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掌碎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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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立着一位十四五歲的白衣女子,全身素白,不帶半點雜色。

    那張秀麗的鵝蛋臉,簡直美得無法形容,她雙手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推拿,再奇的是她施運的正是玄門中一種最上乘的功力,其中似蘊藏着無窮變化、不盡玄機,這麼年輕的女子,施展得不但得心應手,而且幹淨利落,功力似乎極為高深。

     另一淡紅裝的女子,生得又俏又豔,容光奪人,與那白衣女相對而立,真是瓊花王樹,對映生輝,她原見過瓊娘,細看是她,心中已大感不是意思。

     恰巧麟兒走近她的身邊,她一見到麟兒,就有一股怨氣打從心坎裡直冒而出。

     蓦地她把身子一坐,雙掌對着瓊娘龍女一推,龍女正将幹元内功化為一股熱流,為她悉心驅毒,誰也沒有料到醫虎為害,反口噬人,在毫無防備之下,幾乎被她一掌推個正着,麟兒大吃一驚,忙攔腰把師妹一帶,躍退數尺,對面瓊娘,也一閃躲開。

     麟兒惟恐師妹埋怨自己,滿懷不是意思,但這種地方,卻顯出這女孩子的溫柔文靜确實有異常人,她兩手輕掠雲鬓,望着麟兒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和麟兒并立着。

     俏瓊娘臉容一整,雖然未出口喝斥,但臉上已蘊着三分薄怒。

     袁玉英凝神靜立,兩眼卻不住地打量黑寡婦和那覺虛僧。

     其中隻苦了熊玉儀,大眼睛中含着一眶熱淚,隻有天才可料到,師叔卻是這樣的一位不通情理的人! 赤霞女秀眉一豎,那剪水雙眸中隐蘊精光,她原坐在角落旁一石凳之上,黑寡婦出手推人之後,她快如飄風地落到師妹跟前,幽幽地問道: “人家一番好意,出手為師妹療傷,于今傷勢好轉,師妹卻還怒于那動手為你治療的人,這樣作未免使人家寒心!還望看在愚姊份上,依舊躺下,使人家好為你繼續治療,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原在乎個人一念之間,你我都是年近不惑的人,什麼事不能看開一點?” 熊玉儀更跪在凳前,不住地泣求道: “一切的事,都錯在儀兒,師叔平日不是很疼我麼?原諒侄女一點,讓這幾位姊姊們替你繼續治療吧!” 黑寡婦面容一整,冷笑道: “怎麼着?這批人竟成你的哥哥姊姊了麼?你被人擒縛,作為人質,卻不想到武林兒女可殺不可辱,青城派屹立中原,比哪一門哪一派,絲毫不差!門中教出的弟子,不論男女,都是鐵一般的人物,縱使技不如人,也抱着甯為玉碎,不願瓦全的心理,我和你師父不惜千裡奔馳,就為的是報仇雪很,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軟骨頭,居然把人家當作你的哥哥姊姊,是否看到那些小子們生得俊迷住了你整個身心?無怪你師父将你一把奪回時,你不但毫無喜容,反有一臉哀怨之色,當時我覺得事情很奇怪,還以為你受了旁的委屈,見着師父尊長們不免傷心,卻不知你别具心腸,屈膝媚仇,吃裡扒外,你真是你師父的好弟子,祖師慈悲,如不嘉惠于你,青城派隻好另行開山立祖了!”說罷竟然從懷中摸出一支黃光閃閃、反約三寸的紫銅箭,那東西一拿出,赤霞女鐵青着臉,氣得全身不住的抖顫。

     隻聽她語聲帶悲道: “師妹,你對這孩子竟這樣的下絕情,施毒手麼?照你這種舉動看來,連為姊的也有通敵之嫌了!” 黑寡婦冷笑了一聲道: “師姊,你這未免錯怪小妹了,祖師遺留下來的規矩,凡是青城派的門人弟子,不管他有天大的來頭,也得遵守,連掌門人也不例外!你教出來的徒弟,既有你在她身旁,按理說,我不應越俎代庖。

    你把她奪回之後,她一切經過的情形,以你師徒彼此的情分,她決不至于瞞着不說!就以今晚的情形來講,她把昆侖派的門人弟子,當着你的面帶到此處,你絲毫未加阻止,這就充分證明你同情你徒弟的一切作法。

    本門中既出了這種醜事,我如知道不管,那得擔多大的關系?如被旁人告發,我和你們同樣受罰。

    ” 赤霞女怒道: “然在我和玉儀,應該眼睜睜地看你等死!” 黑寡婦冷笑道: “等死?老實講,沒有你們,說不定我還不至受傷呢!” 赤霞女正待駁斥,熊玉儀哭告道: “恩師,不必多講了,總算弟子不肖,師叔既已把祖師的紫銅令取出,哪還有望她收回之理?反正不加拘捕弟子也要回山,我一死原不足借,隻辜負了恩師七年教誨之恩,也辜負了人家一番治療之情!” 黑寡婦将銅箭一舉,高聲念道: “謹以祖師紫銅令,拘捕本門弟子熊玉儀,回山以門規懲處。

    ”銅箭立即往地下一擲,熊玉儀接着無異于認罪回山領罰,不接無異于抗令不遵,罪尤不赦。

    青城派這一門規,訂得有點漏洞百出,隻要門中長輩認為弟子中有吃裡扒外的嫌疑時,那位受嫌疑的弟子就隻有九死一生。

     蓦地,一聲長嘯,藍影一條,往熊玉儀面前一掠,順手一抄,立将那紫銅令接住。

     接箭的卻是崆峒高弟陳惠元,他擋在熊玉儀的身前,用忿怒的眼光将黑寡婦看了一眼,冷幽幽地說道: “青城派出了你這種以大欺小忘恩負義的長輩,我也為你羞慚,門弟子關心長輩的生死,請人療傷,不管來人是仇是怨,按常情言,他就是醫者的身份,隻要醫者能不避仇怨,能為你悉心治療,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古往今來,我倒還沒有聽說過,治好了人家的病,反而遭挨打的人,更沒有聽到疾病已痊,反而讓請醫者因而獲罪之理,青城派就是不近人情,也不應這樣的有乖常理,我如不身經其事,确不信人間會有你這種不通人性的婦女。

     實告訴你,我是崆峒山大悲真人的關門弟子,既有膽子接你紫銅令,就擔得起這場是非,你門中規矩,以紫銅令處分門人時,如銅令被人收去或失落,不追回這銅令,就不能處分這犯罪的弟子。

    這事盡管往我身上招呼,或向師門要人,你如不服氣,就此比劃,我也一樣奉陪。

    如能勝過我雙掌一劍,不但紫銅令雙手牽上,你要剜要殺,我決不皺眉,所言盡此,悉聽遵便!” 黑寡婦哪能忍受這種侮辱,人在石凳之上,蓦地雙掌往前一推,一記劈空掌,勢如排山倒海,朝着那陳惠元打至。

     赤霞女怒喝道: “你瘋了!”趕忙把熊玉儀一手提起,往旁邊躍去。

     陳惠元秀眉一揚,星眸中精光四射,掌風一至,人竟不避不閃,疾伸雙掌,發出兩股勁風,對着迎面而來的劈空掌風打擊。

     赤霞女知道這幾位少年男女,年紀雖輕,但如論武功,就是他們師門長輩,也很少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就以治傷來講,應運内功之助排除體内毒素,麟兒不請自己,而借重他的師妹白衣龍女,這舉動并不是瞧不起青城派,而是看出了青城派的内功秘技走的是純陽或純陰的單一路子,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哪能用之于治療?在内功上,已很明顯地輸人一着!而今師妹竟在重傷之餘,不自量力,與人硬拼掌力,對方因她不情不義,業已激動義憤,伸手接去紫銅令,并還熟悉本派門規,這就無異于明白宣示,他願把這場事攬了下來,就是變成派系之争也在所不顧。

     她知道隻要雙方掌風一接觸,黑寡婦不死也得重傷當場,自己不出手救緩,勢将受到掌門人的斥責。

    想至此,忙飛撲向前,正待發掌力将陳惠元的掌風震斜,蓦聞覺虛僧一聲大喝道: “師妹,不得莽撞!”一條灰影,電射而至,覺虛身形未定,即将袍袖連展,一陣風響,将兩人打出的掌風,硬逼着往洞門一送。

     “轟隆”一響,洞門口碎石竟被掌力震碎了不少,紛紛朝外飛去。

     覺虛僧大約使用真力過度,光頭上業已現汗,身形也晃了幾晃,苦笑道: “白師妹(黑寡婦原姓白)你性子也太急了,你師姊既然在此,她自然會管教她的徒弟,擅出紫銅令,将引起兩派門戶之争,陳小俠于我有恩,我不忍你們兩方因逞一時之憤,各走極端,就煩你把紫銅令給我,玉儀的事,她為的是你我,年輕人設想不周,處分一節,看貧僧薄面,饒了她如何?” 惠元正待把紫銅令交與覺虛大師,黑寡婦鐵青着臉,那情形,似乎刀也砍不出血,竟對覺虛冷笑道: “好!師兄有命,哪敢不從?不過小妹為本門的面子着想,也是遵着掌門人的面示,人家既将本門弟子擒了作人質,我也得将那肇事的人帶回本門,關他三月,如果昆侖弟子季嘉麟及廬山女弟子薛瓊娘能接受這個條件,則事情一了百了。

    ” 麟兒笑道: “這有什麼不可以呢,隻要老前輩能放出瑤姊姊,我就親到貴派祖師面前領罰便了。

    ” 黑寡婦怒道: “青城派并沒有擒你的什麼瑤姊姊,你為何要問我要人?” 瓊娘忍不住插嘴道: “冷面觀音金素霞算不算老前輩的同門呢?擒去瑤姊,她也是動手人之一。

    峨嵋青城兩派,誰也知道彼此聯盟,視同一家,而今畢師姊尚囚禁峨嵋,儀姊姊原為我失手誤傷,我至為後悔,不但親自向她謝罪,而且彼此已結為姊妹,這原沒有什麼不可向貴派交待的,她也沒有什麼對不起貴派的事!老前輩盛怒之下,一定要我們赴貴派領罪,既經麟弟答應,晚輩也斷然不遵,隻要前輩秉息事甯人之旨,與峨嵋派妥為商洽,仗前輩一言九鼎之力把人放出,以免讓我們謝了罪,同門卻還落在你們兩派之手,這一請求,望老前輩稍事考慮如何?” 覺虛僧一聽,略沉吟,颔首道: “這事情待老僧回山後,向掌門師兄商洽便了。

    ” 麟兒倒存着息事甯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忙把紫銅令接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與黑寡婦道: “請前輩将銅令收下,并代義弟謝過适才魯莽之罪。

    ” 黑寡婦端坐不接,冷幽幽地說道: “你既願随我同赴本門謝罪,可将全身什物一概取下,由我代為保管,領罪後,即便發還。

    ” 麟兒不覺心中一怔,忙道: “我全身所帶均是恩師手賜之物,如向貴派祖師前輩領罪,規定隻準一雙空手前往,我将身旁什物交與我師妹保管便了,不勞前輩費神。

    ” 黑寡婦冷笑道: “那樣不行,如果你中途逃跑了,沒有你的兵器作為抵押,我問誰要人?” 麟兒正在低頭沉吟之際,白衣龍女業已姗姗地走到麟兒身邊,她沖着黑寡婦的面,嬌笑一聲道: “老前輩,我師兄身上的東西,無一件不是本門鎮山之物,沒有家父的手今,除了本門的人以外,他絕不能将東西交付任何人,如果不具誠意,他盡可不随老前輩同赴青城了,你怕他中途逃跑,我們也怕本門至寶落于那些惡人之手,象陰山派袁素涵一樣,仗着寶劍神奇,為非作惡!” 黑寡婦勃然大怒,雙掌一揚,又是一記壁空掌,并怒喝道: “賤婢,竟敢出言傷人,你認為我青城派就沒有懲治你們的能力麼?” 麟兒不等掌力接近,業已發動伏魔真氣,将那劈空掌力一舉化解。

     他見黑寡婦兩度出手,強橫已極,不由得激起一片怒火,當即冷笑一聲道: “我當你為人隻是心胸狹窄,門戶之見極深,但仍不失為一潔身自愛的武林長輩,卻不料你竟另有圖謀,想利用我委曲求全的心理,乘機攫取我身上所帶的仙兵神刃,這種奸謀詭計,在場的人均洞悉無餘,要是我真的随你同赴青城,你也會設法計算我的生命,你認為紫銅令是至高無上之物,我把他看作一文不值,把它毀了,又待如何!”語聲甫落,就着手中銅箭,雙手一合,用力幾搓,松開手,好好的紫銅令已變成銅屑一掏。

     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不但使黑寡婦大驚失色,就是連陳惠元也吃了一驚,毀去人家的信符,這無異于把青城視同無物,今後,昆侖青城兩派,這仇恨可結大了。

     他把銅屑一灑,拍拍雙手,從泉水中擡起了蝻蛇丹,納之革囊,對着玉儀師徒笑了一笑,讓玉英等先行,自己和惠元斷後,幾聲清嘯,懸岩上沖起幾條黑影,翩若驚鴻,直向白鶴寺落去。

     麟兒等人回寺時,已是深夜,五人遂分别回房就寝,他突然想到,離家業已數月,父親和文虬一定很記挂,何不修書一封,托一瓢師叔便中帶往?就是恩師處,也該函候起居才對。

     房中紙筆,卻是現成,于是就坐燈下,寫好書信,又問惠元要了一隻空瓶,取出兩枚蘭實,倒了半瓶天露,用紙将瓶包紮好了,準備連書信一并帶去。

     不一會兒惠元人已酣然入夢,麟兒本拟就着床盤坐調息,但覺心神總是不平靜下來,不覺暗道: “幹脆找霞妹涼姊閑聊一會兒,坐待天亮便了。

    ”他武功原已快到身與神合、至高無上的境界,騰挪舉措,起落無聲,人到龍女瓊娘窗前,輕輕一彈,那窗戶業已無風自開,一條白影飄落地上,出來的卻隻有龍女,她拈巾含笑,臉似朝露,羞怯萬分,低聲俏語道: “半夜已過,不在房中調息,卻來此處敲窗作什麼?瓊姊剛睡去不久,驚醒了人,才不好意思呢!” 麟兒輕笑道: “房中悶人,外面月色既佳,何不覓地小坐,稍舒愚兄平日對師妹記挂之情。

    ”于是拉着龍女的手,雙雙朝北端峰下落去。

     落腳之處,系在一嶙峋峭石之後,此處離峰頂起碼有兩三百丈高下,峰頂由上面直伸凸出,遠處視之略似鶴頭,全峰以此處為最險,不但古木撐雲,而且怪石林立,月影難臨,星光不入,端的幽暗非常。

     麟兒和師妹飄身寶中,揀着一處極為險峻的懸岩,雙雙落下。

     麟兒知道師妹素有潔癖,忙掏出懷中羅巾,墊在石上,然後請師妹落坐。

     龍女見他掏出的羅巾竟有三四條之多,而且一律都是淡紅,不象是男人配用之物,不覺抿嘴低笑道: “這些大約都是瓊姊姊随身應用之物,你把它弄髒了,如果讓她知道,她饒了你才怪!” 麟兒笑道: “東西确實是她的,她和師妹一樣有潔癖,往常坐在一塊兒,都用帕子充墊,如果知道是師妹坐過,她喜歡還來不及,哪有責怪愚兄的道理?”随說随用手挽着龍女,讓她坐在身旁,龍女含羞帶愧地隻好依他。

     貴州白雲山如何搭救瓊娘,她如何感恩許身,願充媵侍,以及恩師如何曲予成全,收她為義女一段經過,麟兒絲毫不隐地都說了出來,并一再請求師妹原諒他這種不情的舉動。

     龍女蓦地嬌嗔道: “你未能事先經過我的同意,卻又與人家暗訂絲蘿,居心已屬不正,而今卻還在我面前花言巧語,分明有她無我,情之一字,我原淡薄得很,恩師曾一再着我去掉三千煩惱絲,勤參佛門上乘心法,這一來,既成全了人,也成全了我,在你呢,無我還有她,自會無什麼不快!既然三方面都有好處,我決定即此就行,回山後,立求恩師剃度便了!” 這一說,不啻在麟兒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他立起身來,一臉慘白,那情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靜立岩頭,癡若木雞,分明傷心已極。

     龍女知道,這種無聲之哭極耗真元,他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以假作真,哪能不急? 不覺深悔自己不該開這種玩笑,忙在他命門上,輕輕一掌,低喝道: “彼此間,一句玩笑,你怎的就如此認真!試問:我父身旁有幾個女兒?會容許她擅作姑子?” 這句話比什麼力量都大,麟兒立即回轉身,目蘊淚光,緊握着龍女一雙手,似有千言萬語欲盡情一吐,但又不知從哪兒說起。

     龍女偎依着麟兒,低聲一歎道: “男女之情,确屬太微妙了。

    你我年事還輕,功力未成前,原不宜輕作嘗試,看來父親麓山傳藝,而不把你攜赴昆侖,他确實另具深心。

    瓊姊這椿事,我毫不怪你,你原是無心救她,她卻有意以身圖報,就是我和她易地而處,我又何嘗會有兩樣?雖說英皇并侍之事,不應讓人作為有妻聚妻者的口實,可是真正遇到情有獨鐘者,象瓊姊這樣的人,又何嘗不可讓有情人共成眷屬?你對我一番愛意,無限深情,我略事打量,即可察知,再不要為那些微小事,即覺得對我不住,耿耿于懷!朋友夫婦之間,貴能相知以心,聲應氣求,彼此體諒,縱令我和你原是初見,彼此間的缺點,無法一時察看出來,但父親和你相處日久,師徒之情,無殊父子,你如果天性不厚,他會把紫龍玉佩輕易傳授你麼?恩師好幾次和我談起,道是最近武林中出了一位奇異之土,年紀不大,而功力已臻絕頂,并說我武功如此人相差太遠,未免有失師門威望,我心中正覺奇怪,為何恩師一提到此人,即把我和他扯在一處?如今把事實互相一參照,我才知道所講為何如人也!” 麟兒笑道: “我不過是俗人一個,那當得起奇異之士這種美稱,倒是師妹确是人間奇女子,能攀龍附鳳,總算三生有幸了。

    ” 這一捧,龍女也覺心裡甜甜的,素手理了理絲雲,口氣吹蘭,瓠犀微露,眸同剪水,顧盼神飛,端的嬌豔欲滴。

     隻看得麟兒有點心動神搖,忍不住随口低吟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 龍女将他輕輕一推,嬌笑道: “趕快去找雲姊姊!” 麟兒不由一怔神,忙道: “幾時又鑽出了一個雲姊姊來?” 她嬌喘微微,吃吃地忍俊不住,答道: “薛姊姊家住巫山,她一身淡紅裝束,美麗得像天轉朝霞,瓊字改雲,至為恰當,你不是要巫山之雲麼,除了她,還找誰呢?” 麟兒笑道: “看不出你還會使壞,拐彎抹角地捉弄人,這可不能饒你。

    ”于是假裝要呵她脅窩,龍女最怕癢,隻吓得骨軟筋酥,身子倒在麟兒懷中,不住地央告道: “麟哥哥,饒了我這遭吧!小妹少不更事,無意中得罪了什麼巫山的雲!” 麟兒隻好停手不呵,用手整理她滿頭秀發,微笑道: “看你這種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是一張小嘴還真損呢?” 蓦聞龍女驚叫道: “你看,那是什麼?” 麟兒忙用眼往空中一打量,但見一線紅光,在空中盤旋不定,隻一見,就穩知是那天蜈。

     麟兒笑道: “這小東西真鬼,不知又在玩什麼花樣?待我招它下來一看便了。

    ” 忙嘬口一嘯,聲如金玉,音震流雲,空中那天蜈,果然循聲而至。

     它落在麟兒落坐的右端,距麟兒不過一尺遠近,落後遊身疾轉,吱吱地叫個不住。

     龍女最怕長蟲蜈蚣蠍子之類的毒物,吓得用帕子蒙着臉,想看卻無膽量。

     天蜈的個性是恩怨至為分明,隻要你平素對它略施小惠,它對你也特别忠心,這種性格,麟兒自然告訴了心上人,龍女忙探手囊中取出兩顆靈丹,硬着膽子擺在那蜈蚣面前,并笑道: “這是恩師雪山神尼親手制煉的毒龍丹,對異類成道,确有極大幫助,我原性喜黃鶴,想捉一隻,用此丹飼養,不料這東西捉獲不易,而且性格靈慧,堪以飼養的少之又少,這一念頭,就此擱置,毒龍丹兩顆,久留無用,一并賜你好了!” 那天蜈,停身不轉,卻凸着身子,不住地跳躍,而且吱吱連嘯,看情形似是感恩無已,弄得龍女也頗見一樂,害怕之念,遂也一掃無餘。

     天蜈吃過丹,麟兒拿出玉瓶,打開蓋,微笑道: “你也該進去了罷!”在平日,這東西隻要拔開瓶蓋,就自動出入,絕無抗拒。

    可是這次卻不同,它不但絲毫不理,而且搖頭擺尾,吱吱怪叫,抗不進瓶。

     麟兒不由心中一動,暗道: “前次蝻蛇頭上,藏有内丹,這東西也如此,難道這次它又有什麼新的發現?倒不妨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