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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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仿佛被他們話語問始料未及的一種傾向給驚呆了。

    接着,她低聲地說:“是不是——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你說你我之間?”他慢騰騰地重複着她的話,仿佛它還不夠明了,他需要時間對自己重複一遍這個問題。

    她似乎捕捉到他話音裡的不确定性,語調更加深沉地繼續說:“我們坦率地談談吧,紐蘭。

    有時候我感覺到你身上有一種變化,尤其是在我們的訂婚消息公布之後。

    ” “天哪——你說什麼瘋話呀!”他清醒過來後喊道。

     她以淡淡的笑容回答他的抗議。

    “如果是那樣,我們談論一下也無妨。

    ”她停了停,又用她那種高尚的動作擡起頭來補充說:“或者說,即使真有其事,我們幹嗎不可以說開呢?你可能輕易地就犯了個錯誤。

    ” 他低下頭,凝視着腳下灑滿陽光的小路上黑色的葉形圖案。

    “犯錯誤是容易的;不過,假如我已經犯了你說的那種錯誤,我還有可能求你加快我們的婚事嗎?” 她也低下了頭,用陽傘的尖部打亂了地上的圖案,一面費力地斟酌措辭。

    “是的,”她終于說道。

    “你可能想——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這也是一種辦法。

    ” 她的鎮定清醒令他吃驚,但卻并未誤使他認為她冷漠無情。

    他從帽沿底下看到她灰白色的半張臉,堅毅的雙唇上方的鼻孔在微微抖動。

     “是嗎——?”他問道,一面又坐到凳子上,擡頭看着她,并努力裝出開玩笑的樣子皺起眉頭。

     她坐回座位上接着說:“你可不要認為一位姑娘像她父母想象得那樣無知,人家有耳朵,有眼睛——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

    當然,在你說喜歡我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對另一個人感興趣;兩年前,紐波特人人都議論那件事。

    有一次在舞會上我還見到過你們一起坐在陽台上——她回到屋裡時臉色很悲傷,我為她感到難過。

    後來我們訂婚時我還記得。

    ”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幾乎變成了喃喃自語,坐在那兒,兩手一會握住、一會又松開陽傘的把手。

    年輕人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輕輕按了一下;他的心放松下來,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寬慰。

     “我親愛的——你說的是那件事呀!你要知道真情就好了!” 她迅速擡起頭來。

    “這麼說,還有一段真情我不知道?” 他仍然按着她的手說:“我是說,你講的那段往事的真情。

    ” “可我就是想知道真情,紐蘭——我應當了解。

    我不能把我的幸福建立在對别人的侵害——對别人的不公平上。

    而且我要确認,你也是這種看法。

    否則,在那樣的基礎上,我們能建立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 她臉上呈現出一副十分悲壯的神色,使他直想拜倒在她的腳下。

    “我想說這件事想了很久了,”她接着說。

    “我一直想告訴你,隻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我認為在某些情況下,即使他們的做法會——會違背公衆輿論,那也可能是對的。

    假如你覺得對……對所說的那人有任何許諾的話……假如有什麼辦法……你能夠履行你的諾言……甚至通過讓她離婚……紐蘭,你不要因為我而抛棄她!” 發現她的擔心原來貫注在他與索利-拉什沃斯太太完全屬于過去的一段已經很遙遠的桃色事件上,他竟顧不得驚訝,反而對她的慷慨大度大為歎服。

    這種置傳統全然不顧的态度表現出一種超乎尋常的東西,若不是其他問題壓着他,他會沉緬于驚異之中,對韋蘭夫婦的女兒敦促他與以前的情婦結婚的奇事細細品味了。

    然而他仍然被他們剛剛避開的險情弄得頭暈目眩,并且對年輕姑娘的神秘性充滿一種新的敬畏。

     一時間他竟無從開口;後來他說:“根本沒有你想的那種諾言——沒有任何義務。

    這種事情并不總是——出現得像……那麼簡單……不過沒關系……我喜歡你的寬宏大度,因為對這類事情,我跟你的看法一樣……我覺得對每一種情況都要分别對待,分清是非曲直……不管愚蠢的習俗怎樣……我是說,每個女人都有權得到自由——”他急忙止住自己,為他思緒的轉折吃了一驚。

    他笑臉看着她,接下去說:“親愛的,既然你明白這麼多事,那麼你不能再前進一步,明白我們順從同樣愚蠢的習俗的另一種形式是沒有意義的嗎?如果沒有人插在我們中間,我們沒有任何芥蒂,那麼,我們争來争去不就是為了快一點兒結婚、還是再拖一拖的問題嗎?” 她高興得漲紅了臉,擡頭望着他,他低下頭,發現她兩眼充滿了幸福的淚水。

    不過一會功夫,她那女性的權威好像又退縮成膽小無助的小姑娘氣了。

    他知道她的勇氣與主動精神都是為别人而發的,輪到她自己,卻蕩然無存了。

    顯然,為了講那番話所做的努力遠比她表面的鎮靜所表現的要大。

    一聽到他的安慰話,她便恢複了正常,就像一個冒險過度的孩子回到母親懷抱中尋求庇護一樣。

     阿切爾已無心再懇求她,那位新人的消失太令他失望,她那雙明澈的眼睛給了他深沉的一瞥便轉瞬即逝了。

    梅似乎覺察到他的失望,但卻不知如何撫慰他。

    他們站起來,默默無語地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