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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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兩個星期之後,在萊特布賴一拉姆森一洛律師事務所中,紐蘭-阿切爾正坐在自己的隔間裡閑得發呆,這時,事務所的上司要召見他。

     老萊特布賴先生,這位受紐約上層階級三代人信托的法律顧問,端坐在他的紅木寫字台後面,顯然遇到了麻煩。

    他用手捋了捋濃密的白胡須,理理突起的眉頭上方那淩亂的灰發,他那位不敬的年輕合夥人心想,他多像一位因為無法判斷病人症狀而苦惱的家庭醫生啊。

     “親愛的先生,”他一貫稱阿切爾為“先生”——“我請你來研究一件小事,一件我暫時不想讓斯基普沃思和雷德伍德知道的事。

    ”他所說的這兩位紳士是事務所另外兩名資深合夥人。

    正如紐約别的曆史悠久的法律事務所的情況那樣,這家事務所信箋頭上列有姓名的那幾個原來的合夥人都早已作古,像這位萊特布賴先生,就其職業稱謂而言,他實際上成了自己的祖父。

     他在椅子裡朝後一仰,皺起眉頭,然後說:“由于家庭的原因——” 阿切爾擡起頭來。

     “明戈特家,”萊特布賴微笑着點了點頭解釋說。

    “曼森-明戈特太太昨天派人請我去。

    她的孫女奧蘭斯卡伯爵夫人想向法庭起訴,要求與丈夫離婚,有些文件已交到我手上。

    ”他停了一會兒,敲敲桌子。

    “考慮到你将要與這個家庭聯姻,我願在采取進一步行動之前,先找你咨詢一下——與你商量商量這件案子。

    ” 阿切爾覺得熱血湧上了太陽穴。

    拜訪過奧蘭斯卡伯爵夫人之後,他隻見過她一次,那是在看歌劇的時候,在明戈特的包廂裡。

    這段時間,由于梅-韋蘭在他心目中恢複了應有的地位,奧蘭斯卡夫人的形象正在消退,已經不那麼清晰、那麼索繞心頭了。

    第一次聽詹尼随便說起她要離婚時,他把它當作了毫無根據的流言,并沒在意。

    此後,他再也沒有聽人說過這事。

    從理論上講,他對離婚幾乎跟母親一樣抱有反感;令他惱火的是,萊特布賴先生(無疑受了老凱瑟琳-明戈特的慫恿)顯然打算把他拉進這件事情中來。

    明戈特家能幹這種事的男人多着哩,何況他目前還沒有通過婚姻變成明戈特家的一分子。

     他等待老合夥人說下去。

    萊特布賴先生打開一個抽屜,抽出了一包東西。

     “如果你浏覽一下這些文件——” 阿切爾皺起了眉頭。

    “請原諒,先生;可正因為未來的親戚關系,我更希望你與斯吉普沃思先生或雷德伍德先生商讨這件事。

    ” 萊特布賴先生似乎頗感意外,而且有點生氣。

    一位下級拒絕這樣的開場白是很少見的。

     他點了點頭,說:“我尊重你的顧慮,先生,不過對這件事,我以為真正的審慎還是要按我說的去做。

    說老實話,這并不是我的提議,而是曼森-明戈特和她的兒子們的提議。

    我已經見過了洛弗爾-明戈特,還有韋蘭先生,他們全都指名要你辦。

    ” 阿切爾感到怒火在上升。

    最近兩個星期,他一直有點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以梅的漂亮容貌和光彩個性去對付明戈特家那些糾纏不休的要求。

    然而老明戈特太太的這道谕旨卻使他清醒地看到,這個家族認為他們有權強迫未來的女婿去幹些什麼,他被這種角色激怒了。

     “她的叔叔們應該處理這件事,”他說。

     “他們處理了。

    全家人進行了研究,他們反對伯爵夫人的意見,但她很堅決,堅持要求得到法律的判決。

    ” 年輕人不作聲了:他還沒有打開手上的紙包。

     “她是不是想再嫁人?” “我認為有這個意思;但她否認這一點。

    ” “那麼——” “阿切爾先生,勞駕你先看一遍這些文件好嗎?以後,等我們把情況交談之後,我會告訴你我的意見。

    ” 阿切爾無可奈何地帶着那些不受歡迎的文件退了出來。

    他們上次見面以來,他一直漫不經心地對待社交活動,以便使自己擺脫奧蘭斯卡夫人的負擔。

    他與她在爐火旁單獨相處建立的短暫親密關系,由于聖奧斯特利公爵與萊姆爾-斯特拉瑟斯太太的闖入,以及伯爵夫人對他們愉快的歡迎,已經天助神依般地破滅了。

    兩天之後,在她重獲範德盧頓夫婦歡心的喜劇中阿切爾助了一臂之力,他不無尖酸地心想,對于有權勢的老紳士用一束鮮花表示的善意,一位夫人是知道如何感激的,她不需要他這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