說:"旺爺,怎麼沒見旺旺了?"旺旺的爺爺這幾天一直羞于碰上惠嫂,就像劉三爺說的那樣,要是惠嫂也以為旺旺那樣是爺爺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張老臉了。

    旺旺的爺還是讓惠嫂堵住了,一雙老眼也不敢看她。

    旺旺爺順着嘴說:"在醫院裡頭打吊針呢。

    "惠嫂說:"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去打吊針了?"旺旺爺說:"發高燒,退不下去。

    "惠嫂說:"你吓唬孩子了吧?"旺旺爺十分愧疚地說:"不打不罵不成人。

    "惠嫂把孩子換到另一隻手上去,有些責怪,說:"旺爺你說什麼嘛?七歲的孩子,又能做錯什麼?"旺旺爺說:"不打不罵不成人。

    "惠嫂說:"沒有傷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