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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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足。

     于是,跟往常一樣,博福特太太在《朱厄爾之歌》開唱之前準時出現在她的包廂裡;她又跟往常一樣在第三幕結束時站了起來,拉一拉披在她可愛的肩膀上的歌劇鬥篷,退場了。

    全紐約的人都明白,這意味着半小時後舞會即将開始。

     博福特的家是紐約人樂于向外國人炫耀的一處住宅,尤其是在舉辦一年一度的舞會的晚上。

    博福特夫婦是紐約第一批擁有自己的紅絲絨地毯的人。

    他們在自己的涼棚下面,讓自己的男仆把地毯從門階上鋪下來;而不是像預訂晚餐和舞廳用的椅子一樣從外面租來。

    他們還開創了讓女士們在門廳裡脫下鬥篷的風習,而不是把鬥篷亂堆到樓上女主人的卧室裡,再用煤氣噴嘴重卷頭發。

    據悉博福特曾經說過,他認為妻子所有的朋友出門時都已由女傭替她們做好了頭發。

     而且,那幢帶舞廳的住宅設計得十分氣派,人們不必穿過狹窄的過道(像奇弗斯家那樣),便可昂首闊步地從兩排相對的客廳(海綠色的、猩紅色的。

    金黃色的)中間走進舞廳。

    從遠處即可看到映在上光鑲花地闆上的許多蠟燭的光輝。

    再往遠處看,可以望見一座溫室的深處,山茶與桫楞的枝葉在黑、黃兩色的竹椅上空形成拱頂。

     紐蘭-阿切爾到達稍微晚了一點,這符合他這樣的年輕人的身份。

    他把大衣交給穿長絲襪的男仆(這些長襪是博福特為數不多的蠢事之一),在挂着西班牙皮革、用工藝品和孔雀石鑲嵌裝飾的書房裡磨贈了一會兒——那兒有幾位男子一面閑聊一面戴跳舞的手套——最後才加入到博福特太太在深紅色客廳門口迎接的客人之中。

     阿切爾顯然有些緊張不安。

    看完歌劇他沒有回俱樂部(就像公子哥兒們通常那樣),而是趁着美好的夜色沿第五大街向上走了一段,然後才回過頭朝博福特家的方向走去。

    他肯定是擔心明戈特家的人可能會走得太遠,生怕他們會執行明戈特老太太的命令,把奧蘭斯卡伯爵夫人帶到舞會上來。

     從俱樂部包廂的氣氛中,他已經意識到那将是多麼嚴重的錯誤。

    而且,雖然他無比堅決地要“堅持到底”,但他覺得,他要保護未婚妻的表姐的豪俠熱情,沒有在歌劇院與她簡短交談之前那麼高漲了。

     阿切爾漫步走到金黃色客廳(博福特大膽地在裡面挂了一幅引起不少争議的裸體畫《得勝的愛神》),隻見韋蘭太太和她的女兒站在舞廳門口。

    那邊,一對對的舞伴已經在地闆上滑步,燭光撒落在旋轉的紗裙上,撒落在少女們頭上戴的雅緻的花環上,撒落在少婦們頭上浮華的枝形寶石飾品及裝飾物上,撒落在光亮的襯衫前胸與上光的新手套上。

     韋蘭小姐顯然正準備加入跳舞的人群。

    她呆在門口,手中握着鈴蘭(她沒帶别的花),臉色有點蒼白,真切的興奮使她兩眼灼灼發光。

    一群男青年和姑娘聚在她的周圍,不少人與她握手,笑着與她寒暄。

    稍稍站開一點的韋蘭太太笑容滿面,表達出得體的贊賞。

    很明顯,韋蘭小姐正在宣布她的訂婚消息,而她母親則裝出一副與這種場合相稱的家長們不情願的模樣。

     阿切爾躊躇了一會兒。

    訂婚消息是按他明确的意願宣布的,但他的本意卻不是這樣把自己的幸福公布于衆。

    在擁擠喧鬧的舞廳裡公布它等于強行剝掉個人秘密的保護層,那本是屬于最貼近心靈的東西。

    他的喜悅非常深沉,所以這種表面的損傷沒有觸及根本,不過他還是願意讓表面也一樣純潔。

    令人滿意的是,他發現梅-韋蘭也有同樣的感受。

    她用眼睛向他投來懇求的目光,仿佛是在說:“别忘記,我們這樣做是因為它符合常理。

    ” 任何懇求都不會在阿切爾心中得到比這更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