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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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勞倫斯-萊弗茨夫婦及另外一兩個男人在一起。

    自從那天晚上分手之後,他還沒有單獨跟她講過話,并且一直設法避免和她在一起。

    然而現在他們的目光相遇了,與此同時,博福特太太也認出了他,并懶懶地做了個邀請的表示;他不進她的包廂是不可能了。

     博福特與萊弗茨為他讓出地方,與博福特太太敷衍了幾句——她一向喜歡保持優美的神态,而不願多講話——他坐在了奧蘭斯卡夫人的身後。

    包廂裡除了西勒頓-傑克遜先生别無他人,他正神秘兮兮地小聲對博福特太太講上星期天萊姆爾-斯特拉瑟斯太太招待會的事(有人報道說那兒曾經跳舞)。

    博福特太太面帶完美的笑容聽他的詳盡叙述,她的頭擺得角度恰到好處,使正廳前座那邊能看到她的側影。

    在這種掩護之下,奧蘭斯卡夫人轉過身來,低聲開了口。

     “你認為,”她說,一面朝舞台瞥了一眼,“明天早上他會送她一束黃玫瑰嗎?” 阿切爾臉紅了,他的心驚跳了一下。

    他一共拜訪過奧蘭斯卡夫人兩次,每一次他都給她送去一盒黃玫瑰,每一次都沒放名片。

    她以前從未提及過那些花,他以為她決不會想到送花人是他。

    現在,她突然誇獎那禮物,且把它與舞台上情意濃濃的告别場面聯系起來,不由使他心中充滿了激動與快樂。

     “我也正想這件事——為了把這畫面随身帶走,我正要離開劇院,”他說。

     令他意外的是,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暈,那紅暈來得很不情願且很憂郁。

    她低頭看着她手套戴得齊齊整整的手上那架珍珠母的觀劇望遠鏡,停了一會兒說:“梅不在的時候你幹什麼呢?” “我專心工作,”他回答說,對這問題有點不悅。

     遵循确立已久的習慣,韋蘭一家人上周動身到聖奧古斯丁去了。

    考慮到韋蘭先生有可能發生支氣管過敏,他們總是到那兒度過冬末。

    韋蘭先生是個溫厚寡言的人,凡事沒有主張,卻有許多習慣。

    這些習慣任何人不得幹擾,習慣之一就是要求妻子和女兒要永遠陪他進行一年一度的南方旅行。

    保持家庭樂趣的連續不斷對他心靈的平靜是至關重要的,假如韋蘭太太不在身邊提醒,他會不知道發刷放在什麼地方,不知道怎樣往信封上貼郵票。

     由于家庭成員間相敬相愛,還由于韋蘭先生是他們偶像崇拜的中心,妻子和梅從來沒有讓他獨身一人去過聖奧古斯丁。

    他的兩個兒子都從事法律工作,冬季不能離開紐約,一貫是在複活節前去與他彙合,然後一起返回。

     阿切爾要想評論梅陪伴父親的必要性是根本不可能的。

    明戈特家家庭醫生的聲譽主要建立在治療肺炎病方面,而韋蘭先生卻從未患過此病,因此他堅持去聖奧古斯丁的主張是不可動搖的。

    本來,梅的訂婚消息是打算等她從佛羅裡達回來後再宣布的,但提前公布的事實也不能指望韋蘭先生改變他的計劃。

    阿切爾倒是樂于加入旅行者的隊伍,與未婚妻一起呆上幾個星期,曬曬太陽,劃劃船。

    但他同樣受到風俗習慣的束縛,盡管他職業上任務并不重,可假如他在仲冬季節請求度假,整個明戈特家族會認為他很輕浮。

    于是他聽天由命地接受了梅的出行,并認識到,這種屈從必将成為他婚後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

     他覺察到奧蘭斯卡夫人透過低垂的眼簾在看他。

    “我已經按你希望的——你建議的做了,”她突然說。

     “哦——我很高興,”他回答說,因為她在這樣的時刻提這個話題而覺得尴尬。

     “我明白——你是正确的,”她有點喘息地接着說。

    “可有時候生活很艱難……很複雜。

    ” “我知道。

    ” “我當時想告訴你,我确實覺得你是對的;我很感激你,”她打住了話頭。

    這時包廂的門被打開,博福特洪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她迅速把觀劇望遠鏡舉到眼睛上。

     阿切爾站起來,離開包廂,離開了劇院。

     他前一天剛收到梅-韋蘭的一封來信,在信中,她以特有的率直要求他在他們不在時“善待埃倫”。

    “她喜歡你,崇拜你——而你知道,雖然她沒有說,她仍然非常孤單、不快。

    我想外婆是不理解她的,洛弗爾-明戈特舅舅也不理解她,他們确實以為她比她實際上更世故,更喜歡社交。

    我很明白,她一定覺得紐約很沉悶,雖然家裡人不承認這一點。

    我覺得她已經習慣了許多我們沒有的東西:美妙的音樂、畫展,還有名人——藝術家、作家以及你崇拜的所有聰明人。

    除了大量的宴會、衣服,外婆不理解她還需要别的什麼東西——但我看得出,在紐約,差不多隻有你一個人能跟她談談她真正喜歡的東西。

    ” 他的賢慧的梅——他因為這封信是多麼愛她!但他卻沒打算按信上說的去做:首先,他太忙;而且作為已經訂婚的人,他不願大顯眼地充當奧蘭斯卡夫人的保護人。

    他認為,她知道怎樣照顧自己,這方面的能力遠遠超出了天真的梅的想象。

    她手下有博福特,有範德盧頓先生像保護神似地圍着她轉,而且中途等待機會的候選人(勞倫斯-萊弗茨便是其中之一)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沒有哪一次見着她、哪一次跟她交談不讓他感覺到,梅的真誠坦率幾乎稱得上是一種未蔔先知的天賦。

    埃倫-奧蘭斯卡的确很孤單,而且很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