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獨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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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黃臉男子發怒,更是一聲不吭,惟恐惹禍上身。

     那黃臉男子氣乎乎地站了一會兒,邁步走到慧靜面前,逼視慧靜道:你既然僥幸得手,為何不殺了象川?難道少林方丈許你殺生,你也不敢大開殺戒麼?慧靜見他一雙眸子冷得出奇,先自怯了,不自覺地退後兩步。

    那黃臉男子見狀,冷笑道:沒用的東西,定要我教你怎樣殺人麼!右臂倏伸,奔慧靜當胸抓來。

    這一抓平淡無奇,卻快得難以想象。

    慧靜閃身出掌,拍撥來臂,不料觸及其臂,手掌突然滑開。

    那黃臉男子臂轉掌翻,變招極快,仍向他面門打來。

    慧靜向下蹲身,猛覺眉心一痛,原來已被對方指尖拂中,雖未受傷,眉間卻熱辣辣地難受。

     那黃臉男子小勝半招,本可乘勢摧敵,卻忽然停下手來,冷哼一聲道:我若以本門武功赢你,倒顯得我以大欺小了;況且當世配單某以本門武功與之相搏者,實已所剩無幾。

    你且退在一旁,容我思謀出一個鬥法,教你輸得口服心服。

    說罷不再理睬慧靜,低頭沉吟。

     周、木等人聽他自稱單某,都吃一驚:原來真的是他!這可大是不妙。

    幾人兩次見那黃臉男子出手,均各歎服,自忖與之交手,實無半點把握,一時憂從中來,既為慧靜擔心,又怕自家技不如人,此行徒勞無功。

    天心料慧靜絕非此人敵手,心中大急,有意将他喚回,又怕慧靜一退,更無人擋此鋒銳。

    衆僧見方丈焦慮,也都躁急無比,但自知力薄技淺,并無半點對策。

     那黃臉男子想了一會兒,似已有了主意,環顧四周道:今日各派圍攻少林,聲勢倒也不小,不知場上都來了哪幾派的英雄好漢?各派人物猜不出他要做什麼,都不敢随便搭言。

     那黃臉男子問了幾聲,不見有人答話,臉色一變道:難道各派的英雄都已死光了?少林山門前站的都是天聾地啞,聽不懂人話的廢物?這句話無禮已極,滿場人衆均受其辱,但衆人心存畏懼,仍是無人吭聲。

    那黃臉男子見此情景,歎了口氣道:一群沒有血性的東西!隻知道縮頭自保。

    難怪那人要癡心妄想了!言說至此,露出一絲哀憫之情,忽然提高聲音道:華山、崆峒兩派,今日可有人來? 慕若禅、徐不清聽他點到本派頭上,不好再縮首人後,隻得走出人群。

    慕若禅先施一禮,恭聲道:晚輩慕若禅,忝為華山派之長。

    不知前輩有何見教?那黃臉男子打量他兩眼,問道:你是慕天鳴的弟子?慕若禅點頭稱是。

    那黃臉男子搖了搖頭,又瞥向徐不清道:你是何人?徐不清為一派之長,原極自傲,但在這黃臉男子面前,卻覺得十分心虛,聽他問話,忙躬身道:小子崆峒派掌門徐不清,拱聽前輩明誨。

    那黃臉男子冷笑道:崆峒派三十六路大劈風掌,最講究步法身架。

    你站沒站相,連一成功夫也未學到,竟能做一派掌門?言下甚是懷疑。

    衆人見徐不清立如松柏,身形極為凝重,隻道他故意嘲諷。

    徐不清滿臉漲紅,低頭不語。

     那黃臉男子對二人頗為失望,又沖四下大聲道:峨嵋、點蒼、昆侖、青城、衡山、桐城幾派,可有人來?沖霄、嶽中祥、顧成竹、趙崇、淩入精等人無法回避,都惶惶然走出人群。

    幾人不知兇吉,報了名姓後,有意聚在一起,防那黃臉男子忽起歹意。

     那黃臉男子見隻有這幾派人物走出,臉一沉道:昆侖、青城、衡山幾派,為何沒人出來!聲音異常嚴厲。

    慕若禅等人見他面帶怒容,都向後退開一步,膽戰心寒。

    幾人身為一派掌門,原不該受人擺布,但不知為了什麼,心中都似着了魔法一般,不由自主地對那黃臉男子生出畏服之意,似乎此人生來便有權頤指氣使,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立時矮了一截。

     那黃臉男子不見有人答話,知昆侖、衡山、青城幾派并未趕來,失望之餘,斜睨沖霄、淩入精等人道:未想數十年間,各派竟凋零至此!今以爾等這般不郎不秀之徒虛充其内,正如朽木為梁,崩塌之日不久矣!慕若禅、沖霄等人面紅耳赤,羞慚不語。

     那黃臉男子将幾人奚落一番,又向人群中望去,突然間似發現了什麼,手指人群道:咦?你這人倒有些站相,快出來讓我瞧瞧。

    語中大有喜意。

    那人站在人群當中,本不容易瞅見,擋在他前面的許多人被那黃臉男子一指,都激淩淩打個冷戰,忙不疊地閃向兩旁,将此人露了出來。

     周四順那黃臉男子手指方向望去,隻見人群中那人中等身材,目光精亮,葛巾布袍,皂縧烏履,氣度甚是不凡。

    他所識江湖人物不多,這人卻是認得,心道:此人武功尚可,隻是内功上不識關竅。

    那黃臉男子将他選出,不知看中了他什麼?原來那人正是心意六合拳掌門戴之誠。

     戴之誠藏在人群深處,猛然聽到那黃臉男子召喚,心中大亂。

    他此次來在少林,原是念同宗之誼,有相助之意,及後見各派人多勢衆,能手倍出,心膽漸寒,躲在衆人背後,再不敢妄生援手之念。

    這時退避無路,低着頭走了出來,無顔與衆僧對視。

     衆僧多數不知他來曆,也不覺得怎樣,天心與衆位老僧卻歎息不已,心想:我少林俗家弟子遍及江湖,逢此大難,卻無人趕來救急。

    此人能來嵩山,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 戴之誠走入場中,距那黃臉男子尚有兩丈遠近,便止步不前。

    那黃臉男子面帶微笑,突然跨上一步,向戴之誠胸口抓來。

    二人相距丈餘,這一抓原是無用,豈料他手臂剛伸,戴之誠忽似被什麼東西吸住,身不由己地向前跌撞。

    那黃臉男子哈哈大笑,一把揪住他前襟,正要将他舉起,戴之誠忽然崩出一拳,擊向他小腹。

     那黃臉男子兩根指頭輕輕一撥,欲将來拳帶在一旁,不想戴之誠拳勁古怪,這一撥竟未将他功架撥散。

    那黃臉男子微微一驚,猛然将戴之誠舉在空中,信手舞弄了幾下。

    戴之誠隻覺地轉天旋,煩惡欲嘔,當下拳腳并用,胡踢亂打。

     那黃臉男子見他身在半空,有兩拳打得仍是大有模樣,不覺笑道:果然不錯!可惜内功太差,運勁也全然不對。

    你師祖是誰?說話間将戴之誠放落在地。

    戴之誠氣血翻湧,又羞又急,心道:我若說出神光祖師的名字,可給他老人家丢盡了臉面。

    今日有死而已,豈能玷污前人?強自拿樁站定,咬牙不語。

     那黃臉男子見他并不跌倒,點了點頭道:你這人有些門道,比那幾個掌門可強了許多。

    隻可惜你是少林弟子,不能為我所用。

    手臂一劃,戴之誠突然跌了出去,在空中連翻古怪筋鬥,落地時半跪半蹲,幸未摔倒。

     那黃臉男子一怔之間,猛然醒悟,驚道:你是神光的傳人?武功很了不起啊!戴之誠雖未跌仆,五髒六腑卻翻滾欲裂,聽他出言贊譽,隻當是正話反說,直羞得掩面疾竄,飛也似地沖出人群。

     沖霄、嶽中祥等人聽那黃臉男子誇獎戴之誠,心道:這人武功與我等相若,又有什麼了不起?幾人暗暗不忿,卻不知适才那黃臉男子将戴之誠擊出,手上已使出三成力道,江湖上能當此一擊者,實是少之又少。

    戴之誠所以能落地不倒,隻因他心意六合門中本有一套克制松溪派武功的獨特方法。

     原來當年神光雖不能與季化南一較高下,暗地裡卻針對松溪派武功,獨創出一套克敵制勝的拳法,隻待有一天将松溪門徒盡伏于拳下。

    斯後他憤然離寺,在臨汾廣收徒衆,自然将這套拳法傳于門人。

    戴之誠猝然受擊,不假思索地用上此拳中卸勁的法門,落地時雖然狼狽,卻将對方大半勁力卸去。

    那黃臉男子何等眼光,一看之下,便知他所用之法神妙無方,正是本門武功的克星。

    略一閃念,已猜出這法門必是由神光所創,一時茫然若失,竟呆住了。

     慧靜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他為何将幾派人物喚出,更猜不透他為何發呆,心道:難道他見我非他敵手,便喚出這些人來,做我幫手麼?正疑時,忽聽那黃臉男子笑了一聲,昂首自語道:神光雖有虛名,我看卻是癡人。

    難道憑此一法,便想壓倒我派?說罷大袖一擺,不再以此事為念,手指南面兩人道:你兩個過來,讓我試試筋骨。

     衆人側目望去,隻見南面這倆人一高一矮,年紀俱已老邁。

    其中那高個老者滿面紅光,體态肥胖;那矮個老者卻又瘦又黑,一臉窮苦之相。

    二人聽那黃臉男子召喚,身子都抖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邁步上前。

    那黃臉男子登現怒色,身形微動,飄到二人面前,雙手一伸,揪住二人衣袍。

     那兩人全神戒備,仍被對方抓住,心中大恐,四掌齊出,擊向那黃臉男子胸膛;手法又狠又辣,掌風陰冷強勁。

    那黃臉男子咦了一聲,略顯吃驚地道:武功很高啊!你二人是誰?話音未落,已從四隻手掌中穿了過去,繞到二人身後。

     那兩人眼前一花,強敵已然不見,急忙撤回掌來,向後反踢。

    那黃臉男子出手如電,按住兩人背心大穴,雖見兩隻大腳踢向心口,卻不閃避。

    那兩人踢到中途,背心痛麻難當,一條腿軟軟垂落,臉色大變。

    那黃臉男子制住二人,又問道:你二人是誰?那矮個老者回頭不得,怒聲道:湘西周紀、蔔原,甯死也不受辱!那黃臉男子笑道:要死卻也容易,但我今日有用你二人之處,你休要再逞剛強。

    那矮個老者雖有硬性,也不敢一味抗拒,垂下頭道:前輩有用我兄弟之處,我二人絕不敢推辭,但以武力相逼,卻令人不能忍受。

    那黃臉男子道:不能忍受又怎地?難道要我賠罪不成!掌心一彈,二人平平飛起,直向場中掼去。

    堪堪跌倒之時,上半身忽然折起,筆直地跪在場心,似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二人被他戲于股掌之間,羞憤已極,但自知與他有霄壤之殊,卻又發作不得,含羞爬起,都緊閉雙目,面色鐵青。

     那黃臉男子朗聲而笑,正要走回場中,忽見人群中走出兩名中年道士。

    這二人服飾相同,背上各負長劍,一人方頤巨口,面黑眼圓,生得十分兇惡;另一人則細目長眉,容貌清俊,飄飄然有出塵之态。

    二人一同走來,便似上方仙人與下界惡神結伴,令人大為嗟訝。

     二道來在那黃臉男子面前,那清俊道士打個稽首道:小道昆侖派玉陽子,此番奉師命遠來中原,欲真心向各派高士取長補短,開闊眼界。

    适蒙前輩召喚,不知有何驅策?态度不卑不亢,頗有名門正派的端莊氣象。

    衆人聽他自報家門,都是一怔:昆侖派遠在西域,近幾十年來絕少涉足中原。

    這道士老遠趕來,難道隻是為了取長補短?" 那黃臉男子眼望二道,微露不快道:我适才點到昆侖派之名,你二人為何不出?那清俊道士臉上一紅,連忙避開話頭,手指同伴道:這是敝師弟純陽子。

    我二人遠在偏荒,久欲結識中原豪傑,今日得見前輩,足慰平生渴想之思。

    這句話半真伴假,雖露谄谀之情,卻将對方問話敷衍過去。

    純陽子見師兄言語乖巧,哼了一聲,扭頭望向别處。

     那黃臉男子見純陽子甚是無禮,愈發不快,冷着臉道:昆侖派長生道人,你當怎樣稱呼?玉陽子道:長生真人乃是小道師祖。

    那黃臉男子哦了一聲,沉吟道:長生道人劍法尚可,渺道人、蕭敬石之流都不及他。

    你二人學到了幾分呢? 玉陽子未及答話,忽聽背後嗆啷一響,長劍已自鞘中飛出,一驚之下,正要躍開,不想那口劍竟莫明其妙地到了手中。

    他一時無暇多想,刷刷兩劍,刺向那黃臉男子右肋。

     那黃臉男子以極快的手法抽劍,塞劍,同時側轉身形,又向純陽子背上抓去。

    純陽子與他正面相對,料不到他臂如軟蛇,抓來的方位十分古怪刁鑽,待要蹲下身去,劍柄已被他捏住,嗤地一聲,長劍出鞘尺餘。

    純陽子大驚,雙腳驟然發力,向下跺震,全身力道霎時沖上後背。

    那黃臉男子這一抓手法細膩妙巧,故而抽劍之時,隻以拇食二指捏住劍柄,猛然間一股大力襲來,竟将他兩根指頭震脫。

    那口劍直似蛟龍出海,呼嘯着飛向半空。

    衆人仰頭上望,驚呼聲猶未出口,純陽子已騰空躍起,向長劍抓去。

    那黃臉男子雖然失手,卻露喜色,左掌一揮,劈空奔純陽子打去。

    他隻想一試純陽子武功,這一掌力道并不堪強,但掌上附了幾種不同勁力,要看純陽子怎生拆解。

     純陽子身在半空,忽覺背後有一股極特異的氣流襲來,便似有幾人撲在身畔,一人揪住他背心,一人拽住他雙足,另有兩人抻住他手臂,運勁推搡,各不相讓。

    他平生從未遇過這等奇事,登時手忙腳亂,颠倒欲墜,情急之下,雙腿奮力虛踢,憑空蹿起三尺,一把抓住長劍,向四下胡亂劈去。

    衆人見他揮劍不停,身子似陀螺一般愈轉愈快,直帶得地上泥土也飛旋起來,不禁齊聲喝彩。

     那黃臉男子所發勁氣被對方割得支離破碎,一笑收掌,向前走來。

    他對純陽子大生興趣,竟忘了玉陽子尚在背後。

    玉陽子恐師弟有失,縱身上前,頃刻間連刺三劍。

    他知對方武功高極,不敢将劍招使老,這三劍一并刺出,劍劍飄忽難測,劍點迷離,劍身上白光閃耀,好不眩人眼目。

    衆人多半不曾見過昆侖派劍法,但見這幾劍不露不張,方向莫辨,端的是極高明的招術,都暗暗叫好。

     那黃臉男子回過頭來,并不理會長劍刺到胸口,右手食指伸出,穿針引線一般,向玉陽子點了幾下。

    說也奇怪,他出指虛點,指尖距玉陽子本有三尺遠近,玉陽子卻臉色大變,忙不疊地撤劍招架。

    左一劍,右一劍,上一劍,下一劍,連着擋了數劍,猛然大叫一聲,直楞楞立住不動,臉上一片死灰,長劍脫手落地。

    衆人見他突然棄劍認輸,無不驚奇。

    周四等人目光犀利,卻沒看清玉陽子如何着道兒,一時面面相觑,大是驚疑。

     那黃臉男子與玉陽子交手之際,純陽子已落下身來。

    他在空中疾旋不停,落地時又轉了幾轉,方才拿樁站定,及見師兄棄劍不動,隻道他遭了毒手,怒吼一聲,運劍向那黃臉男子心口刺來。

     那黃臉男子見來劍突兀雄奇,大有闊立江天,惟我獨豪之意,贊道:好!以勢馭劍,傲岸不群。

    這才是昆侖劍法!大袖一抖,将長劍震在一旁,右手食指又起,點向純陽子額頭。

    衆人見他出指甚緩,似乎有意讓純陽子來看,都甚為不解。

     純陽子揮劍上撩,本要削其手指,忽然咦了一聲,撤回長劍道:這這是本門風雷劍法,你如何會使?那黃臉男子笑道:區區風雷劍法,又算得了什麼?指尖晃動,點向純陽子胸口。

    純陽子見來指雖緩,但以指為劍,使的确是本門風雷劍法,長劍斜劃,疾挑對方手腕。

    那黃臉男子不理不睬,指尖動了幾動,突然凝在中途。

    純陽子見了,竟似着了定身之法,收住劍勢,臉色大變。

    呆立半晌,方才運劍向斜上方挂去,跟着轉臂橫抹,就勢向後退開。

     那黃臉男子見狀,點頭道:悟性不錯!比你師兄強了許多。

    聲落指動,又向純陽子虛點了幾下。

    純陽子退開身來,本要乘機攻上,一瞥眼間,神色又變,嘿了一聲,垂劍陷入沉思。

    這一回用時更久,足足過了一袋煙的工夫,方才打起精神,刺出一劍。

    這一劍斜斜刺來,中途曲曲折折,連變了十餘式劍招,未至對方胸前,已露水盡山窮之象。

     那黃臉男子搖了搖頭,略帶惋惜地道:也難為你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招式,可惜過于求變,反而失了根本。

    倘若以帶為削,撩挂時少些痕迹,這一劍我便不能不應了。

    說着信手指了幾下,又道:"我這幾下已封住你所有劍路,你還有何妙法?純陽子低下頭去,品味他指端細微變化,長劍微微抖動,臉上肌肉也顫個不停。

    愈想下去,愈覺對方這幾下變化無窮,似乎每一動中都有風雷劍幾十式劍招的影子,自家休說變招脫困,便想動上一動,也是險惡萬分。

     他幼年即入昆侖派學劍,自然知道這風雷劍法快如疾風;對方緩緩使來,已迫得自家動不敢動,如若傾力一擊,自身眨眼間已成蜂窩,又哪能有長考之機?一時又羞又喜,羞的是此番遠來中原,本以為可技驚群雄,卻不料數年磨劍,仍是雕蟲;喜的是本門劍法竟如此神妙難測,如江如海。

    當下長歎一聲,抛開長劍,對那黃臉男子心悅誠服。

     那黃臉男子見他雖已認輸,卻無懊惱之情,笑道:你這道士有些悟性,較之中原劍派的弟子可強了許多。

    一會兒我傳你幾套昆侖劍法,保教你光大門楣,縱橫江湖。

    純陽子聽了,喜形于色,忙躬身道:前輩若肯指點,小道必終身受用不盡。

     那黃臉男子不再理他,轉望場中幾派人物道:我喚爾等出來,爾等可知用意?慕若禅、沖霄等人一直提心吊膽,不知他做何打算,聽他問話,都不敢應聲。

     忽聽趙崇叫道:是啊,你将大夥叫出,究竟要做什麼?嶽中祥、顧成竹兩人聽他如此講話,大吃一驚,拉住他手臂,連使眼色。

    趙崇抖脫二人,高聲道:你們怕個什麼!他既然問我,我自然這麼問他。

    嶽、顧二人冷汗直流,心道:師弟魯莽,必招殺身之禍。

    也罷,咱仨人便一同死了吧。

    決心一定,懼意稍去,盯住那黃臉男子,隻待他來下毒手。

    那黃臉男子卻未惱火,掃視幾派人物道:爾等來到嵩山,既是為了聲讨少林,便當各展所長,與衆僧争強。

    為何人人存心觀望,不顧名門正派的體面?難道怕了衆僧不成?場中數人垂頭自羞,俱無聲息。

     那黃臉男子歎了口氣道:爾等妄自菲薄,對前人所傳武功并無深識。

    其實中原任何一派技法,都較少林武功為高,便是江湖上無名邪教,下流幫會,也代有專巧之技,遠勝少林。

    故少林實乃武林中之最末者,其所有内功拳法,俱淺陋可笑,不值高士之一哂。

    我若随手一指,立時漏洞百出,羞死群僧!這番話尖酸妄悖,聳人聽聞,倘若從别人口中說出,衆人必要齊聲唾罵,指為瘋獒,但自他嘴裡吐出,卻令人信疑兩難,神智昏亂。

     須知千百年來,任你是怎樣不可一世的人物,也不敢在嵩山上如此鄙視少林。

    這黃臉男子一番高論,當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驚煞滿場俗衆。

     那黃臉男子見衆人呆若木雞,連衆僧也張口結舌,蒙恥忘辯,笑道:諸位聽我一言,并未深信,卻不知各派能久立江湖,皆因技有專攻,代出名俊。

    單隻華山劍法,便曾領盡風騷,遠勝少林諸技!話音未落,突然閃到慕若禅身後,飛起一腳,将他踢了起來,直向慧靜飛去。

     慕若禅騰空而起,猛覺手中多了一物,不須掂量,也知是自家背上長劍,一驚之下,正要使力下墜,忽然間身子轉了起來,手中長劍不由自主地向前刺去,劍身上異聲大作。

    衆僧見他居高臨下,這一劍奇險無比,盡皆驚呼失聲。

     慕若禅一劍刺出,隻覺臂上蓄力無窮,身子愈是疾轉,長劍愈增淩厲之勢。

    他一生習劍,卻不想一劍之威,竟至如斯,慌亂之下,猛然驚覺:這不是本門玉女劍法中的一招兒視諸峰麼?此念方生,長劍已刺到慧靜胸前。

     慧靜直到此時,方知那黃臉男子是要借他人之身,施各派之法,來與自家見個高低,當下大袖揚起,向來劍卷去。

    他武功之高,較慕若禅何止強了百倍,不意卷及劍身,對方劍氣極盛,竟将他袖角削去半邊。

    慕若禅被他袖上大力所彈,也向後折了回去。

     那黃臉男子接住慕若禅,冷笑道:這招兒視諸峰,是你這麼使的麼?言落腿出,又将徐不清、淩入精二人踢起,撞向慧靜。

    徐、淩二人飛了起來,初時手足無措,四下抓踢,待到慧靜面前,忽似有了主旨,竟一下子換了位置,徐不清兩掌交疊,按向慧靜心口;淩入精則怪叫一聲,掄掌掃向慧靜面頰。

    二人武功原屬平常,但這兩招使出,卻較一流高手毫不遜色,尤其淩入精挾風掃來的一掌,更是刁鑽得出奇,便似手中拿了一把扇子,作勢批人臉頰。

     慧靜料不到二人突然換位,一怔之間,面上已被淩入精掃中。

    淩入精莫名其妙地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