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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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擊來。

    那老妪喝一聲采,兩掌朝天,緩緩迎了上去。

    兩股大力相撞,周四飛騰而起,直撞向屋頂,跟着反彈而下,重重地跌在地上。

    那老妪立身不動,簪钗卻斷落在地,一頭銀發霎時散亂開來。

     周四隻覺全身骨肉欲碎,心下如何不驚:難道她内力竟強我幾倍麼?他卻不知,自家劍傷本就未愈,加之連日來神情恍惚,傷了元氣,精力已大不如前。

    此時聚全力一擊,功力也隻發揮了五成,饒是如此,已震得那老妪五内翻滾,血逆氣淤。

     那老妪調息之際,見周四掙紮欲起,冷笑道:小兒中了我遊魂神針,還能站起,可見那老鬼确是了得!邁上一步,一掌又拍在周四肩頭。

     周四剛一站起,便覺背上似有一隻小蟲竄行向下,倏然已到膝彎處,正要提氣阻其下行,肩頭已挨了一掌。

    那老妪内息不暢,這一掌本不甚重,周四受時,卻如泰山當頭壓落,悶哼一聲,向後便倒,臉上卻露出傲然不屈的神情。

     那老妪一掌仍不能令對方屈膝跪倒,本已暗暗心驚,及見這少年神色冷傲,怒氣陡生,在周四前胸、肋下又拍了幾掌,罵道:不知死活的小兒,便跟那老鬼一個臭脾氣!周四連中幾掌,再也動彈不得,眼見那老妪向自己脖頸抓來,心中一涼,惟有閉目等死。

    不期那老妪将他拎起,飛身向窗外掠去。

     周四身在半空,擡頭望向那老妪,月光流水般瀉在她臉上,實是說不出的陰森詭異,一時驚懼交集,失聲道:你要将我帶到哪兒去?那老妪足尖一點,踢在他腦後啞門穴上,順勢斜滑,輕飄飄落在地上,仰頭望了望天,自語道:那一夜月亮也是這麼圓,你跟我說過的話,我可一句沒忘。

    說話間臉上竟掠過一絲潮紅。

     周四心中一蕩:她怎地還會臉紅?那老妪低下頭來,溫聲道:我的好周郎,我勸你幾次,你全不依我,這回總該跟我去了吧?說着輕聲笑了起來。

    周四心道:原來她早知道我的名字!猛然間身子向後飄起,被那老妪帶着向前奔去。

     周四面孔朝下,隻看到地面飛快地移動,耳聽人馬聲喧,知兩旁行人甚多,心中氣苦:偌大個揚州城,怎就沒人攔阻她? 那老妪初時有所顧忌,奔跑時不甚快捷,片刻之間,便即愈行愈快,到後來竟發足狂奔起來。

    周四兩條腿似變成了斷梗飄蓬,勁風更吹得它他雙目難睜,心下又驚又佩:似這般提了一人奔跑,我可不能。

     不多時,那老妪出了北門,腳下仍是不停。

    周四擡頭上望,見她面上毫無表情,尋思:聽她說話,似是與周老伯相識,或許還結了甚麼仇怨。

    莫非她聽說周老伯已死,便要拿我洩憤?想到此節,大是惶急,暗遣真息,欲沖開被封的幾處穴道。

    微一運氣,體内那隻小蟲忽從腿上蹿回小腹,氣海、石門、關元三穴立時麻癢難當,一口真氣就此提不起來。

     那老妪覺察其意,冷笑道:我這神針随着氣血而動。

    你胡亂運氣,片刻便會遊到你心上!周四知她并非恫吓,哪敢再動? 那老妪年雖老邁,氣力卻甚悠長,直奔了七八十裡,方停下腳步。

    周四見她左右張望,似在找尋路徑,暗暗納悶:她若将怨氣發在我身上,此刻隻須輕輕一掌,便取了我性命,何必提着我在夜間狂奔?正疑時,那老妪又提起他向北奔去。

     這一番直行到天明,那老妪方停下稍事喘息。

    周四被他拎着跑了大半夜,一路上心驚肉跳,也甚疲憊,倒在地上,雙目半睜半閉,暗籌脫身之計。

    那老妪冷不防在他腦後玉枕上彈了一指。

    周四一身内功本有護體之效,但此時淤在腹内,半點提不起來,已與常人無異,一擊之下,登時暈倒在地。

     及至醒來,卻見那老妪不知何時已弄來一頭青騾,騾背上還放了一隻大筐。

    那老妪見他醒轉,由筐裡拿出塊黃乎乎的東西,胡亂塞在周四嘴裡,說道:你既然學了騾子的脾氣,便該與它吃一樣的東西。

    周四本待吐出,那老妪掌力微吐,将此物堵在他喉間。

    周四氣息一窒,忙擴胸向内吸氣。

    那老妪見狀,伸手捏住他鼻子。

    周四當此境地,哪還管甚麼牛食馬食,硬生生将那東西囫囵咽下,臉上已憋得血紅。

     那老妪見他神情狼狽,頗為得意,如法炮制,又連着喂了他幾塊,這才将他提起,放入大筐之中,跟着飛身躍上青騾,吆喝着向前便行。

     此後幾日,那老妪每日便從筐中取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硬塞到周四口中,自己則沿途或要或搶,弄了許多可口的食物下肚。

    周四初時吃了那些東西,不免煩惡欲吐,但吃得多了,見并無異狀,也便不甚在意。

     眼見那老妪挾着自己一路向北,少說也走了千八百裡,似乎仍未到她要去之處,心中不禁生疑。

    好在他生來即是随遇而安的禀性,時間一久,便不去想那老妪究竟欲往何方。

    如此一來,每日倒有大半時間浏覽沿途風光,間或見那老妪對沿途行人兇巴巴渾不講理,搶人美食仍要叫人做出一副心甘情願狀,常常樂不可支。

     那老妪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初時便想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捉弄他。

    周四外柔内剛,無論她如何折磨,均不露半點懼意。

    誰知又行幾日,那老妪竟漸漸心緒不甯起來,似乎每向前行上一步,便多了一份傷心。

    到得後來,更是不住地長籲短歎,對周四全不理睬。

     周四見她終日坐在騾背上發呆,偶爾回過頭來,卻又視己如同無物,心中大是奇怪。

    但想她不來折磨自己,雖未必安着甚麼好心,可自己每日坐在筐中,倒也樂得清靜。

     這一日正往前行,忽見前面呼呼喇喇走來一大群人。

    周四看衆人穿着打扮,皆是普通百姓,各個攜兒帶女,大包小裹,神色驚慌,心道:這些人莫非是去逃荒?為何又這般驚慌失措? 工夫不大,一群人來到近前。

    有幾人沖那老驅道:滿洲兵已從龍井關過了長城,聽說就要殺到遵化。

    過不幾日,京城怕也保不住了。

    那老妪微微皺眉,卻不停留,趕着騾子仍向前行。

     周四聽兩旁百姓亂哄哄吵嚷,心中驚疑:莫非我已到了京城?他在寺中時,便聽僧人們講過京城如何繁華,皇帝如何尊貴,後葉淩煙在洞中又提過周應揚及明教長老入宮之事,他少年心性,早已心馳神往。

    這時聽到已近京城,直樂得一顆心怦怦亂跳,恨不得立時從筐中跳出,入城看個究竟,對滿洲兵入關克城等事,渾沒放在心上。

     那老妪騎着騾子前行,雖是眉頭深鎖,對迎面而來的百姓卻不再理會。

    周四想到不久便能入京,也忘了尚受制于人,身子僵不能動,雙目卻不住地左右張望。

     哪知又行了一百多裡,仍未見到京城半個影子。

    周四心中失望,尋思:莫非她不是去京城?睜大眼睛看了半天,見前面不遠處是一片山丘,心下更疑:是不是她走錯路了?本待出聲提醒那老妪,怎奈啞穴被制,又作不得聲。

     那老妪凝視前面山丘,輕歎了一聲,忽然轉過身來,抓住周四衣領,将他從筐中拽了出來。

    周四在筐中坐了數日,驟然而出,頗有些依依不舍。

    随覺身子一沉,那老妪已提着他從騾背上躍了下來。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瑟瑟秋風之中,草木凋零,枯葉遍地,大有蕭索凄涼之感。

    那老妪提着周四,愣愣地站了一會兒,這才展開身形,向丘上奔來。

     待奔到山丘之上,周四偷眼觀瞧,見原來四面山丘各依地勢,如懷似臂,将中部寬闊的山澗圍成了一塊盆地。

    幾座山丘東西回括,将這塊盆地包攬得似一個大庭院相仿,形勢極為幽勝。

    仔細看時,隻見盆地延綿七八十裡,隐隐約約,似還建了許多碑樓,心道:誰人在此建了許多樓台石碑?看氣勢倒真不小。

     那老妪辨了一下方向,邁步向北面坡下奔去。

    少時下得坡來,腳下仍是不停。

    周四好奇,眼珠不住地亂轉,及見迎面矗立着一座十多尺高的大石牌坊,結構宏偉,造型奇特,牌坊夾柱石上,蹲着許多石雕的麒麟、獅子和不少叫不出名字的怪獸,更覺詫異:這可是什麼所在? 那老妪身如鬼魅,倏忽間又過了一個大紅門。

    周四見紅門内一條寬闊的石道中央,立了塊巨大的石碑,碑上密密麻麻刻了許多小字,忍不住向上觀看。

    他識字不多,碑上幾個醒目的大字倒還認得,見寫着:大明長陵神功聖德碑,心想:大明長陵是什麼東西? 那老妪對這裡似乎甚熟,過了幾個石門後,忽然隐身在一隻石獸下。

    一會兒光景,便見一隊錦衣人從西面走來。

    周四瞧衆人腰挎金刀,各個腳步凝重,顯是武功不弱,不由起了懼意。

    那老妪面無表情,目中卻露出警覺之色。

     一隊人四下張望一會,便即折而向東。

    少頃,忽又轉了回來,向南走去。

    過不多時,已有四五隊人由此而過。

    周四見此處警戒如此嚴密,一顆心直提到口邊。

     那老妪靜等一陣,見再無人來,忙拎起周四向東竄去。

    她心中似有所忌,再不敢由門中直入,蛇行鼠蹿之間,提着周四繞過了兩座院落,又伏在幾棵隐蔽的樹下,細聽周遭動靜。

     周四聽四下裡寂寂然全無聲響,枯葉墜地之聲也仿佛隐約可聞,一顆心跳得更是厲害,深恐有人從什麼角落跳了出來。

     那老妪聽了一會兒,露出一絲笑意,提起周四,向第三層院落縱去。

    周四閉上雙目,暗暗叨念:隻是别讓人發覺便好。

    正提心吊膽時,忽聽那老妪陰森森笑了起來。

    周四暗暗叫苦:]她怎還敢笑出聲來?^睜開眼時,見迎面赫然立着一塊石碑,上寫着:大明成祖文皇帝之陵。

     他雖少不更事,此刻也已知道立身之處便是皇帝的陵墓,眼望碑石後便是一座長滿松柏的大土丘,心下更不懷疑,直驚得一佛升天,二佛涅?,大張其口,連呼吸都似停止了。

     那老妪見他吓得魂不附體,哂笑道:我隻當你這小鬼天不怕地不怕,誰知見了皇帝老兒的墳冢,居然吓成這樣。

    眼見周四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似要說些什麼,伸掌拍開他腦後啞穴,問道:你既到了這裡,還有何話說?周四穴道被解,一句話脫口而出:你你将我帶到這裡做什麼?那老妪冷冷一笑道:我等了快四十年,便盼着有這麼一天。

    周四聽她聲音尖厲刺耳,忙道:你小聲些,别被人聽到了。

     那老妪道:這是朱棣的墳冢,非朱氏子孫誰敢進來?周四道:那你為何進來?那老妪嘿嘿笑道:我要來便來,誰敢管我?周四見她一臉兇悍之相,知其不可理喻,又道:便算無人管你,你自己來便是,為何将我也領到此處?那老妪道:沒有你,我還來此做甚?周四奇道:為什麼偏要有我,你才肯來? 那老妪惡狠狠瞪了他兩眼,說道:今日既是你的死期,我便讓你死個明白。

    周四早知她對己必有圖謀,聽了這話,仍是一驚,失聲道: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殺我?那老妪怒道:你可是周應揚的弟子?周四心想她必是與周老伯結下深仇,這才遷怒于自家,忙道:周老伯對我雖好,卻不是我師父。

     那老妪上前打了他一記耳光,罵道:你一身内功皆其所授,還要狡辯!周四挨了一下,臉腫起老高,心中氣苦,高聲道:我便是周老伯的弟子,又能怎樣!那老妪道:你師父從前對我不起,我自要将這筆帳算在他弟子頭上。

    周四撇嘴道:我周老伯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人,會有什麼事情對不起你這婦道人家?那老妪聽他語中大有輕視之意,本待出掌再打,不知怎地,臉上忽地紅了起來,手掌揮出一半,又縮了回去. 周四隻道她心虛,更是不依不饒地追問:你說我周老伯怎麼對不起你?那老妪臉上更紅,過了半天,方低聲道:他與我山盟海誓,後來卻不守誓言。

    這不是對不起我麼?說着将頭扭向一旁。

     周四一路上都見她兇神惡煞般折磨自己,哪會想到她也有怯餒之時,心中大是快慰,故作不解道:我周老伯與你說了什麼山盟海誓?你倒說出來聽聽。

    那老妪身子微微顫抖,猛地回過身來,恨聲道:我說他對不起我,便是對不起我。

    你怎敢多問! 周四恐她惱羞成怒,不敢再惡言相激,心道:聽她話中之意,似乎年輕時曾與周老伯有情,後被抛棄,始因愛生恨。

    想到數天前自己也曾為情所困,苦不堪言,頓生恻憫之心,合計:我何不學陸兄之法開導于她?她若能将情義勘破,或許便不會取我性命。

    他本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此即又已将愛欲抛卻,心中哪還有半點束縛?眼見那老妪為情所惑,隻覺又是好笑,又有些可憐,正色道:你雖喜歡我周老伯,可他既抛棄了你,你便該知道愈是苦求一種東西,愈是得不償失。

    況且我周老伯那樣的人物,自是早就看出女人都是輕賤之物,哪會将她們放在心中? 那老妪聽他口氣,便與琪瑤樓上那個花花公子如出一轍,回身啐道:你小小年紀,便想用這些鬼話教訓我麼?周四道:以前有幾人曾勸我抛卻私情,做番大事,我隻是不聽。

    此時闖出情關,才知人生别有洞天。

    那老妪見他躺在地上,仍掩不住一股豪邁氣概,心道:這少年此時神情,便與那老鬼三十多歲時全無二緻。

    這副模樣,直教人愛恨不能。

    嘴上卻罵道:你也要學那老鬼,去圖世間的虛業浮名!周四道:周老伯是否圖過虛業浮名,我并不知道。

    我隻知周老伯那等人物,女人是不配愛他的。

     那老妪見他将周應揚誇到了天上,怒火焚身,聲嘶力竭道:你将那老鬼看得好了不起,你可知他當年的醜态?周四冷笑道:我隻道女人的寶劍能刺人心膽,卻不知一張嘴更比寶劍還利。

    那老妪直氣得渾身亂顫,一時急不擇言,脫口道:他當年便是在此騙奸于我,還有假麼!周四怒道:周老伯已死了一年多,你為何還要污其名聲?那老妪咆哮着:我污他名聲?我今日便讓你看看他的醜事!抓起周四,轉身來到石碑之後。

     周四不知她有何名堂,怒道:你要幹什麼?猛地騰空而起,被那老妪舉了起來。

    那老妪怪笑道:你看看這老鬼在碑上都刻了些什麼!周四望向碑身,見上面顯是有人用利器刻了數個大字,字深逾寸,字迹卻流暢異常,心道:這刻字之人内力怎會如此深厚?他一張臉幾乎貼在石碑上,碑上刻了何字,自是看不清楚,當下呼喊道:我離得這麼近,怎能看清?那老妪哼了一聲,随手将他抛了出去。

     周四跌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向石碑望去,隻見碑上龍飛鳳舞刻了數個大字,寫道:如霜、應揚,地久天長。

    若違此誓,撞碑而亡。

     周四看到撞碑而亡四字,腦袋嗡地一聲,直欲炸裂。

    那老妪見他滿臉驚怖,仰天笑道:撞碑而亡,撞碑而亡!從地上抓起周四,竟向那石碑撞去 那老妪見他神色變幻不定,恐其暗施詭計,正要吐出掌力,将其斃于當地,猝然間聽這少年大聲呼叫,倒被吓了一跳,惡聲道:死到臨頭,你還要施什麼詭計麼?周四見她目露兇光,掌上青筋暴露,忙道:我若是明教之主,你還殺我麼? 那老妪冷笑道:刁鑽小兒,竟敢用這話唬我!掌上力道又加了三層。

    周四氣息一窒,熱血呼地淤在頭上,直急得大呼道:我我右面裡懷中有有塊小牌,你一看便知!那老妪猶豫一下,伸手探入他懷中摸了幾把,卻掏出一個油布小包,臉色登時沉了下來,喝道:這哪裡是什麼聖牌!随手一抛,将小包丢在地下。

     周四急道:那是我在路上時一位老伯伯送給我的,說是我周老伯的遺物。

    那老妪一怔,腳尖輕輕一勾,将那小包又勾回手中,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這老鬼留下了何物?掌上微一用力,将小包外面一層油布震碎,漫不經心地向掌上望去。

    哪知隻看一眼,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忽露出驚訝之情,厲聲道:這經書是何人送你的?快如實說來!周四不假思索道:那位老伯蓬頭垢面,高高瘦瘦,說話時咬文嚼字,武功卻也真高!那老妪冷笑道:必是柳心雲那厮。

    說着将手中之物揣入懷中。

     周四于那人贈包之後,便一直将它放入懷内,至于裡面裝着什麼東西,卻不曾理會。

    這時見那老妪将此物據為己有,心中不舍,急道:你為何搶我東西?那老妪嘿嘿笑道:這東西本就是那老鬼搶來的。

    說到這裡,又皺眉道:柳心雲為何将這寶貝交給你?周四氣苦道:他說這東西交給我才算物歸原主。

     那老妪喝道:胡說!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稱原主。

    略一品味,又覺得裡面确有文章,沉吟片刻,忽将手又探入周四懷中摸了起來。

    陡然間觸到一物,一隻手插在周四懷裡,竟不敢再動。

     周四知他已摸到那塊小牌,心中大喜,笑呵呵道:你何不取出來看看?那老妪身子顫了一下,臉上如裹寒霜,手臂抖了半天,方将一物從周四懷中掏出,眼光卻瞥向一旁,不敢看手中之物。

     周四雖頭沖下被抵在碑上,也能看出那老妪驚慌的神情,正色道:這塊牌是我周老伯親手交在我手上。

    蕭問道、木逢秋、葉淩煙等人對我都奉若神明。

    你怎敢如此辱我害我! 那老妪摸到那小牌時,便暗暗掂其輕重,隻覺比普通烏金渾鐵猶重了三四倍不止,已知必是本教聖牌無疑。

    這時聽周四申斥,突然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口中喊道:我的命好苦!我的命好苦啊! 周四頭朝下撞在地下,直跌得七葷八素,眼前金星亂冒,不由怒聲道:你既知我是何人,為何還敢如此?一語剛出,那老妪哭聲戛然而止。

     周四惱她言行,厲聲道:似你這等心狠手辣的婦人,我見猶恨!周老伯那般頂天立地的人物,又怎會愛你憐你?那老妪本不敢正視周四,聽了這話,又現出怨毒之色,抹了把眼淚道:他當年忘恩負義,害我一生孤苦。

    你師徒二人一個鼻孔出氣,都來欺負我一個柔弱女子。

     周四笑道:似你這般,若還隻算是弱女子,那世上的女中豪傑,又會是什麼樣子?我看天下之大,怕也沒有男人立足之地了。

    那老妪知他搶白自己,一時語塞,索性仰面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手舞足蹈起來。

     周四一路上隻見她兇悍無比,何曾想到她還有這套把戲,心想:她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