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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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了悟無常,解脫生死,則其中十三種**均有開悟無上聖智,激發正覺真能之功。

    但若素無佛性,偏要逞強為之,則數種**又可導人向惡,變本加厲。

    故當年創此拳者以“緊那羅”為名,取梵語“人非人”之意,即告戒後人成者為佛,入歧途者為魔,除此并無第三條路徑。

    周四每使一招,便有一種奇感,其實都是拳中**激發人體潛能所緻。

    隻是他善心消磨,惡意彌固,諸般**現形之際,自是面目全非,與原旨背道而馳。

     周四不知已陷迷途,一口氣撐過十招,待要将餘下兩式使完,熱血猛地沖出口來,直濺在一丈開外。

    他血蹿主經,氣力陡衰,兩腳軟軟綿綿,幾乎站立不住。

    再看堂内,隻剩下慧靜一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牆壁,一件僧衣片片飄落,上身盡赤。

     周四擡頭上望,隻見西壁創痕累累,十幾幅畫像已蕩然無存,心頭大震:“難道我适才行拳,竟将這壁畫毀了?”驚駭之餘,猛見四壁盡顯創痕,有幾處更凹陷成洞,深可容拳,不禁暗想:“這拳法施展出來,竟能增我幾倍功力,恨我無福,偏偏寶山空回!”念及此處,熱血忽在體内沖蕩開來,手足驟添大力,顫抖不止。

     他不知一習此拳,周身氣血便有改變,但覺體内愈來愈脹,好似洪水将要決堤,當即縱身前撲,揮掌向慧靜擊來。

     慧靜毫無防備,這一掌險些閃讓不開,連忙退後兩步,收斂心神。

    他此日因戰感悟,已得拳法真髓,稍穩靈神,靈覺頓生,向前邁上一步,從容待敵。

    周四一擊不成,雙掌飽蓄大力,連環拍按。

    他初時出手,尚留了幾分餘地,隻想借慧靜之身,化解體内波瀾,蓦然想到慧靜相助四僧,險令自家出醜,及後四壁成粉,他卻安然無恙,心中頓生恨意,掌心虛涵斂勁,暗自用上全力。

     慧靜不識其心,連接四掌,并不後退。

    周四這幾掌勢疾力猛,好似巨靈神憤怒,揮掌劈碎山根;慧靜凝神拆解,暗中反擊,哪懼他撼天獅子下雲端。

    二人四條臂膀縱橫,兩顆雄心跳動,各窺對方破綻,不放半點閑情,直鬥在十餘招上,兀自糾纏難分。

    衆僧在殿外看得呆了,都知猛虎相争,非人力所能解勸,各個搓手頓足,急亂無策。

     周四數掌無功,隐覺對方回彈之力大得驚人,一浪浪漫卷過來,如春水方生,無有端涯。

    他知對方佛家内功略勝于己,一時急怒攻心,右掌向前虛晃,左掌又欲害人。

    慧靜手臂翻轉,剛剛架住其掌,突然間骨肉巨痛,如被刀割,兩股怪力自手臂蹿入,直奔心間逼來。

    這兩股力道沖入心脈,仿佛覓得歸宿,忽爾分開,忽爾聚攏,諸般裂心苦狀,實非筆墨可描。

     慧靜蹈臨死域,心驚無比:“難怪各派上千人衆,一般地俯首屈膝,原來這位施主果是妖魔一類!”想到那黃臉男子也受不得他魔掌摧殘,一顆心恰似抛入蛇窟,面上一片慘白。

     周四争回臉面,怒氣稍斂,暗中調理散息,緩步走出堂來。

    衆僧雖不知他為何與慧靜動手,但他演練“緊那羅拳”時,大夥都看得一清二楚,說到威力之強,又豈止勝過那頭陀百倍?少林僧朝思暮想,便盼有一日天降賢能,開啟大疑。

    今日周四将此拳無窮威力盡現于世,許多老僧驚駭之餘,都禁不住眼窩潮濕,喜泣此生不枉。

    雖然壁上畫像盡毀,但正法已在人心,原不愁得于先覺,日後賜授有緣。

     天心大喜過望,迎上前握住周四手臂,顫聲道:“閣下嘔心瀝血,終成大功,從此少林得救,老衲等死亦瞑目了。

    ”周四聽到“嘔心瀝血”四字,大感羞惱,輕輕掙出手來,低頭不語。

     天心觀其不樂,隻道斯人務虛,欲聞衆僧恭頌之詞,忙賠笑道:“閣下成此大功,可謂震古铄今,驚耀天下。

    老衲等有幸目睹英風,實乃不期之福。

    适才我幾位師叔口沒遮攔,輕貶鸾鳳,确屬不當之語。

    如有冒犯之處,老衲願代為賠罪。

    ” 那四位老僧聽了這話,已明方丈之意,連忙走上前來,躬身緻歉。

    一老僧滿臉虔敬道:“閣下能悟出神拳,足見心中原有真佛之性。

    貧僧愧怍前言,切望閣下勿以小惡為意,動金玉之口,吐秘奧之實,開啟下愚,澤被少林,使我千年古刹,永為人間福祉,則我等死亦無憾了。

    ”這番話道出大夥心願,衆僧皆颔首動容,目光切切地望向周四。

     周四難堪其情,猛然推開衆人,向外堂走去。

    衆僧一時沒回過神來,盡都愣了,隻有天寶追上前去,攔住周四道:“閣下未将心得講明,如何急着便走?”周四強掩窘态,回身指向慧靜道:“貴寺既有此僧,足以自保,大可不必苦求高深。

    ”說話之間,衆僧已圍了上來。

     天際最是沉不住氣,一把扯住周四前襟,怒喝道:“你悟出至法,便想一走了之麼?難怪你将壁畫毀了,原來是要挾技自逞。

    今日衆僧都在,如何能放你走!”衆僧眼見周四失信,人人急怒攻心,明知周四藝高心毒,也不甘放他遠遁。

     緊那羅堂四位老僧将周四團團圍住,一老僧森聲道:“我緊那羅堂曆為本寺禁地,今日容閣下入室,已是先例所無。

    閣下若無言而去,我少林豈不是開門揖盜,衆僧顔面何存?”天際怒喝道:“師叔休要與他羅唆,我少林受各派圍攻,已死了許多僧人,索性再與這魔頭拼個死活,來日一同做法超度,也強似受這般欺辱!”衆僧憤氣自激,本來方寸已亂,聽到天際這番言詞,哪個不想拼命?各自擺開架勢,便要厮鬥。

     天際見狀,連忙松脫周四,閃在一旁,想到此役兇多吉少,或許無人能活着走出堂去,不由暗生悔意。

    衆僧之中,隻有緊那羅堂四位老僧目射異光,站在最前,人人都盼周四速逞新學,以飽眼福,縱使死于緊那羅拳之下,也不枉苦守寒堂數十年。

     忽聽天心啞聲道:“各位住手!此事過在貧僧,是貧僧老眼昏花,這些年來看錯了人,怪不得他人昧心取巧。

    智明,你快些走吧,從此後少林再不敢與你談恩論舊,隻望你能自珍自重,不緻遺笑天下。

    ”言罷凄聲而笑,傷心至極。

    衆僧見方丈如此悲苦,饒是修行多年,也忍不住放開惡口,诟罵不絕。

     周四垂頭飲恥,久不作聲,直至衆僧羞詞已盡,方擡起頭來道:“方丈莫要悲傷,衆位也休得放肆。

    周某既受重托,它年必将此技完璧相還。

    如不踐言,此生與宵小者同,來世不得人身!”衆僧聽了這話,盡皆愕然。

     須知出家人最信果報,終日養心贖惡,便求跳出六道輪回,不受凡世無常之苦;周四這話若是在别處說了,也不打緊,但吐自佛門淨地,卻無疑是最重的毒誓。

    衆僧心下凜然,一時均口宣佛号,反躬自責。

     周四說罷,大步向外走去。

    衆人雖有不甘,争奈到此地步,也不便相攔,隻好由他去了。

     周四出了羅漢堂,隻見烏雲滿天,星月不現,四周黑漆漆難覓一人。

    原來羅漢堂衆弟子久等周四不出,隻道解謎無望,一個時辰之前,已相繼散了。

     他略辨方向,徑奔西面走來,回想适才那場羞辱,猶自耳面發燒。

    轉念又想:“衆僧雖是難纏,總算就此抛開,木先生他們癡心一片,卻是難以放手。

    我若就此返營,他等必然堅意勸留,我當以何詞說之,方不緻冷了大夥熱腸?”一時悶上心間,放緩腳步,低頭思量。

     恰在此時,迎面忽有微風襲來,一物無聲無息,直刺咽喉。

    周四大驚,以他這等目力,竟然利器及身,方才驚覺,那自是前所未有之事。

    來人輕功之高,出手之快,委實難以形容。

    周四閃身稍慢,一劍早中肩頭,長劍鋒利無比,入肉兩寸餘深,登時熱血迸流。

    來人一劍未取其命,冷哼一聲,一劍又至。

     周四看得真切,頭上頓時走了三魂,腳底疏失了七魄,心中暗叫:“這一劍我想了千遍萬遍,可此時手中無劍,仍是架隔不住。

    原來是他到了,今番我命休矣!”心膽稍怯,頭上道冠又被削落,發髻披散下來,遮住雙目。

    來人見狀,喜上眉梢,略一蓄勢,又欲出劍。

    周四面前漆黑,駭怖已極,雙掌運足氣力,疾拍向前。

    來人劍出半尺,猛覺迎面氣流有異,急忙向後躍開。

    但聽砰地一響,氣浪沖卷而至,竟将他衣袖震裂。

    這人吃了一驚,似乎不願在少林久留,腳尖一點,人已在三丈之外,跟着向寺外縱去。

     周四見此人展動身形,當真迅如電火,矯若流雲,自知追趕不上,心中大急:“今日走了此人,我命遲早不保。

    此時木先生他們都在寺外,不借目下除之,哪得再覓良機?”飛身追來,一面疾奔,一面縱聲長嘯。

    靜夜之中,嘯聲格外響亮。

    寺内衆僧驟聞異聲,或從室内奔出,或自榻上驚起,四下望時,早不見了二人身影。

     周四與那人奔出寺來,眼見對方越奔越快,心急如焚。

    正沮喪時,忽見暗處蹿出幾條黑影,眨眼間圍住那人,動起手來。

     周四見木逢秋等人趕到,心中大喜,提氣疾縱,欲助幾人。

    尚未奔到近前,猛聽一人大叫一聲,砰然倒地,跟着又有一人口中噴血,蹲下身去。

    他聽出是蕭問道和葉淩煙的聲音,如刀割心,縱聲喝道:“兀那賊子!休要傷我親人!”言猶未落,隻聽锵地一響,蓋天行長劍墜地,捂胸向後躍開。

    木逢秋恐蓋天行有失,急忙護在他身前,長劍在那人身周飛舞,劍劍玄妙無方,卻始終沾不上其身。

     那人與木逢秋鬥了幾劍,甚是吃驚,突然劍法一變,刷刷刷連出幾劍,将木逢秋逼退兩步,旋即飄身遠竄,隐沒于黑暗之中。

    木逢秋被這幾劍驚得呆了,橫劍護胸,竟忘了追趕。

     周四奔到近前,眼見蕭葉等人個個帶傷,哪還有心追敵?忙俯下身來,細察傷情。

    蕭葉二人均被點了**道,蕭問道傷得較重,口中仍吐血不止,葉淩煙哼哼叽叽,倒是無甚大事。

    那面蓋天行中了一劍,鮮血染紅前襟,虧得他及時後躍,方不緻送了性命,但其後面色慘白,看來傷勢也是不輕。

    周四心下慘然,出手為蕭葉二人解開**道,剛要起身時,隻見應無變從一棵樹後蹦了出來,手拿一根細長的銅管,跳着腳罵道:“他奶奶的,這東西跑得真快!我本想躲在樹後,偷偷賞他一枚毒針,誰想一眨眼的工夫,怎地連影也看不到了?”說話間跑到周四面前,眼見教主肩頭血流不止,驚叫道:“教主,是誰傷了您老人家?這……這還了得!”邊說邊從肩袋内取出膏藥,欲為周四止血療傷。

     周四忍痛一笑,道:“你先為蕭先生和天行止血,我這裡并不打緊。

    ”應無變那裡肯依,搶着為周四包紮好傷口,這才起身替蓋蕭二人治傷。

     周四經他療治,痛狀稍減,起身看時,卻見木逢秋持劍立在一旁,兀自呆呆地出神。

    他心中起疑,走上前問道:“适才先生與那人交手,可看清他面目?”木逢秋失魂落魄地望着手中長劍,并不吭聲。

     周四大感失望,轉回身欲看幾人傷情。

    忽聽木逢秋低聲道:“一劍之中,但見清風不見劍,萬變之中,隻見劍光不見人。

    劍法能使到這等地步,委實令人欽佩無已。

    木某今見泰山,始知數年所修,高不及丘嶺。

    ” 周四問道:“先生可看出他劍法是哪一路?”木逢秋長歎一聲道:“除了武當劍法,世間哪還有如此妙術?此人賊心不死,我教後患無窮了!”周四聳眉道:“先生知道此人是誰?”木逢秋點頭道:“我雖未看清他面目,但他所使确是武當劍法無疑。

    武當劍最講輕靈飄忽,圓轉随意,用劍手法與各派迥然不同。

    木某當年曾與一武當道士交手,百餘招上輸了給他,斯後每念其事,心中常自不平。

    今日又與此人相遇,方知他當初取勝原無半點僥幸。

    唉,幾十年不見,斯人已成鲲鵬,木某檐角之雀,實是望塵莫及了。

    ”說到這裡,又轉身問蓋天行道:“卻才相鬥,天行可留心那人以哪隻手使劍?”蓋天行回想适才幾劍之争,一顆心仍是狂跳不止,忽然似明白了什麼,瞪大雙目道:“這厮是以左手使劍。

    難……難道是他!” 木逢秋緩緩點頭,露出一絲懼意道:“由此看來,這人必是武當松竹無疑。

    當年周教主廢了他幾根指頭,令他使不得上乘劍法,原以為他兇心可滅,哪成想此人痛定思痛,技藝反登頂崖。

    這些年**夜懸心,便怕他重現江湖,誰料他人老心雄,仍這般争強好勝。

    難怪思南、象川之流也趕來助陣,原來幕後竟有這天大的主使。

    ” 周四聽得此言,久存之疑層層消散,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到此都有了答案;想到諸多事端盡由此人挑起,其勢洶洶難擋,心情頗感沉重。

    蓋天行為松竹所傷,又羞又怒,恨聲道:“此賊指使各派來攻少林,事敗又欲行刺教主,可見其心狠毒,久有吞并江湖之志。

    我等若不及早除之,後果不堪設想。

    此事教主須早做決斷,不可稍有遲疑。

    ” 木逢秋深以為然,望定周四道:“天行所言極是。

    此賊一擊不成,必不甘心。

    我等一旦落單,均非其敵,不如就此趕奔武當。

    他若在時,我等圍而誅之,如其不在,則将其觀内道士盡數擊斃。

    此賊惱怒,不久必來尋我,那時相機而行,殺他不難。

    ”他本是淡泊的心性,平生不以殺戮為能,此刻籌謀毒策實因形勢所迫,不得不縱惡圖存。

    蓋天行捂住傷口,喘了口粗氣道:“此賊擊傷我等,定是洋洋得意,料我等不敢追襲。

    我等出其不意,勝算極大。

    教主切莫猶豫。

    ” 正說間,蕭葉等人也聚攏過來,葉淩煙知是松竹行兇,破口大罵起來,嚷着要去武當,将群道剁成肉泥。

    應無變從旁起哄,不住地煽風點火。

    蕭問道卻雙眉緊鎖,流露出憂懼之情。

     周四心中暗想:“我若立刻返營,松竹遲早要來取命,況且我走之後,木先生他們沒了依托,也難保不出意外。

    不若星夜趕奔武當,合力除了松竹,那時隐患盡消,不但明教中人可保平安,少林僧亦能安心度日,如此方不負兩下托重之情。

    ”主意一定,精神振奮,說道:“大夥說得有理,松竹不除,衆無甯日。

    我等這便起身,往武當除奸。

    ”幾人見他答應得如此痛快,都感意外。

    蕭問道擔心道:“松竹既敢唆使各派圍攻少林,其後又公然向我教挑釁,可見身邊黨羽必多。

    我等貿然趕去,倘被其爪牙所困,豈不是自投羅網?” 葉淩煙挽起袖子,雙手叉腰道:“老蕭忒也小心!你想他網羅的魚鼈蝦蟹,會有什麼好貨色?日間那紅衣人和幾十個穿黑孝衫的朋友,我看便是他手下的蝦兵蟹将,到頭來老木隻用一把破劍胡亂刺了幾下,便吓得這夥東西屁滾尿流。

    我要是松竹,回去後一刀一個,都結果了,也省得到處現世,還得管飯發饷。

    ”幾人聽了,都露出笑意,隻有木蕭二人沉思不語。

     周四走到木逢秋面前,笑道:“先生首倡除奸,為何又生疑惑?”木逢秋沉吟道:“問道所慮,其實不無道理。

    但依屬下愚見,真正可慮者,卻是松竹本人。

    ” 周四收了笑容道:“此話怎講?”木逢秋歎了口氣道:“此人武功之高,委實超乎想象。

    适才他若非有所顧忌,淩煙、問道恐怕均難活命。

    屬下與他拆了數劍,初時尚能招架,随後他連出幾劍,端的是神鬼莫測,詭異之極。

    更奇的是這幾劍所附内勁竟是本教心經中的高深勁法,說到内力之醇,隻怕教主您也要遜他三分。

    當時若不是教主疾縱而來,這厮心神微分,屬下萬難躲過他最後的一劍。

    非是屬下自隳鬥志,即或我等齊上,勝之也甚勉強,如這厮另有詭谲之術,或有死黨從旁相助,則我等危矣。

    适才屬下考慮不周,多有輕率言語。

    教主既然決心已定,屬下不能不盡心剖白,以備不測。

    ”周四聽後,猶豫不決。

     葉淩煙惟恐教主變了主意,高聲嚷道:“老木休要長他人志氣!那松竹就算有兩下子,又能吓唬誰?日間那黃臉漢子多大的本事,還不是敗在我和教主手下。

    松竹又不是神仙,一旦動起手來,老葉我故技重施,憋足了勁在他頭上亂飛,直搞得他頭暈眼花。

    那時教主輕輕一掌,準保送他歸西,剩下的盡是無名鼠輩,隻老蓋一人也能打發了他們。

    ” 應無變拍手贊道:“葉長老這一招最是高明!日間你在那黃臉漢子頭上飛來飛去,把小弟眼也看得花了,隻想像長老這樣智勇雙全的人物,現如今可是越來越少了。

    長老既有意再建奇功,我看松竹那小子早晚得死在你手上。

    倘若長老一時不能得手,還有小弟在暗處為你補針。

    我二人齊心合力,還有誰整他不死。

    區區小事,倒用不着教主親自動手了。

    ” 葉淩煙聽此吹捧,大為受用,故作謙遜道:“此事雖不用教主費心,但還需老木、老蓋幫些小忙。

    他兩個劍法馬馬虎虎,到時我纏住松竹,便宜都留給他們,好歹一人一劍,替我結果了那厮,大夥都有一份功勞。

    ”木蓋二人聽他胡吹大氣,相顧莞爾,也不将牛皮捅破。

     周四暗想:“日前思南落敗,多虧慧靜死拼,淩煙奪人之功,當真滑稽可笑。

    但他所言之事,倒也可行,我幾人明裡暗裡都做手腳,松竹便有天大本領,也是防不勝防。

    ”想到這裡,重生信心,說道:“此事已定,各位不必遊移,趁松竹才走不久,我等這便趕奔武當。

    ” 葉淩煙大樂,整束衣袍,便要起身。

    他本是招災惹禍的魁苗,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蠻性,此刻便是去鬥如來佛祖,一般地無所畏懼。

     應無變雖膽小如鼠,卻是哪裡熱鬧便去哪裡的貨色,眼見葉淩煙要走,急忙拽住他衣袖道:“長老腿腳利落,可千萬别把小弟丢下。

    這場熱鬧千載難逢,小弟若是錯過了,下半輩子抓心撓肝,那可沒法活了。

    ”葉淩煙笑道:“你小子在道上好生服侍大爺,保你看場開心大戲。

    若有一處做得不妥貼,大爺我一腳将你踢到陰溝裡去,讓你太監娶媳婦,歡喜變成遭罪,幹他娘的着急一場。

    ” 應無變不知真假,忙賠了笑為他拍撣衣塵。

    二人氣味相投,都不知天高幾許,嘻笑着率先動身。

    木蕭二人雖覺不妥,但教主已做決定,不好再進言語,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高低。

     周四與蓋天行走在最後,悄聲問道:“劍傷可礙事麼?”蓋天行搖了搖頭,面含隐憂道:“我等此去,宜暗中取事,非到萬不得已,切不可驚動旁人。

    倘事不成,須早思退路,不然恐遭不測。

    ”周四點頭應承,悄悄握住他手,将一股柔和的勁力傳了過去。

    蓋天行全身溫暖,心中一陣火熱:“我數次沖撞教主,慢視尊卑,他不但不怪,且着意關懷。

    此番涉險入鄂,兇吉難蔔,我便拼了性命,也要保教主不損尊身。

    ” 周四猜透他心意,目中也露深情,轉念之間,又想起一事,不由松了蓋天行,追上木逢秋道:“先生日間驚走衆黑衣人時,可留意那妙清遁身何處?”木逢秋茫然道:“哪個妙清?”周四道:“便是最初要挾方丈,後又與那紅衣人站在一起的年邁僧人。

    ” 木逢秋想了起來,搖頭道:“其時屬下隻顧退敵,全未留意此僧。

    後來滿場拜伏,屬下四處觀尋,并不曾見他寄身人群。

    想是忙亂之時,被人挾走了。

    ”周四恨道:“這妙清四處點火,最是可惡!此次被他走脫,日後定要構害少林。

    ”木逢秋道:“此僧被少林弟子拿住後心,傷得着實不輕。

    以他那等武功,即或僥幸不死,餘生也與病叟無異。

    教主不必過分憂慮。

    ”周四緊蹙雙眉道:“我心中隐有預感,這妙清日後定要害死少林頂梁的人物。

    果若如此,我罪不輕。

    ” 木逢秋心道:“教主看似無情,其實心中時時懸念衆僧。

    天幸他良慈未泯,不枉我等垂暮之年奔波。

    ”當下又勸了幾句,總算把周四這個念頭說淡了。

     幾人乘夜趕路,行得匆忙,約走了兩個更次,天光已亮。

    周四恐幾人傷後體虛,遂停下腳步,尋了一片小樹林憩息。

    木逢秋取出幹糧,分與大夥吃了。

    蕭蓋二人倚在一棵樹下養神,葉淩煙和應無變則湊在一處說笑。

     周四見蕭蓋二人氣色尚可,放下心來,微合雙目,運氣調傷。

    他在緊那羅堂口噴鮮血,不過熱血竄了經絡,肩頭這處劍傷,卻是甚重,雖僅皮肉受損,牽累得手臂不舉。

    捱了半個時辰,肩窩處血脈通了,微微活動,覺得不甚礙事,懸心始落。

     正在這時,木逢秋走了過來,俯下身道:“此去武當,宜速不宜遲,教主尚須加快行程。

    ”周四點頭道:“再讓他們歇上一會兒,日間行得快些便是。

    ”木逢秋不便催促,坐下身來道:“教主昨夜入寺,可為衆僧解了疑難?”周四歎了口氣道:“少林神技深奧得很,我苦思不得,反觸惱衆僧,丢了臉面。

    ”木逢秋見教主滿臉沮喪,哦了一聲,不再多言。

     周四呆坐一會兒,忽然問道:“有一事請教先生:本教‘大光明如意伏心法’究竟是怎樣的武功?”木逢秋愣了一愣道:“據聞此技乃我教護教之寶,位列心經二十餘種妙術之首。

    後周教主執掌神教,不知為了什麼,竟将它從經文中抹去,同時又将另外十幾種高明手段一并删除。

    他老人家一生英睿,獨此事令兄弟們着實不解。

    時至今日,怕是無人能曉諸技之原貌了。

    ” 周四若有所思道:“周老伯生具傲骨,當年雄視四海,自不肯以小技害人。

    我早聽說心經中有許多高深法門,隻恨福淺不能得見。

    若此時有心經在手,又何懼松竹為患?”木逢秋道:“聽說‘大光明如意伏心法’乃以心攝心,以意奪意之術,非内力登峰造極,毅志堅如磐石者,不能得其真義。

    周教主當年輕易棄之,怕也是因力所難及,一時毀寶洩憤吧?屬下有生之年,也想見識一下此技之妙,可惜空有癡念,不能遂願。

    ” 周四微微一笑,忽然伸出一指,抵在木逢秋掌心。

    木逢秋全身一顫,隻覺心間似被人輕輕擊了一下,雖不甚痛,卻是說不出的恐懼。

    再看周四時,隻見他目中射出兩道異光,與之相觸,頓感魂蕩神移,不能自持。

    當下忙掌心發力,将對方手指彈開,額上已冒出冷汗。

     周四收回指來,心道:“木先生技高心沉,比羅漢堂四位老僧又強了許多。

    我以此術勝他,殊非易事。

    ” 木逢秋大驚,變了臉色道:“這……這難道便是‘大光明如意伏心法’麼?”周四笑道:“此乃我私下揣摩出的小技,與‘大光明如意伏心法’想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昨夜入寺觀拳,粗悟奪魂攝魄之理,适才揉入其中,果然大增威力。

    我一路思來,便覺此術乃開啟‘緊那羅拳’的秘鑰,但願所料不錯,終稱我心。

    那時誅殺松竹,當非難事。

    ” 木逢秋穩了穩神道:“屬下素聞‘緊那羅拳’之名,但松竹劍法通神,單憑此拳,怕還勝他不得。

    ”周四似有成竹在胸,笑問道:“先生說他使劍之時,用的是本教心經中的内勁,這可是實情?”木逢秋點頭道:“此事千真萬确,屬下因而憂煩。

    ”周四咬牙冷笑,面露猙獰道:“如此最好,早晚教他死于我手!”木逢秋聞此狂言,一顆心哪得安穩?低下頭獨自焦躁,不知如何勸谏才好。

     正無話時,蕭蓋等人走了過來,催着上路。

    周木二人見狀,遂放下話頭,起身趕路。

     此番行得甚急,饑渴時,便在沿途買些食物,腳下一刻不停。

    一路無話,次日午時,已到豫鄂交界之地。

     幾人走了一日一夜,都感疲倦,找了處避風的所在歇息半晌,随後打點精神,奔均縣而來。

    待到紅日偏西,武當山已隐約可眺。

    但見八百裡武當,群峰屹立,山巒清秀,端的是好去處。

    有詩為證:“青松郁郁修煉府,翠柏森森隐道仙。

    傲視五嶽獨稱玄,紫霄聲名震九天。

    ” 幾人趕到山腳下,周四不識路徑,問道:“此山廣闊連綿,不知松竹栖身何處?”木逢秋道:“武當道士俱在紫霄宮居住,教主且随我來。

    ”當由木逢秋引路,一行人迤逦上山。

     行到半山腰時,周四放眼觀瞧,隻見峰巒特起,八面嵯峨;四周古松盤如鶴蓋,左近老樹挂滿藤蘿;遠聽瀑布飛流,近聞山鳥聲哀,腳下路徑有多條,不知通向哪府?此非道祖修行地,定是人間極樂天。

    他臨此佳境,忘了兇險在前,一時觀之不足。

     木逢秋見他貪戀景色,回身道:“教主看此處景緻,與嵩山相比如何?”周四道:“武當雄偉不及泰山,秀美遜于嵩山,獨這份清幽氣象,卻是兩嶽所不及。

    張三豐于此傳道布真,眼光倒也不俗。

    ” 木逢秋笑道:“教主不知,這武當山另有許多好處。

    其上自然成景,有三十六岩,二十四澗,十一洞,十石,九泉等處。

    此外人工修鑿,又有八宮,二觀,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崖廟。

    其中遇真宮,紫霄宮,複真觀俱是布局巧妙,華麗精美之所,論規模超過五嶽,端的疏密相宜,莊嚴绮麗。

    此前武當又名玄嶽,确是名實相符。

    ”說話之間,已到玄嶽門前。

     木逢秋遙指前方道:“那裡便是玉虛宮,由玉虛宮入谷,向上行不多時,便到紫霄宮。

    ”幾人見說,色态皆變,縱目望向谷内,忽覺美景全消,妖氛彌漫:哪裡是神仙寄形所,分明惡魔藏身窟!蕭問道一路忐忑不安,上山後更惟恐有變,忙拉住周四道:“前面是松竹巢**,不可輕入虎口。

    且待天黑之際,悄悄摸上山去,見機行事,以免有失。

    ” 周四沉吟片刻,決然道:“松竹倘有準備,晝夜俱會埋伏;如其不備,目下正是意惰之時。

    一味瞻前顧後,哪得把握良機?”木蓋二人心道:“教主決疑果斷,頗具大将之風。

    此次我等來得甚快,松竹未必能料,正該及早下手為是。

    ”當即各吐言詞,贊同教主之意。

     葉淩煙見蕭問道憂情不減,打趣道:“老蕭,你從前可不是怕事的人,今日為何婆婆媽媽,這般不招人喜愛?當年我和老木陪周教主來武當山,各派雖有數百名好手,還不是眼睜睜看着周教主把那小道士廢了。

    今日教主大駕親臨,又多了老蓋助戰,聲勢非上次可比。

    松竹這些年就算有點長進,一樣逃不了這場好打。

    到時你看我怎麼整治他。

    ” 蕭問道不以為然道:“當年他年紀甚輕,拳劍都不及周教主,故此敗亦難免。

    而今他技臻巅頂,腹蘊深謀,早已不是當初輕狂放肆的小道。

    那夜我被擊傷,全不見他如何出手,隻覺心間一緊,熱血便出,其時既無銳風襲來,亦無掌影晃動,當真莫名其妙,百倍心驚。

    說到出手之快,當世恐無人及得上松溪派思南公,然思南一應手法,尚有細微痕迹可尋。

    這松竹卻是動若鬼影,行似鬼魅,萬般捉摸不透。

    一路上我回想傷時情景,愈來愈感模糊,似乎那一擊并非血肉之軀所發,不然縱使快逾閃電,也會在人眼中留下些影光。

    ”幾人聽了這話,俱生同感,一時相顧無語。

     蓋天行心道:“教主心念闖營,此番同來武當,正可借松竹之事,拖住其身。

    倘中途退縮,他必含羞遠走,那時悔之何及?”說道:“教主決心已定,閑言休再出口,大夥上山時多多留意,勿被群道發覺便是。

    ”說罷拽開大步,向前便走。

    幾人見狀,隻得相從。

     蕭問道既知規勸無用,索性趕上蓋天行,與他走在最前。

    葉應二人此時反倒怕了,葉淩煙忽前忽後,東張西望;應無變則躲在教主身後,心弦緊繃。

     一夥人深恐中伏,處處留意,不久到在玉虛宮前。

    但見此處殿宇房舍竟達千餘間,多數都已殘損不全。

    轉過幾處碑亭,穿越數重宮門,迎面瞧去,卻見一座石殿懸于絕壁。

    這石殿背依危崖,下臨深淵,周遭群峰聳峙。

    幾人走入殿廊,舉目四望,頓生樓閣飛空之感,原本惴惴惶惶,這會兒更膽吊心懸。

     過了石殿,行入山谷,一路轉徑登坡,越走越高。

    說也奇怪,路上不見有道士出現,連牧人、樵夫也覓不到半個。

     幾人心裡着慌,不知群道有何詭計,緩下腳步,四處搜尋。

    木逢秋手指前方道:“再向前去,便是紫霄宮。

    往與不往,教主務必斟酌。

    ”周四不悅道:“斬虎須入大**,屠龍必向深淵。

    此愚夫亦明之理,先生不必多囑。

    ”拂袖前行,凜然不懼。

     少時行到近處,但見紫霄宮高聳雲崖,被青紗薄霧籠罩,遠望如虛似幻,境象空朦。

    幾人心跳加劇,蹑足登崖,每走一步,便多一分恐慌,都不知将有何事發生。

    好歹摸到崖上,因是心慌,人人出身冷汗,崖頂陰風一吹,凄寒透骨。

    應無變膽小體弱,早已渾身麻木,顫作一團;餘者雖不失鬥志,面上亦紅白不定,真息難守。

     周四略穩心神,向四下望去,隻見崖上特出一座大殿,好不巍峨宏闊。

    此殿後面,又有一座小殿,幾十間房宇屋舍依傍四周,一看便知是群道歇息之所。

    他側耳傾聽,四外久無聲息,心中轉疑:“難道松竹早有防備,黨羽俱伏左右?”木蓋等人也驚疑不定,不敢造次前行。

     立等良久,周遭仍靜得出奇。

    周四焦躁起來,邁步向大殿走去。

    近處看時,果然一座好殿!殿前丹墀崇台,砌築白石雕欄,左右各有一池,泉水繞石階向下流淌。

    移目殿内,隻見正中立着昊天上帝的塑像,兩旁群神侍立,狀态威嚴。

     周四意守全身要害,緩步走入殿中。

    不期殿内空空蕩蕩,并無人迹。

    木蓋等人跟了進來,眼見四壁蕭然,心中愈發沒底,各自抽劍在手,護于教主身側。

     忽聽葉淩煙叫道:“哎呀,那神像後藏了一人!”幾人吃這一驚,毛發皆豎。

    蕭蓋二人率先跳将過去,隻見西首神像後卧伏一人,身着道裝,面目難辨。

    蓋天行恐有詭計,長劍逼住那人後心,低聲喝道:“潑道休使手段,今日是你死期!”劍尖前送,輕輕刺入那人肌膚。

     那人直似不覺,動也不動。

    蓋天行大怒,手起一劍,斬下那人右臂,左腳起處,那人面孔朝天,跌在丈外。

    蕭問道縱身上前,見此人雙目緊閉,早已氣絕多時,除右臂血流不止,全身不見傷處,心中大疑。

     周四湊近觀看,失聲道:“怎會是他?”蓋天行聳眉道:“這賊道教主認得?”周四失神站了一會兒,輕聲道:“此人乃武當金衣子,論劍法人品都是一流。

    我早年曾與他有一面之緣,未想剛烈男子,如今魂歸冥府。

    ” 木逢秋走到近前,俯身看了看屍體,眉毛陡然一跳,站起身道:“此道全身無傷,惟喉間一點猩紅,顯見是被劍氣所殺。

    看來松竹已經回來了,卻不知他為何下此毒手?” 周四眼望屍體道:“這道人性情極為暴躁,與松竹似乎早就不和。

    松竹此時殺之,必是料定我等會來,事先設下了毒謀,這道人不甘被他驅使,因而遇害。

    ”幾人聽他說得有理,更感?惶,左右張望,六神不安。

     周四心道:“松竹既有埋伏,若要走時,怕已不能,索性放開膽來,見了道士便殺,教他人人失驚,都沒主意。

    松竹顧念同門安危,隻要方寸稍亂,便是大夥的福氣,好歹豁出命來,也要結果了他。

    ”肚裡想了一回,兇心大起,說道:“大夥随我左右,千萬不要分開,一會兒但見有人,隻管殺了,不必問他是誰。

    ”說罷飛身出殿,略轉一轉,便向後面屋舍縱來。

     蕭蓋二人見教主奮勇,都不惜身,幾大步沖在前面,做了兇神第一。

    葉淩煙也欲獻勤,被周四揪住衣領,低聲叱道:“淩煙休要莽撞,今日非比往時!”手上使了巧勁,葉淩煙連退數步,争不得功勞。

    應無變見了這等陣勢,一顆心直跳得擂鼓相似,若非教主護身于前,木長老仗劍于後,縱令吞下豹膽熊心,到此也挪不得步。

     幾人旋風般來到屋舍前,蓋天行閃身向西,起腳踹開一間屋門,探身看時,裡面空空無人。

    蕭問道加了小心,推開另一間屋門,向裡睃看。

    隻見屋内木床竹凳,擺得整齊,單單少了慕仙向道的高士。

    二人又去幾間房裡看了,仍不見半個活物,心下大是狐疑。

    葉淩煙要顯勇氣,一溜煙跑過去,挨屋搜了一回,跟着回轉來,扯開喉嚨罵道:“這群驢牛射的妖道!哪他娘的有半點血性?想是聽說教主要來,一股腦都躲到陰溝裡去了,害大夥白擔心了一場。

    原來松竹隻是個泥捏的小娘,看着讓人骨軟,想要尋他敗火時,偏又沒個下手處!” 應無變向四外瞅了半天,驚魂歸竅,搶着接過話頭道:“這厮是不識人敬重。

    大夥老遠跑來,原想會他一會,他既是武當派門長,好歹也該等在這裡,撐一撐門面,他卻沒羞沒臊地躲了,想給他個教訓,也不能夠。

    依着我的性格,不如放把鳥火,燒了這紫霄宮,讓兔崽子們沒巢沒**,個個捂脖抱肩地受凍。

    從此武當派改叫捂脖派,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各添一場歡喜。

    ”幾人經他一說,都笑了起來。

     周四卻擺手道:“你二人休要高聲!松竹并未離開此山。

    ”葉淩煙跳過來道:“教主如何知道?”周四也不理他,沖另外幾人道:“此崖石多草密,極易隐藏。

    大夥聚在一起搜尋,若無人時,再籌下山之策。

    ”幾人不解其意,都是一愣。

     周四言說至此,忽現懊惱之情,眼望崖下道:“都怪我性子急,事先謀劃不妥。

    你想松竹是個精細的人,哪會任由我等來去?此時崖下必伏了許多好手,靜待我等入彀。

    ”幾人聞言,都吃一驚:“不是教主提醒,我等猶在夢中!原來松竹空出巢**,是要将大夥困在崖上。

    ”驚了一回,急了一回,隻覺冷汗遍體,腹内卻無良謀。

     周四見幾人變顔變色,反倒沉住了氣,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露出笑意。

    木蓋等人見狀,自覺失态,穩了穩神,留意四周動靜。

    應無變是個沒定性的人,聽說掉在老虎嘴裡,吓得扯住周四衣袖,不住聲地問道:“那……那可如何是好?如……如何是好?” 周四笑吟吟地道:“适才你說要燒紫霄宮,我看這主意不錯。

    一會兒你和淩煙四處看看,若崖上果無人時,便由你來放這場大火。

    群道見時,必然來救,兩下俱在明處,便不愁下不了武當山。

    ”應無變聽了,連忙擺手道:“使不得!教主不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