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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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有什麼需要防範;僅僅有這點準備,一夜之間她便投身于人們含糊稱謂的“生活常規”之中去了。

     阿切爾真誠卻又冷靜地墜入愛河,他喜愛未婚妻光華照人的容貌、她的身體、她的馬術、她在遊戲中的優雅與敏捷,以及在他指導下剛剛萌發的對書籍與思想的興趣。

    (她已經進步到能與他一起嘲笑《國王牧歌》,但尚不能感受《尤利西斯》與《食忘憂果者》的美妙。

    )她直爽、忠誠、勇敢,并且有幽默感(主要證明是聽了他的笑話後大笑)。

    他推測,在她天真、專注的心靈深處有一種熱烈的感情,喚醒它是一種快樂。

    然而對她進行一番解剖之後,他重又變得氣餒起來,因為他想到,所有這些坦率與天真隻不過是人為的産物。

    未經馴化的人性是不坦率、不天真的,而是出自本能的狡猾,充滿了怪僻與防範。

    他感到自己就受到這種人造的假純潔的折磨。

    它非常巧妙地由母親們、姑姨們、祖母們及早已過世的祖先們合謀制造出來——因為據認為他需要它并有權得到它——以便讓他行使自己的高貴意志,把它像雪人般打得粉碎。

     這些想法未免有些迂腐,它們屬于臨近婚禮的年輕人慣常的思考,不過伴随這些思考的往往是懊悔與自卑,但紐蘭-阿切爾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他不想哀歎(這是薩克雷的主人公們經常令他惱怒的做法)他沒有一身的清白奉獻給他的新娘,以換取她的白壁無瑕。

    他不想回避這樣的事實:假如他受的教養跟她一樣,他們的适應能力就無異于那些容易上當的老好人。

    而且,絞盡腦汁也看不出有何(與他個人的一時尋歡與強烈的男性虛榮心不相幹的)正當理由,不讓他的新娘得到與他同樣的自由與經驗。

     這樣一些問題,在這樣一種時刻,是必然會浮上他心頭的;然而他意識到,它們那樣清晰、那樣令人不快地壓在他的心頭,全是因為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來得不合時宜,使他剛好在訂婚的時刻——思想純淨、前景光明的時刻——突然被推人醜聞的混濁漩渦,引出了所有那些他甯願束之高閣的特殊問題。

    “去他的埃倫-奧蘭斯卡!”他抱怨地咕哝道,一面蓋好爐火,開始脫衣。

    他真的不明白她的命運為何會對他産生影響,然而他朦胧地感覺到,他隻是剛剛開始體驗訂婚加給他的捍衛者這一角色的風險。

     幾天之後,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洛弗爾-明戈特家散發請柬,要舉辦所謂“正式宴會”(即增加3名男仆,每道菜兩份,中間上羅馬潘趣酒),并按好客的美國方式——把陌生人當成王親貴族。

    或者至少是他們的大使對待——在請柬開頭用了“為歡迎奧蘭斯卡伯爵夫人”這樣的措辭。

     客人的挑選頗具膽識,内行人從中看得出大人物凱瑟琳的大手筆。

    被邀請的常客有塞爾弗裡奇-梅裡夫婦——他們到處受邀請是因為曆來如此,博福特夫婦——人們要求與他們建立聯系,以及西勒頓-傑克遜先生與妹妹索菲(哥哥讓她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與這些中堅人物為伍的是幾對最時髦卻又最無懈可擊。

    超群出衆的“年輕夫婦”;還有勞倫斯-萊弗茨夫婦,萊弗茨-拉什沃斯太太(那位可愛的寡婦),哈裡-索利夫婦,雷傑-奇弗斯夫婦,以及小莫裡斯-達格尼特和他妻子(她姓範德盧頓)。

    這夥客人真可謂最完美的組合,因為他們都屬于那個核心小團體,在紐約漫長社交季節裡,他們熱情不減地日夜在一起尋歡作樂。

     48小時之後,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除去博福特夫婦及老傑克遜先生和妹妹,所有的人都拒絕了明戈特家的邀請。

    甚至屬于明戈特家族的雷傑-奇弗斯夫婦也加盟作梗。

    而且他們的回函措辭也十分統一,都是直截了當地說“抱歉不能接受邀請”,連一般情況下出于禮貌常用的“事先有約”這種緩沖性借口都沒有。

    這一事實突出了人們的故意怠慢。

     那時候的紐約社交界範圍還很小,娛樂活動也少得可憐,遠不至于使其中任何人(包括馬車行的老闆、男仆及廚師在内)無法确知人們哪些晚上空閑。

    正因為如此,接到洛弗爾-明戈特太太請柬的人們不願與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會面的決心,才表達得那麼明确,那麼無情。

     這一打擊是出乎意料的;然而明戈特一家以他們慣有的方式勇敢地迎接了這一挑戰。

    洛弗爾-明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