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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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接見他。

    他打發信差送去,不久,便帶話回來,說她翌晨要與範德盧頓夫婦去斯庫特克利夫過星期天,不過晚飯以後她将一個人呆在家裡。

    回函寫在很不整潔的半頁紙上,沒有日期和地址,但她的書寫流暢而道勁。

    他對她到豪華幽閉的斯庫特克利夫度周末的主意感到高興,但稍後他立即意識到,惟其在那個地方,她才會最深切地感受到堅決規避“不愉快”的那種思想的冷漠。

     7點鐘,他準時到達萊特布賴先生的家,心中為飯後立即脫身的借口暗自高興。

    他已從交給他的那些文件中形成了自己的意見,并不太想跟他的上司深入探讨。

    萊特布賴先生是個鳏夫,隻有他們兩人用餐。

    菜肴十分豐盛,而上菜卻慢慢騰騰。

    陰暗寒怆的餐廳裡挂着兩張發黃的版畫《查塔姆之死》與《拿破侖的加冕禮》。

    餐具櫃上面,帶凹槽的餐刀匣子中間,擺着一瓶豪特-布裡翁的圓酒瓶,還有一瓶陳年拉甯紅葡萄酒(一位委托人的禮品),那是湯姆-拉甯那個飯桶神秘可恥地死于舊金山前一兩年打折傾銷的——他的死亡還不及地下酒窖的拍賣給家庭帶來的恥辱大。

     一道可口的牡蛎湯之後,上了河鲱和黃瓜,然後是一客童子雞與油炸玉米餡餅,接着又有灰背野鴨和醋栗醬和蛋黃汁芹菜。

    午飯吃三明治、喝茶的萊特布賴先生,晚餐卻吃得從容不迫、專心緻志,并堅持讓他的客人也照此辦理。

    終于,收場的禮節完成之後,撤掉桌布,點着雪茄,萊特布賴先生把酒瓶向西面一推,身體在椅子裡朝後一靠,無拘無束地向身後的煤火舒展開後背,然後說道:“全家人都反對離婚,我認為這很正确。

    ” 阿切爾即刻覺得自己站在了争論的另一方。

    “可這是因為什麼呢,先生?假如有個案子——” “唉,案子有什麼用?她在這裡——他在那裡,大西洋隔在他們中間。

    除了他自願給她的,多一美元她也絕對要不回來,他們那該死的異教婚姻财産處理法規定得明明白白。

    按那邊的情形,奧蘭斯基做得已經很慷慨了:他本來可以一個銅闆都不給就把她攆走的。

    ” 年輕人明白這一點,緘口無言了。

     “可是我知道,”萊特布賴接下去說,“她對錢的問題并不重視。

    所以,就像她的家人所說的,幹嗎不聽其自然呢?” 阿切爾一小時之前到他家來的時候,與萊特布賴先生的意見完全一緻,但這些話一從這個酒足飯飽、冷漠自私的老人口中講出來,卻突然變成全神貫注地防範不愉快事情出現的上流社會僞善者的腔調。

     “我想這事該由她自己決定。

    ” “唔——假如她決定離婚,你考慮過事情的後果嗎?” “你是說她丈夫信中的威脅?那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一個發怒的惡棍含含糊糊的指控罷了。

    ” “不錯;可假如他真要進行抗辯,卻有可能造成不愉快的口實。

    ” “不愉快的——!”阿切爾暴躁地說。

     萊特布賴先生詫異地挑起眉毛看着他,年輕人意識到向他說明自己的想法等于徒勞。

    他的上司接着說:“離婚永遠是不愉快的。

    ”他默認地點了點頭。

     萊特布賴先生沉默地等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同意我的意見嗎?” “那當然,”阿切爾說。

     “這麼說,我可以依靠你,明戈特家可以依靠你,運用你的影響反對這個主意了。

    ” 阿切爾猶豫了。

    “會見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之前,我還不能打保票,”他終于說。

     “阿切爾先生,我不理解你。

    難道你想和一個即将有離婚訴訟醜聞的家庭結親嗎?” “我認為那與這件事毫無關系。

    ” 萊特布賴先生放下酒杯,盯着他的年輕合夥人,審慎、憂慮地瞅了一眼。

     阿切爾明白他在冒被收回成命的風險。

    由于某種說不清的原因,他并不喜歡那種前景。

    既然任務已經交給了他,他就不打算放棄它了,而且,為了防止那種可能,他明白必須讓這位代表明戈特一家法律信仰的缺乏想像力的老人放下心來。

     “你可以放心,先生,不先向你彙報我是不會表态的;我剛才的意思是,我在聽取奧蘭斯卡夫人的想法之前,不願發表意見。

    ” 萊特布賴先生對這種稱得上紐約優秀傳統的過分謹慎贊許地點了點頭。

    年輕人瞥了一眼手表,便借口有約,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