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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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如此刁蠻發潑,周老伯當年又要被她糾纏到什麼地步?或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投河跳井的心也有了。

    他本為周應揚難過,卻又想到:我當初怎會為了一個女人愁苦到那般可笑的地步?一時情不能禁,放聲大笑。

     那老妪正哭得起勁,聽周四一笑,哭聲立止。

    周四收住笑聲道:你說周老伯忘恩負義,害你孤苦,我倒想聽他是怎麼個忘恩負義?那老妪本要開口,想了一想,又緘口不言。

     實則這老妪亦是明教十大長老之一,姓冷名如霜,年輕時與周應揚同在明教,日久生情,做下了一世的孽緣。

    這成祖皇陵便是二人初嘗禁果之地。

    周應揚一時情迷心竅,在此留詩一首,以志永不相棄之意。

    後其榮登教主寶座,一番心思便轉到與群雄争霸江湖上去。

    冷如霜見其對己已失情趣,曾哭鬧過數次,終是無濟于事,遂由愛生恨,反目為仇。

    隻是周應揚貴為一代明尊,一幹教衆皆敬之如神,冷如霜雖有恨在心,也不敢将他如何。

    後周應揚去少林不歸,教中生了變故,冷如霜便隐身在揚州城風月場中,見到負心縱欲的王孫公子,便暗暗将其誅卻。

    前時她聽陸憶裳說徐娘半老,可還多情等瘋話,正觸及痛處,便生了殺其之心。

    無意之中,又聽到周四是周應揚的弟子,幾十年的舊賬湧上心頭,便欲讓周四代周應揚撞碑而亡,以踐前誓。

     周四見那老妪低頭不語,心道:她雖認我是教主,但我若過于激惱她,說不得她會不顧尊卑,又上前殺我。

    我且溫言說之,令她解開我被封穴道,那時便不懼她。

    于是和顔悅色道:你既不願說以前傷心之事,也就罷了。

    我穴道被封了這麼多天,你難道還不給我解開麼?那老妪知這少年是再也殺不得了,但若撒手就走,不解其穴,卻又有些不敢。

    明教傳到崇祯年間,已曆三十多位教主,每代教主在位時,雖對教規皆有增補,但教主令出法随這一條,卻是從創教時起便定而不易的。

    那老妪雖在江湖上胡亂使性,橫行慣了,但教主有令,卻不敢不聽,當下來在周四面前,伸掌拍開他被封穴道。

     周四手腳雖已能動,腹内那隻冰冷的小蟲仍是未除,乍一站起,那小蟲又在裡面跳脫起來。

    周四隻覺腰間一麻,又坐倒在地。

    那老妪見狀,忙從懷中取出塊巴掌大的紫黑色石頭,貼在碑上慢慢磨了起來,工夫不大,石頭竟冒出了白煙,顔色由紫黑變得透明。

    周四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物件,心中大奇。

     那老妪又磨了半天,石上的白煙慢慢散盡。

    她雙掌輕輕一按,一塊石頭竟被她按得扁扁平平,如一堆爛泥相仿。

     周四按捺不住内心驚奇,問道:你這石頭到底是什麼東西?那老妪也不答話,又從懷中取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倒在石泥之上,邁步走到周四面前,便要蹲下身來,微一遲疑,又怯聲道:我冒渎明尊,明尊可否赦我死罪?說話之時,一雙眼睛不住察看周四神色。

    周四心念一轉,已知其意,說道:你隻要将那東西取出,我便不再怪你。

    那老妪仍是猶豫不定,試探道:明尊乃至聖至極之人,一言九鼎,總不會言而無信吧?周四笑道:我說了不怪你,便不會失言。

     那老妪大喜,忙從懷中取出前時油布包中之物,連同小牌一起揣入周四懷中,說道:明尊雖不怪我,但此番冒犯之罪,還望不要告之教中他人為好。

    周四微微一笑道:你莫非怕他們找你麻煩?那老妪眼珠滾動着道:别人倒不足慮,隻是木逢秋、莫羁庸、蓋天行三人,我卻鬥他們不過。

     周四聽她将木逢秋放在首位,也覺自豪,笑道:木先生武功自是強你甚多。

    那位柳柳老伯你也比之不上。

    微一頓挫,又道:我前些日若非身體不适,你也未必能将我帶到此間。

     那老妪想到自己勝他時所施手段殊不光彩,臉上一紅,忙俯下身道:明尊且把衣衫撩起。

    周四知她要為自己除針,心想這小針古怪遊滑,不知她用什麼法子能将其取出,當下撩起衣襟,觀其施為。

    那老妪似知道小針遊在何處,手掌一翻,将石泥糊在周四小腹上。

    周四隻覺似是一塊燒紅的火炭貼在身上,直燙得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那老妪也不憐其痛楚,手掌隻在他小腹四周輕輕撫摸。

    說也奇怪,但由她手掌觸及之處,立時涼爽一片,毒熱不侵。

    周四初覺渾身清爽,小腹灼熱之苦尚能忍受,誰知那老妪手上不停,仍在他小腹四周輕拍慢按。

    時間稍久,周四漸覺一股寒意透入骨髓,正在不知不覺地流向四肢百骸,霎時間周身氣血似被這徹骨的寒意凝住了,隻有那石泥下的一小塊皮肉,仍是油澆火烤一般。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霎時想到:莫非她仍要害我?便在這時,忽覺腹内那隻小蟲又動了起來,隻是這次動時,再不如前時那樣活蹦亂跳,任意往之,似乎無論怎麼沖突,都已脫不出那石泥所罩住的圈圍。

    過了一會兒,那小蟲似已精疲力盡,跳了兩下,便不再動。

     那老妪似對小蟲一舉一動都極熟悉,左掌暴伸,擊在周四左腹下,一股陰寒之氣猝然入體,周四不由自主地打個冷戰。

    隻這麼一抖間,那小蟲已受了極大的震蕩,再也潛隐不住,竟一頭從腹中竄了出來。

    周四覺丹田一暢,内力又漸凝聚,心中大喜。

    那老妪道:快将石上熱氣運遍全身,不可遲疑。

    周四知小針已除,忙依言而行。

    片刻之間,便借那石上熱流将一身寒氣驅得無影無蹤,當即跳起身道:這小針本是極寒之物,難道反怕了寒氣,專向暖處鑽麼?說着将石泥從腹上取下,遞向那老妪。

     那老妪見他轉眼間便神采奕奕地站起,心中一驚:我這陰霜掌練了四十餘年,當年江湖人物無不聞之色變。

    适才我為阻那遊魂針竄行,少說也在他身上拍了二十餘掌,掌力雖不甚強,但他怎能頃刻間便将寒氣驅盡?這等内力,實有些駭人聽聞!想到他神功已複,恥辱未雪,直吓得魄散魂飛,哪還敢上前取石,急速向院外飛縱而去。

     周四見她惶惶而竄,喊道:還你石頭!手臂一揚,将石頭抛了過去。

    那老妪也不回頭,反手将石頭操入手中,幾個起落,已逃得無影無蹤。

    周四雖覺可笑,但想到此番死裡逃生,着實不易,不由噓口長氣,暗暗慶幸不已。

     此時偌大一個院落中,隻剩下他一人。

    他望向四周,見石碑上周應揚所刻字迹太過醒目,心下暗笑:周老伯必是一時糊塗,方留字于此。

    若被人看到,恐毀其一世英名。

    伸手去懷中取出小牌,望碑上刮去。

    周應揚功力雖深,刻字時也隻三十餘歲,單從内力論,周四實勝其當年一籌。

    但見石屑片片飛落,不多時,周四便将字迹刮得幹幹淨淨。

     他揣牌入懷,心中合計:此處既是皇陵,想來京城離此不遠。

    我隻身一人,何不到京城逛逛?邁步便走,不多時,已穿過幾個院落,來到一條石道之上。

     他知由此向外,須經數道石門,各門皆有人嚴加把守,自然不敢大意,每次向前走出數步,便伏在隐蔽之處,窺測動靜。

    他自随葉淩煙習得輕身之術後,身形步法已不同尋常,加之謹慎而行,不到半個時辰,終于出了皇陵。

     他随那老妪由南向北行來時,一路上隻聽說離京城不遠,卻連京城半個影子也未看見。

    此時立于山丘之上,心想:莫非京城是在東面?又想:我且先向東走,待碰到行人時,再問不遲。

    既有計較,便大步流星向東行去,卻不知京城原在皇陵南面,他向東面行,那是離京城愈發遠了。

     他興沖沖走了百餘裡,未遇到半個活物,眼望四下枯木成林,荒草滿坡,一片死寂,心中不由發毛:我這可是走錯了不成?又想:或許京城便在前面,也未可知。

    他本非性急之人,隻想便算走錯方向,大不了折回來便是。

    有此一念,不知不覺中,又走出一百多裡。

     眼見天色向晚,不禁犯愁:此時寒氣已重,我若在露天睡上一夜,反不如再向前行。

    若能遇上一戶人家,也可解饑寒之苦。

    想罷振作精神,快步向前趕路。

     這一番秋夜獨行,又糊裡糊塗地走了一百多裡,眼見得月隐星稀,東方欲曉,已累得精疲力竭,舌燥口幹。

    身當此時,已知走錯了方向,也便棄了去京城的念頭,隻盼能遇上一村一戶,弄些幹糧清水充饑。

     他渾身疲憊,腳下慢了許多,又行二十餘裡,四周仍是阗無人迹,心中好不懊喪,索性躺在地上,打起瞌睡來。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香濃之中,忽聽不遠處傳來人喊馬嘶之聲。

    他一驚而醒,忙翻身躍起,向四下張望。

    隻見不遠處一片林中,有數十人舞刀弄槍,正将七八個騎馬之人圍在當中厮鬥。

    細看馬上幾人,服裝都甚奇特,這時正左支右绌地招架,看情形不用多久,人人皆要死于亂刃之下。

     周四見衆人武藝平常,隻當是聚衆械鬥的百姓,當下站在一旁,冷眼觀瞧。

    隻一會工夫,馬上已有三人被砍翻在地,餘下幾人更顯勢孤。

    但這幾人都甚兇悍,身處險境,竟然全無懼意,揮刀左砍右剁,仍是威勢奪人,勇不可擋。

     周四見一匹花骝馬上坐了個少年,年紀隻有十五六歲,縱馬舞刀之際,卻似久經沙場的老将一般,不禁好奇。

    忽聽黑馬上一個大漢吼道:豪格,保護你小叔叔沖出去。

    我在這纏住他們!随聽那少年道:九哥,我不走!咱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話音未落,隻聽四下圍攻之人罵道:幾個鞑子,今日一個也走不了! 周四見二人危難時真情流露,暗想:他二人看來皆是有情有義之人,就這麼死了,确是可惜。

    忽聽那少年失聲叫道:九哥,你受傷了?那大漢笑道:不想我縱橫疆場十餘年,今日竟死在小輩之手。

    說話間圓睜虎目,大有英雄末路之慨。

    那少年受了感染,勒馬橫刀,凄苦一笑道:隻是不能與九哥一起射鹿了。

    二人說話之時,那大漢身上又中兩槍,鮮血霎時染紅袍襟。

     周四見二人視死如歸,心中好生相敬,及見二人血污滿身,命在頃刻,忙高聲道:各位先住手,我有話說!他小睡之後,精神恢複了許多,這一聲斷喝直似半空中雷響。

    衆人都忘了厮鬥,向他望來。

     一人憨聲道:這幾人是滿洲的鞑子,你難道要助纣為虐麼!周四一愣,心道:滿洲鞑子是怎麼回事?那人見周四猶豫,沖衆人道:兄弟們手底下再利落些,盡早拾掇了這幾個鞑子!衆人齊聲應了,重又舉起刀槍,向馬上幾人撲去。

     周四正躊躇着是否該上前相助,突聽那少年驚呼一聲,從馬上跌了下來。

    有幾人咒罵着往他身上狂紮亂刺。

    周四大急,叫聲:快别下手!箭打一般蹿到幾人面前,左腿劃圈橫掃,将幾杆大槍踢飛,右手袍袖一卷,将那少年裹入懷中,腳尖微一點地,倏然縱出幾丈開外。

    這幾下兔起鹘落,衆人眼前都是一花。

    定睛看時,隻見他懷抱一人,已大袖飄飄地立在圈外。

     一藍衫大漢上下打量周四,怒聲道:你是漢人,怎敢去幫鞑子?周四見馬上幾個大漢渾身是血,神色卻不稍變,更生欽敬,朗聲道:這幾人都是不怕死的好漢。

    我勸各位還是别為難他們。

    那藍衫大漢喝道:你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是不是将你老子是誰也忘了? 周四幼小孤苦,本就不知親生父母是誰,聽他一說,凄然道:我本就不知他們是誰,還談什麼忘不忘?他這話本是實情,但衆人均錯會其意,隻道他喪倫滅理,目無君父。

     那藍衫大漢冷笑道:這麼說,你是甘心做鞑子的走狗了?忽将手中大環刀一揮,喊道:将這小兒也一塊宰了,兄弟們不要留情!話音未落,已有七八個人向周四撲來。

     周四見幾人狀如兇神,心中氣惱:這些人如此無禮,好沒情由!難道勸架之人也該死麼?眼見幾件兵器均奔自己要害,怒火更盛:我在萬馬軍中,尚殺得屍橫遍野,爾等寥寥數人,能奈我何?當下并不閃避,一隻手猝然伸出,前拿後帶,随抓随抛,頃刻間将七八個人皆擲在數丈之外,人人落地後哼也不哼,顯是被他一抓之下,立時斃命。

     衆人見他連殺數人,比折斷一根枯草還要容易,均吓得毛發直立,眉聳目斜。

    馬上幾條大漢雖是久經沙場、悍然不顧的猛士,見了這等狠辣的手段,也不由相顧駭然。

     卻聽周四道:以前有人曾勸我下手留些情面,後來我在大軍中逃得性命,才知他說的不對!說到這裡,望定那藍衫大漢道:你既要殺我,為何還不過來?那藍衫大漢心下雖驚,人卻極是硬朗,怒目道:爺爺是頂天立地的好漢,豈懼你這鞑子走狗?明知上前必死,大步邁出,竟無絲毫畏懼。

     周四凝立當地,待藍衫大漢距己不過丈餘,突然邁上一步,左掌閃電般伸出,将他手中大環刀奪了下來。

    藍衫大漢并不慌亂,明知鬥對方不過,雙拳齊出,仍向周四胸口擊來。

    周四冷冷一笑,将懷中少年放在地下,袍袖揮出,打在藍衫大漢臉上。

    那藍衫大漢頭上一暈,踉跄幾步,險些摔倒,腦袋晃了幾晃,又撲了上來。

    周四有意戲耍于他,袍袖二番卷出,搭在藍衫大漢肩頭,運勁向旁一引,藍衫大漢身不由己地連轉幾圈,一頭栽在地上。

    衆人見狀,齊聲驚呼:頭領,快别和他計較! 那藍衫大漢跌得頭昏腦脹,人卻十分倔強,掙紮幾下,又站起身來,雙手握拳,一步步走向周四,比适才更是冷傲不馴。

    周四亦未料他會有這等傲骨,好勝之心陡起,故意要在人前挫其銳氣,大袖頃刻間連揮數下。

    但聽啪啪聲響,那藍衫大漢一件袍子被震得碎成數片,轉眼之間,魁梧的身軀便裸露在瑟瑟秋風之中。

     衆人見了,背後都竄上一股涼意。

    那藍衫大漢身子栽了兩栽,重重地跪在地上,手撫胸口,急喘不止。

    原來周四揮袖之際,便在藍衫大漢心口處輕輕拂了一下,及至收袖,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掃中他膝上穴道。

    他袖上勁力欲剛則剛,欲柔則柔,皆随心意,一股剛猛力道雖将藍衫大漢袍服震碎,柔和的勁力卻淤滞在他體内,潛深伏陸奧,不露圭角。

    那藍衫大漢腿上先是一麻,随覺胸口憋悶,心跳無力。

    饒是他體健如牛,也不由跪伏在地,喘息不止。

     周四見他神情狼狽,笑道:便算你銅筋鐵骨,今日也該服了我吧!那藍衫大漢一張臉憋得紫紅,心中仍是不服,昂首道:你若有種,便殺了爺爺,這般辱我,算什麼好漢?周四見他至此仍不告饒,左掌叭地一下,拍在藍衫大漢後背,說道:你若軟語求我,我必取你性命,既不屈服,倒可相饒。

    右足起處,将藍衫大漢踢入人群之中。

    有幾人忙伸手将他接住。

    那藍衫大漢被他掌拍足踢,穴道已解,胸口憋悶之狀亦消。

    他縱橫四方,從未受過如此挫辱,當下推開兩旁同夥,怒視周四道:足下今日之賜,我等均已記下。

    劉國能但有氣在,日後定當酬謝!說罷恨恨地望了馬上幾人一眼,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向西奔去。

    一幹同黨驚魂未定,哪敢再看周四一眼?皆發足狂奔,鼠竄而去。

     周四眼望衆人遠去,心想:這藍衫大漢頗有骨氣。

    我今日辱他,倒是有些不該。

    正思間,适才被他救下的少年已跑到他身邊道:恩公活命之恩,多铎感激不盡。

    單膝跪倒,便要磕頭。

    馬上幾條大漢也跳下戰馬,上前拱手道:恩公大德,銘感五中,不敢言報。

    說話間雖有感激之意,猶豫一下,終未跪下身來。

     周四于此等虛禮全不介意,攙起那少年道:你叫多铎?這名字可怪得很。

    那少年嘿嘿一笑,指着旁邊一條大漢道:這是我九哥多爾衮。

    那大漢重又拱手道:若無恩公仗義援手,我等休矣。

    周四敬他是條好漢,說道:舉手之勞,也算不了什麼。

    那少年又指着另一人道:這是我侄兒豪格。

    那人也上前給周四重又施禮。

    周四疑道:你們幾人的名字怎地都這麼古怪?幾人見他不解的神色,都大笑起來。

     那少年抓住周四雙手道: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周四道:我叫周四。

    那少年道:那我便叫你周四哥如何?周四喜道:那當然好!他自入江湖以來,從無一人以兄呼之,聽那少年叫得親熱,心中如何不喜?那少年見他答允,喜道:你既是我四哥,可得教我些武藝。

    他适才見周四武功驚人,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時按捺不住,頭一件事便要周四傳他武藝。

    周四見他滿臉羨豔,心中得意,點頭道:你若想學,我教你便是。

    二人年紀均幼,碰在一起,自是投緣,你一言我一語,将旁人都擱在一邊。

     旁邊大漢見二人聊個沒完沒了,說道:多铎,咱們出來已久,何不引恩公一同回去?那少年斜了他一眼道:我自是要領四哥一同回去,可現下我二人還沒說完呢。

    那大漢笑道:你二人同乘一匹馬,邊走邊聊便是。

    那少年點頭道:那好吧,不過我和四哥要騎你那匹千裡駒。

    那大漢笑道:好,好!便給你騎。

     那少年拉着周四,走到一匹黑馬前,問道:四哥可會騎馬?周四道:自是會騎。

    那少年喜道:我二人騎這匹馬,不出片刻,便能将他們落在後面。

    與周四一同跳上馬背,也不等衆人上馬,便踹蹬揚鞭,向東馳去。

     他二人胯下戰馬乃是萬中選一的良駒,端的是龍背鳥頸,筋健骨挺,此時雖載着兩人,仍是四蹄翻飛,奔馳若風。

    周四在昆明雖奪過明将幾匹良駒,但與此馬相比,卻遜色得多。

    眼見這馬後蹄隻在地上微微一撐,便蹿出數丈,直比流星還快,驚道:這馬可真是人間寶貝! 那少年扭回頭笑道:此馬喚做烏龍獸,乃蒙古喀爾沁王爺貢奉的禮物。

    四哥若是喜歡,我讓九哥送你如何?周四心中歡喜,嘴上卻道:這等寶馬,他如何舍得?那少年道:你救了大夥性命,他再舍不得,也不能不依。

    說話之間,那馬已奔出二十餘裡,後面幾條大漢早被甩得無影無蹤。

     二人一馬疾疾向前,少刻轉出一片密林。

    周四縱目望去,赫然見迎面一片山坡下,紮了數十座大寨。

    各寨依勢延綿,足鋪開數裡,遠望旌旗蔽天,戈矛耀日。

     周四前曆兵禍,豈不知兵勢之威;眼見連營數裡,恍似鋪天蓋地一般,驚道:這這是哪的人馬?那少年手指前方,面有得色道:這便是我滿洲的八旗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