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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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

     孟如庭動情道:早聞奢大哥在昆明稱王,隻恨關山迢遞,相見無期。

    今小弟在中原為宵小所擾,不得安生,特來歸附二位兄長麾下。

    一路晝驅夜馳,猶恐效命已晚。

    安邦彥大笑道:梁王與愚兄雖有匡濟之誠,苦無經綸之策,正愁不能伸大義于天下。

    賢兄若不嫌此化外之地,衆皆智術淺短,盡可高歌猛進,一展宏圖。

     孟如庭心中感動,慨然道:哥哥既如此說,如庭便肝腦塗地,也要盡些微勞。

    安幫彥點頭道:我弟高義薄雲,得者福祚無量。

    愚兄既為梁王慶賀,亦且自喜。

    又指向夏雨風道:此是何人?孟如庭拉過夏雨風道:此乃小弟結義兄弟,姓夏名雨風。

    雨風,快見過安大哥。

    夏雨風撲通跪倒,說道:咱給哥哥磕頭了。

    說着連磕了幾個響頭。

    安邦彥見他生得威猛,心生喜愛,忙道:自家兄弟,無須如此。

    一手拉起夏雨風,一手挽住如庭,大步入廳。

    周四在廳下不敢邁步,愣愣地站着不動。

    孟如庭回頭道:四弟快來。

    周四緊跑幾步,抓住孟如庭衣袖,随其走入。

     幾人入得廳來,安邦彥對衆酋長道:此乃我早年的結義兄弟,文韬武略,勝我百倍。

    衆位日後要與他多多親近,便如待我一般。

    衆酋長見邦彥格外器重如庭,又見他相貌堂堂,人物出衆,連忙上前見禮,說些親厚之詞。

    禮畢,大夥落座。

    安邦彥拉如庭坐在身邊,眼見周四挽住他不放,笑道:此子是誰?孟如庭道:也是小弟的結義兄弟。

    安邦彥微感詫異,看了看周四道:如庭的兄弟,必有過人之能。

    命人擡來一把大椅,放在周四身後。

    孟如庭喚周四坐于其上,轉回身道:小弟與兄一别十年,時常想望風采。

    未料哥哥懷問鼎之志,竟斬木揭竿,欲圖大計。

    安邦彥笑道:明祚将盡,民怨彌重,但教一夫振臂,舉州必當同聲。

    愚兄不過忝為其先,若說大計,還賴後來英雄。

     孟如庭道:兄與梁王起事,有何宏圖?安邦彥道:雲貴乃百夷混聚之地,近年來朝廷橫征暴斂,民不聊生。

    愚兄聚衆起事,隻求保境安民,别無它求。

    孟如庭道:兄長偏安一方,終非久計。

    今川、陝、湘、桂一帶餓殍相望,積怨已深,何不飛檄四處,呼應八方?此舉不但壯大聲勢,更可分朝廷兵力,豈不甚好?安邦彥道:我今擁兵數萬,更兼雲貴多是不毛之地、瘴疫之鄉,地遠山險,衆皆歸心。

    官軍便來,又有何懼?衆酋長紛紛贊和,多有慷慨言語。

    孟如庭聽衆口一詞,不便再說,心下甚感憂慮。

     安邦彥見他半晌無語,笑道:賢弟與我去營中走走,看我雲貴健兒雄姿,便無顧慮。

    孟如庭道:小弟正要一睹兄長龍虎之師。

    當下衆人出府,各乘戰馬,離城向西而行。

     行不多久,便望見前面紮下幾座大寨。

    寨周八面嵯峨,四圍險峻,各寨憑借地勢,前伏後踞,相互呼應,頗合布陣之法。

    營周深栽鹿角,濠塹齊備,營内旌旗招展,各色彩旗次弟鮮明。

    端的是山遮林擋,藏神銳之旅;虎寨龍營,隐萬千英雄。

    孟如庭深通兵法,看後精神一振:百夷之衆,倒也不可小視! 安邦彥一馬當先,奔一座大寨馳來。

    未到寨門,便見青旗、朱幡亂搖,白钺、長戟橫空,寨内蠻兵齊聲呼喊,湧出寨門。

    這一隊兵将足有三四千人,人人身披金甲,手執長槍,霎時襯甲袍起一片黃雲,飛櫻槍散半天紅霧,列在寨門兩旁,高呼道:大梁王福享萬代,四裔長老鶴延千秋!喊聲震蕩四野,經久不絕。

     周四坐在馬上,吓得心驚膽戰,閉目捂耳。

    孟如庭也未料百夷之衆,竟有如此氣焰,不覺露出喜色。

    安邦彥道:賢弟看我将士如何?孟如庭道:兄長治軍有方,小弟始料不及。

    安邦彥哈哈大笑,打馬入營,一幹人緊随其後。

     此時營中正在操演人馬,中軍官立于寨角高台之上,手揮小旗,布将排兵。

    台下萬餘名悍卒分成四隊,各依号令,變動陣法。

    馬步兵你來我往,穿梭如龍,雖是刀槍森布,旗幡飄卷,卻又整饬不亂。

     孟如庭大喜,拍手道:萬衆如一,确是鐵壁銅牆!安邦彥見他已然信服,笑道:我軍中兵将雖非一族,但親如兄弟,号令指處,衆皆用命。

    官軍若來,必教其铩羽而歸!說罷跳下坐騎,傳令各軍停止操練,随即沖孟如庭道:城中無聊,難待貴客。

    今日我兄弟便在營中暢飲如何?孟如庭抱周四下馬,欣然道:正要與兄長暢叙契闊。

    二人哈哈大笑,攜手奔高台走來。

    衆酋長跟在後面,低聲談笑,也都生出興緻。

     衆人上了高台,軍士忙搬上桌椅,服侍衆人落座。

    片刻擺上果品筵席、陳香佳釀。

    安邦彥舉杯道:賢弟遠來,務要暢飲方是。

    又勸請夏雨風兩句,便将酒一飲而盡。

    孟、夏二人舉杯過頂,意示尊恭,也将酒喝了。

    安邦彥見周四呆坐席間,并無舉動,問道:這位小兄弟如何不飲?孟如庭道:我這兄弟未見過世面,加之身上有傷,故此不飲。

    安邦彥笑道:相遇便是緣份,怎能不飲?待筵席散後,我給他尋個好郎中來。

    孟如庭一笑,示意周四将酒喝下。

    周四不能推卻,舉杯一飲而盡。

    安邦彥笑道:小兄弟爽快,甚合我意。

    沖身旁軍士道:取件錦袍給他穿上。

    軍士答應一聲,下台取來一件繡花紅絨袍,披在周四身上。

    衆人見周四模樣滑稽,都笑了起來。

     安、孟二人叙了些舊情,衆酋長紛紛過來敬酒。

    孟、夏二人酒量均豪,飲了數十杯後,兀自談笑風生,色不稍改。

    衆酋長暗暗佩服,言語間越發恭敬。

    安邦彥酒興正濃,傳令數名軍漢赤裸上身,在台下撲戲,又喚數名女子伴在衆人身畔,斟酒服待。

     酒至半酣,孟如庭道:小弟聞興衰雖關氣數,成敗亦在人謀。

    兄與梁王占居雲貴,威勢日張,當乘此廣招名賢,内則築堡置戍,籌墾荒田,以利軍資民生;外則遠交近攏,播傳大義,以旺人氣。

    如此萬民歸心,兵精糧足,朝廷即使派兵來剿,也未必能動我分毫。

    安邦彥道:賢弟所言雖是不差,但各族健漢俱已從軍,一時锱重,隻有行到哪裡便取到哪裡了。

     孟如庭皺眉道:兄若如此,反害了地方财力,軍勢不免虛浮。

    古來兵家所忌者,便是務虛勢而失兵要。

    兄宜早定萬全之策,以防有變。

    環視衆人,又提高聲音道:在下從懷化入黔,一路見各部落人數雖衆,但緊要處卻疏于防範。

    若官軍到時,不費許多周拆,便可直搗凱裡城下。

    安邦彥微微變色道:我已在都勻、貴定派布精兵,與此處成犄角之勢。

    官軍若來,必從東面鎮遠、劍河、台江幾處分兵而進,除此别無它路。

    待其來時,凱裡、都勻、貴定三下人馬相機策應,可保無虞。

    賢弟不必多慮。

    孟如庭見他不納良言,兩旁酋長也都不以為然,當下不再多說,隻低頭喝酒。

     安邦彥觀其不樂,起身來到他面前,低聲道:賢弟所言甚是有理,愚兄自會斟酌。

    隻是蠻夷之衆不懂兵法,凡事皆信女巫擊鼓乞神之術,若依賢弟之言,恐慢了軍心士氣。

    又沖衆人高聲道:近聞朝廷派兵前來,正宜求神問蔔,以測兇吉。

    當即喚左右将幾名女巫請上高台,擊鼓降神。

    幾個女巫手舞足蹈,在台上各現怪态,一時間鼓點亂敲,倒也熱鬧。

     孟如庭見衆人都聚精會神地望着女巫,心中好生失望:安大哥不思長遠之計,如何愚弄衆人,信這左道邪術?如不早醒,隻怕日後要害己害人,追悔莫及。

    眼見台下萬餘人皆跪地祈禱,心下更是煩亂。

     幾名女巫蹦跳多時,為首一女巫将一把銅錢灑在地上,跟着散開頭發,口中念念有詞。

    須臾,從一人手中接過一罐狗血,潑在自己頭上,就勢仆倒在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直鬧了一柱香光景,方站起身來,尖叫道:染王和長老皆是上天神靈聽遣,衆人不可輕渎。

    他二人代天宣化,普救萬民,乃上天意旨。

    衆人以誠受教,務要虔心。

    官兵若到,可不戰自潰。

    說罷又栽在台上,半晌方悠悠醒轉。

     衆人聽了,齊聲歡呼,萬餘人合在一起,聲如暴雨春雷,直傳出數裡之外。

    周四用手捂住耳朵,向孟如庭喊道:大哥連喚三次,非但孟如庭充耳不聞,連自己也難聞其聲。

    衆人呼喊許久,這才止歇。

     孟如庭道:兄長真欲求蔔,何不找精通《易》理之人?《易》深邃博大,測人所不測,知人所未知,或能看出些征兆。

    安邦彥道:此地哪有這等高人?旁邊一酋長道:長老忘了凱裡城南有一落第秀才,每出狂言,自謂天文、地理,奇門、陰陽無所不曉。

    何不請他試蔔一卦,以博貴客一笑?安邦彥道:我也早聞此人之名。

    賢弟果有興緻,便将他綁來。

    當下命一小隊軍校打馬出營,往城南找尋。

     衆人歡飲多時,都有醺然之意。

    此時天色向晚,東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

    安邦彥高坐台上,眼望台下旌旗遍地,戈矛如林,各營燈火通明,人馬往來奔馳,心中歡喜,對衆人道:我自起兵以來,與萬民除兇去害,殺貪官,誅惡吏,衆心歸附。

    今擁數萬之師,更賴諸公用命,何患官軍來剿?待境邊無事,竊思與諸公同享富貴,以娛此生。

    衆酋長皆起身道:我等終身皆賴梁王、長老福蔭。

    安邦彥大喜,命左右行酒。

    未幾,安邦彥酒酣,醉指北方道:崇祯孺子,賴祖上蔭惠,妄稱至尊,卻不知天下有多少豪傑蟄伏未起?我今為天下先,後必有人取此兒首級!言罷狂笑不止。

     夏雨風一拍大腿,贊道:大丈夫正當如此,做人才有些樂趣!孟如庭眼望邦彥,默然不語。

    安邦彥走上前來,手拍如庭道:賢弟切勿多慮,日後在愚兄身邊,大小事宜都可做主。

    孟如庭忙起身道:兄長擡愛,如庭願效愚忠。

     正說間,隻見一隊人馬呼哨着奔入營門。

    一軍校跑上高台,跪禀道:屬下奉長老鈞旨,在各營尋查時抓到一名細作。

    安邦彥喜道:帶來我看。

    工夫不大,衆軍校擁上一人,繩捆索綁,滿臉血迹。

    安邦彥以手指點道:鼠輩探我虛實,着實可惡!快将明廷動向報上,饒你不死。

    那人怒目而視,并不作聲。

    安幫彥怒道:亡命之徒,此時還敢逞強?挖了他心肝做湯,與我兄弟醒酒。

    孟如庭待要勸阻,卻見安邦彥眉目歪斜,面色不善,當時出聲不得。

     兩旁軍校剝開那人衣衫,牛耳刀向裡一剜,取出心來,又從台下取上一口大鍋,倒些水進去,便在台上起竈點火。

    少刻水沸翻花,一軍校将那心剁成數塊,抛在鍋内。

    周四見衆人如此行事,唬得渾身酥軟,一件紅袍也滑落在地,及見軍校将湯端在近前,哇地一聲,将酒菜都吐了出來。

     安邦彥端起一碗湯遞給如庭,說道:賢弟喝了這碗湯,此後我兄弟生死同心,雲貴之衆任你差遣。

    孟如庭猶豫不決,面露難色。

    夏雨風騰地站起,嚷道:安大哥是好漢,咱跟你喝了這碗湯。

    此後水裡火裡,安大哥言語一聲便是。

    說罷咕嘟咕嘟将湯喝下。

    安邦彥道:好兄弟,安某當你手足一般!說話間望向如庭,微微皺眉。

    孟如庭知推卻不得,隻得将湯喝了,心裡一陣難過。

    安邦彥大笑道:這才是大丈夫,好男兒!孟如庭垂頭不語。

     忽聽遠處銮鈴聲響,一隊人馬又奔入大寨。

    隻見當先一匹馬上坐了個健漢,馬鞍鞒上橫放一人,臉孔朝下,面目難辨。

    安邦彥問道:可是将算卦的先生找來了?那健漢将馬上之人高高舉起,叫道:正是個窮酸秀才!安邦彥笑道:秀才遇到兵,所學全無用。

    縱使學富五車,終不及一粗莽匹夫。

    說話間衆軍校已将一人拽上高台。

    隻見這人三十多歲年紀,帶一領齊眉方巾,穿一件粗布白袍,眉目清秀,一派儒生風度,上台時嘴角下撇,微有怒容。

    及見台上一具屍體鮮血淋淋,更不住地搖頭。

     安邦彥觀此人儀表不俗,問道:先生如何稱呼?那書生冷笑道:山野村人,何勞下問?安邦彥又道:先生平生所學,以何為主?那書生傲然道:平生并無所學,但隻不拘不執,随機應變。

    安邦彥笑道:适先生被軍卒挾持,不知以何應變?那書生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安邦彥不再挖苦,問道:久聞先生精于數術之學,必然擅《易》。

    今試為我蔔占一回,看我福祚如何?那書生哂笑道:元、恺輔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謙恭,享有多福。

    你位尊名高,卻不思撫民,反強征地方人力,斂盡百姓衣食,雖舉義旗,與昔日貪官何異?我若是你,必終日汗出如漿,畏天服罪,即便不廢寝食,也不敢聚衆登高,忝顔問福。

    安邦彥勃然大怒,喝道:我聚衆起事,保境安民,百姓無不箪食壺漿以迎義軍。

    你怎敢閉目胡言!那書生道:百姓懷德者鮮,畏威者衆,此非求福之道。

    自來得民心者得天下。

    長老若懷仁心,好自整饬軍政,則雲貴之地足可依托,縱使官軍來剿,亦無作為。

    孟如庭聞言,暗暗點頭。

    安邦彥卻道:此老生常談,不足為論。

    你且以《易》之理,為我蔔算兇吉。

     那書生瞟了他一眼,搖頭道:你筋不束骨,脈不制血,起立傾斜,若無手足,早晚必有殺身之禍。

    安邦彥叱道:腐儒舌劍,想要殺人麼!兩旁軍校抽刀在手,隻等長老令下,便将此人碎屍萬斷。

    那書生神色不變,冷冷掃向衆人,說道:座上諸公,皆不足道,獨此子命主大貴,後當極顯。

    衆人見他指向周四,莫不絕倒。

     安邦彥怒極而笑,揮手道:狂生胡言,與我亂棒打出!那書生哈哈大笑,緩步下台。

    兩旁軍校持刀攔截,便要行兇。

    孟如庭忙道:兄長不可殺了此人,落害賢之名。

    安邦彥道:此等欺世盜名之徒,有污刀斧。

    當下令軍校閃開。

    那書生又望了周四一眼,随即負手下台,大步出營去了。

     是夜筵宴不歡而散。

    安邦彥拉孟如庭到自己帳中,同榻而眠,又吩咐手下騰出兩座大帳,安排夏、周二人休息,并派數名女子随侍左右。

    夏雨風酒醉,入帳便蒙頭大睡。

    周四被軍校讓入帳中,想起适才之事,仍覺毛骨悚然,不敢合眼。

     侍女們送上香茶果品,見他呆坐無言,于是幫他寬衣就寝。

    周四見這些女子服裝奇異,年齡都與自己相仿,人人情色冶蕩,眉眼相勾,直羞得面紅耳赤,躲閃着不讓她們近身。

    衆女子随侍軍中有日,更兼化外之地,婦人原少顧忌,都嬌笑着伸出柔荑,撩撥周四。

    待見他全不懂兒女風情,愈發挑逗得開心。

     恰巧孟如庭惦念周四身體,過來察看,見此情景,忙喝退衆人,對周四笑道:婦人家本就輕佻,你年紀尚小,可碰不得。

    周四被衆女子渾天黑地的一鬧,心中怦怦亂跳,耳面發燒,低頭坐了半天,忽問道:大哥,你說女人到底是甚麼?孟如庭見他一臉迷茫,輕彈其頭道:那是浪子溫柔之鄉,英雄自掘之冢,古今一大是非。

    周四聽得糊塗,歪着頭道:大哥有女人麼?孟如庭不屑道:大丈夫心系天下,豈能将深情托負女子?拉周四躺在榻上,将被蓋在他身上,又道:我兄弟來此,總要做出一番大事。

    安大哥盛情相待,我等酒色二字上須把握分寸,切不可貪歡自誤。

    你再大些,便知女色害人,猶勝刀劍。

    有多少大好男兒毀志妄行,身敗名裂,皆因參不透一個色字。

    說罷拍了拍周四臉頰,轉身出帳去了。

     周四躺在榻上,尋思孟如庭所說之言,想起他适才慈祥的目光,心道:大哥說的我雖不懂,但想來絕不會錯。

    以後那些女子再要糾纏,我便躲得遠遠的,讓她們尋我不着。

    此念未逝,偏又想起那女子春花般的笑臉,心頭不由一顫:大哥說得若是不錯,為何我一想起她來,心中便甜蜜無比,如同喝了美酒一般?他前思後想,在榻上滾得倦了,這才睡去,夢中嘴角帶笑,呓語呢喃,也不知夢到了甚麼。

     次日清晨,周四正在酣睡,忽被帳外一陣鼓角聲驚醒,随聽馬蹄聲響,有數匹快馬向他寝帳馳來。

    卻聽一人在帳外笑道:大好春光,如何在枕上虛度?快快起來!周四聽出是安邦彥的聲音,忙跳下床榻,提着鞋跑出大帳。

    隻見帳周一圈紅馬,馬上俱是紅衣軍校,安邦彥和孟、夏二人立馬于前,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此時大營中好不熱鬧,司晨官縱馬在營中飛馳,催各營起床操練;鼓角手立于高台之上,擂鼓吹角,喚各寨樹旗挂幡。

    一時萬馬嘶鳴,千夫縱喝,将一夜甯靜逐個幹淨。

     安邦彥笑道:小兄弟,你昨夜睡得好麼?周四一邊點頭,一邊将鞋穿上。

    孟如庭道:四弟,快上馬來。

    周四跑上前去,孟如庭将他拽上馬背。

    安邦彥馬鞭輕揮,兩腳微一踹蹬,戰馬打個響鼻,一陣風似地奔寨門馳去。

    寨中兵将見了,紛紛呼喊。

    一哨人馬彤雲相似,片時奔出大寨。

     周四問道:大哥,這是去哪兒?孟如庭道:安大哥要去打獵,順便看看四周地形。

    說着連連揮鞭,随在安邦彥身側。

    周四聽說要去打獵,頓時來了精神,在馬上拍手不疊,極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