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反武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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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 文明元年九月廿九,徐敬業以匡複為名在揚州起兵。

     十月初六,武太後令李孝逸等率兵三十萬讨伐徐敬業;十八日,斬裴炎于都亭。

     十一月初四,武太後令左鷹揚衛大将軍黑齒常之為江南道行軍大總管讨伐徐敬業。

     駱賓王寫下赫赫有名的《為徐敬業讨武曌叫檄》: “僞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

    昔充太宗下陳,曾以更衣入侍。

    洎乎晚節,穢亂春宮。

    潛隐先帝之私,陰圖後房之嬖。

    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

    踐元後于翚翟,陷吾君于聚。

    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

    近狎邪僻,殘害忠良。

    殺姊屠兄,弑君鸩母。

    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猶複包藏禍心,窺竊神器。

    君之愛子,幽之于别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

    鳴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虛侯之已亡。

    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将盡。

    龍藜帝後,識夏庭之遽衰。

     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冢子。

    奉先帝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

    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

    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内之推心。

    爰舉義旗,以清妖孽。

     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鐵騎成群,玉軸相接。

    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複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鬥平。

    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

    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漢地,或協周親;或膺重寄于話言,或受顧命于宣室。

    言猶在耳,忠豈忘心。

    一抔之土未幹,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轉禍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勳,無廢大君之命,凡諸爵賞,同指山河。

    若其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幾之兆,必贻後至之誅。

    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潤州城外五裡外有座梅家莊,莊裡原住了三十八口人,因徐敬業領兵勢如破竹,由揚州一路攻下潤州。

    莊主原是個膽小怕事的土财主,潤州被攻陷的當晚就帶了全家老小,攜帶值錢的細軟逃之夭夭了。

     梅家莊成了空宅後沒多久,就又住進了一大批男女老少。

    他們不是别人,正是被絕情門打得落花流水,慘兮兮的九大門派弟子。

     自從知曉武林發生大變故後,冷香仙子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将幸存的九大門派弟子召集起來,漸漸聚攏的人數越來越多,就連原本互有嫌隙的人也暫時放下個人恩仇,團結到了一起。

    與此同時,他們打探到絕情門的總壇竟然是在原來的潤州刺史府内,武林各黑道邪魔紛紛歸順于絕情門。

     僅以保守人數估計,絕情門已擁有手下一萬餘人。

     “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作《讨武曌檄》,徐敬業将原太子李賢奉為王,自稱匡複府上将領揚州大都督,率領十餘萬兵馬,渡江攻下潤州後,又準備進攻淮陰等地,武太後已派遣大将軍李孝逸讨伐徐敬業等人。

     “如果我猜得沒錯,絕情門定與徐敬業有所勾結!”李悅到達梅家莊後,一語震驚所有人。

     她是站在母後的角度上去衡量徐敬業的,但其他人則不同,他們個個都敬徐都督為真英雄、真漢子,無數江湖好漢都想前去投奔于他,共創一番大事業。

    又有誰會願意去把大英雄與十惡不赦的絕情門聯系到一起? 李悅因為在絕情門曾見過李賢,所以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但她卻沒有明說。

    最後還是英珞說出絕情門将總壇設在刺史府内的事實後,衆人才信疑參半的打住了追問。

     在梅家莊等了三天,當晚派出去的人活着回來的僅剩三分之一不到,重傷者頗多,冷香仙子整日忙與替人療傷。

    但謝君恺、水霄和郅渲卻是音訊全無,英珞愈等愈心焦,若沒有冷香仙子拖住她,她早沖進潤州城了。

     冷香仙子花了三天的工夫才想出解除李悅身上封制的辦法,到了第四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一身狼狽的水霄才回到了梅家莊,得知黎、郅二人仍未歸,不禁失色。

     原來當晚他們三人同遭三、四百名殺手圍攻,小喽羅尚不足為懼,倒是碰到了三個難纏棘手的家夥,武功硬是厲害了得。

    後來,打來打去他們就打散了。

     “嗯,定是‘天’、‘地’、‘人’三大護法了!”李悅猜測。

     “姑姑,他們一定被抓住了,我們去救他們!”英珞着急地嚷。

     李悅卻攔住了她:“你冷靜些,連他們都打不過,你去也不過送死!” “你這人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英珞大聲指着她喊,“謝大哥那麼喜歡你,為了救你連命都不要了。

    你、你又是怎麼對他的啊?” 李悅面色發白,貝齒緊緊咬住下唇。

     “英珞……”冷香仙子責備的眼神掃向她。

     “姑姑,我有說錯嗎?難道不都是為了救她,謝大哥與渲哥哥才會被抓,我們才會死那麼多人嗎?” “英珞!” 李悅不想再聽下去了,她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般,疼得直想掉眼淚。

     她手足無措地讪道:“對不起,失陪……” 她一口氣跑出議事廳,郤炀撇着嘴,食指中指在英珞頭上彈了一下:“又開始口沒遮攔了!” “你……” “各位,容在下失陪!”一甩袖,毫不将廳内九大門派代表放在眼裡,郤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繞過假山,他遠遠就看見那抹熟悉的孤獨單薄背影,她趴在一株柳樹杆上,肩頭輕輕抽搐着。

    他歎口氣,慢慢靠近她。

     “别哭了,大熱天的小心哭壞了身子!” 李悅一顫,委委屈屈地轉過身,眼睛紅紅的,那泓深潭正不住的湧出淚水。

     郤炀掏出塊方巾遞給她,似笑非笑地問:“為何每次我見你時,你總有流不完的淚呢? “我……”她沒接他的手巾,直愣愣地瞅他,郤炀帥氣的臉上帶着一抹不經意的淺笑。

     這個迷一般的少年啊,她曾試圖想了解他,結果反而弄傷自己的心。

    她曾萬分渴望見到他,現在他就一派輕松地站在她面前,渾然像個沒事人似的,然而她心卻是空了,像被人挖去了一塊,說不出那種疼痛是何種滋味。

     “你看!”他倏地伸手一指,指向池塘裡正怒放的一片荷花。

    那粉紅的花朵,墨綠的葉面在風中搖弋,别有風韻。

    “你愛吃蓮蓬麼,我下去給你摘。

    ” 邊說邊彎腰準備脫鞋解襪,李悅慌忙攔住他,幽幽地,低低地說:“别……别再對我那麼好,我不願一直做别人的影子!” 郤炀動作猛地一僵,陰鸷的目光冷飕飕地擡眼向她望來。

     她心裡一痛,咬着唇輕笑:“為什麼我就隻能做影子呢?” “因為我永遠沒法得到我想要的……”他沉着聲,笑得比哭還難看。

     就在她眼淚洶湧而出的時候,他撲通跳進齊腰深的荷塘,連外衣都未脫去,蹒跚着往池中央行去。

     揚州城外,駐紮了十萬大軍,領軍的大将軍正是李孝逸。

    這些兵馬糧草還都隻是武太後派遣來的先頭部隊。

     “什麼人?”守夜的巡邏衛兵一發現異常情況,就挺矛大喝。

     一個颀長的身影步履從容地走出,手裡高舉着一塊黝黑的木牌。

    衛兵們湊近火把,照亮四周,見舉着木牌的是位眉目俊朗的年輕男子,他擰着眉,嚴肅地說了句:“帶我去見李将軍!” 李孝逸果然還未入睡,他的營帳裡透出明亮燈光。

    的确,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大将軍的他又怎能安枕? 帳簾掀動,竟有人不經通傳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李孝逸眉頭聳動,怒道:“什麼人?” “卑職參見李将軍!”一撩長袍,來人單膝下跪。

     “哎呀,是水大人!快快請起……”李孝逸忙扶起他,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沒想到還是你神通廣大……” “李将軍,深夜打擾,實非得以,萬望恕罪!卑職乃是從潤州兼程趕來……”許久沒說這種文绉绉的官話,水霄都快不适應了。

     “哦?潤州,那裡情況如何?”招呼水霄坐下後,他迫不及待想要知曉更多有關情形。

     “将軍可曾聽說過絕情門?”廢話少說,他決定直接切入主題。

     “絕情門?”他沉吟,“是江湖幫派嗎?這個我好象從未聽說過啊。

    ” “對,是最近半年間才迅速崛起的邪教組織,它策劃了無數慘案,還綁架了江湖上九大門派的掌門,以達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目的,現在它已發展到擁有一萬多殺手……” “這些好象隻是江湖草莽之間的事,和……” 水霄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快速道:“絕情門将總壇遷到了潤州!” “什麼?”李孝逸目現精芒,“你的意思是徐敬業與之有所勾結?” “沒錯!”水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将軍要剿滅徐敬業部隊,首先應滅了絕情門,一萬多身懷絕技的殺手要比十萬普通士兵更可怕!” 他說的完全沒錯,李孝逸沉默了,他對這場戰役必勝的信心在動搖,他本以為以多敵寡是穩操勝券的。

     “那該什麼辦,回長安調集所有内廷高手?” “不,卑職出身草莽,江湖事自有江湖人解決的辦法。

    但在人氣上我們太弱,需壯大聲勢,所以這次卑職前來是向将軍讨兵的!”水霄說出來意。

     李孝逸沉思,他深知水霄其實是武太後身前最信任的人,武太後甚至都有意要将最疼愛的禦鳳公主下嫁給他。

     啊……對了,禦鳳公主! 他疾步奔至貢龛前,恭恭敬敬地捧出一密封的黃金奁盒來。

     “将軍?”水霄不明其意。

     “明天我自會撥三萬精兵,由你率領趕赴潤州……” “謝将軍!”太好了,謝君恺他們有救了。

     “這是太後親書懿旨!”李孝逸打開黃金盒,取出一卷黃色綢帛。

     “臣接旨!”水霄撲通雙膝跪地,磕足三個響頭。

     “此處不易宣讀,水大人自己看吧!” 水霄小心翼翼地接過黃色綢錦,打開仔細看到完,他震動了,臉色大變,喃喃:“公主失蹤?” “小老弟,”李孝逸親昵地扶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懿旨上寫的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啦。

    你隻要找回禦鳳公主,你便是驸馬啦!哈哈……” 禦鳳公主!禦鳳公主!這……英珞該怎麼辦? 公主要不要找?找到後該怎麼辦?拒婚便是抗旨,若不找,還是抗旨啊! 在他茫然不知所以的時候,李孝逸又塞了樣東西到他懷裡。

    “喏,這是公主的玉像……嘿嘿,小老弟,你這回可真是豔福不淺哪!誰都知道這禦鳳公主可是位嬌滴滴的大美人哇,就是這幅畫像,請了長安城最有名的國畫師畫出來,也及不上真人的十分之一啊……” 水霄根本沒聽進去一個字,他仍為剛才那懿旨而頭疼不已。

    回過神卻見李孝逸熱心地已将畫軸打開,遞到他眼前。

     他低頭瞟了一眼,猛地呆住了。

     前塵 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牢,有的隻是老鼠蟑螂蚊蠅做伴,每天吃些剩菜馊飯,吃不死你,也餓不垮你。

     很奇怪絕情門主竟然沒殺了他們,郅渲一派溫文儒雅,不食人間煙火,神仙般的人物,被關進這樣臭氣熏天的鬼地方,竟然什麼反應也沒有。

     謝君恺不耐地坐在濕漉漉的地上,才稍微挪了挪麻痹的腿,一陣當啷當啷的鐵器撞擊聲便響起,吓跑剛才在他腳邊神氣活現漫步的兩隻大老鼠。

     他冷笑聲,望向對面。

    這地牢又窄又小,隔了四個鳥籠大小的鐵栅欄,郅渲就關在他對面。

    地牢中光線很暗,他運足功力也隻能看到一個白色影子倚牆盤膝而坐。

     地牢的正上方有個茶杯蓋大小的透氣孔,謝君恺擡頭望去,那透氣孔射進來的光線已近垂直,這說明已經接近中午時分。

    他們的午飯會再過一個時辰才會送來,而在此之前…… “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