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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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

     好熱。

     是誰在他床邊走動? 是誰一回叉一回将清涼的巾布覆在他發燙的額頭上,細心且持續不斷擦拭他頸胸的冷汗? 誰在耳邊低聲說話,柔細如山中清泉,一滴一滴地滲入混沌沉重的腦中,召喚着、低呼着,而這微帶關切的緊繃氣音,似在隐忍無法發出的難受…… 那抹忙碌的秋香色身影究竟是淮?一下子進一下子出地捧着銅盆,纖若無骨的柔荑擰着一條長巾,清澈的水波映着刺目的金陽。

     目光有些渙散的元真努力集中精神,眯起的黑瞳中隐隐散發一閃而過的銳利,随即又無力的阖上眼,任由疲累席卷他所有的知覺。

     又一次睜開眼時,日光顯得委靡不振,木窗外黑壓壓的一片,像是快下雨了。

     叩的一聲木頭落地的聲響傳來,接着他清楚地聽見女子不悅的低咒聲,一股淡淡昧飄過窗棂,是木頭燃燒的氣味。

     蓦地,略帶血色的唇微揚.腦海中浮現一幅好笑的畫面一位被煙熏黑臉的小姑娘蹲在竈台前,用她不慎被柴火燙傷的春哲指指着竈口破口大罵。

     這是躺了數日的印象,總有那幺一道纖細身形在眼前晃動,雖然動不動大聲咒罵,可為他淨身、上藥時動作卻異常溫柔,深恐弄傷他。

     咿呀!門扉被推開的聲音 元真遠揚的思緒被拉回,他兩眼有神的盯着推門而入的黃裳女子,并不作聲的暗地觀察,然而嘴角揚高的笑紋因她突起的動作而凝住。

     “……真可惡,辛苦了大半年的心血就這麼沒了,想想真不甘心。

    明明可以賣個好價錢,偏偏遇到那個老和我作對的臭女人,硬是壓低了價格,讓我少賺了十幾兩,夏天一到,我的屋頂叉要漏水了。

    ” 陶樂梅本來想趁着藥草剛收成的空檔,買幾片屋瓦請李家村的馬太叔來修繕屋頂,這屋裡老是一下雨就滴水也不成。

     可是那個不講理的鄰居一見有人高價收購她的藥材,馬上如陰魂不散的鬼魅一般竄出,對着買家說着令人氣結的假話,直指她的藥草受過潮不夠幹燥,份量足卻藥性不佳,讓那買家當場砍了兩成價錢。

     要不是她急着用銀子,也不用吃這種悶虧,白白地送人家一堆上等藥材,讓周恬玉笑她叫花子要飯,有一頓總比沒一頓好. “都是你害我被人嘲弄窮人家穿金縷衣裝闊,你最好趕快給我好起來,報答我的太恩大德不要繼續裝死了啦.要不然我幹脆一把掐死你,讓你到陰曹地府報恩。

    ”她邊說狠話邊淨身,完全沒注音有雙幽光暗浮的深瞳正注視她羊脂白玉似的美背。

     今兒個忙了一天又生火煮飯,她讓竈火熱出一身汗,濕黏黏地好不難受.依照往常習慣,她不擦擦澡晚餐根本吃不下。

     她房裡雖有個男人,可是高燒三日不退的他才剛退燒,照常理來說,沒那麼快醒過來,因此她放膽地解開胸前盤扣,輕卸沾上煤灰的羅衫,以半溫熱的井水清洗頸肩的黏濕。

     擦到最後.她索性把衣服脫了,抹去胸口燥熱,她以為床榻上的男人傷勢過重,連着數日來她在房内淨身也不見他有絲毫動靜,此際也就沒有多想了。

     誰叫她窮呢?爹娘留下的大屋早賣掉了,隻留下與周家相鄰的這座小破屋及幾塊糊口的藥田屋裡也隻有這麼一間睡房。

    她讓他睡在榻上,自己則靠着以前照顧弟弟所用的張竹榻當床 喉頭微幹的元真不知該不該出言提醒,或是故意弄出一些聲音,好讓她心生警覺,别思了她并非一人獨處。

     不過面對如此美景,相信沒一個男子樂當君子,說不定他一出聲反而令她受到驚吓難堪不已地難以自處。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保持沉默好了,勾起唇釁,靜靜地欣賞悅目春光,将柔美身段收眼簾。

     “你是傷了腦子還是斷了骨?怎麼睡上瘾了你知不知曉用在你身上的藥材有多貴,連大夫的出診費都貴得要命!我很窮,窮得屋破沒錢補,為了你的傷還遭人坑了,真的很冤!”她會不會血本無歸,撿了個破藥罐回來? 陶樂梅邊嘟嚷邊低頭盤算合不合算。

    這藥錢加上飯錢,還有幾天不眠不休的照顧.他要再繼續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她豈不是虧本了。

     “誰坑了你?”瞧她喪氣地自言自語,元真忍不住出口詢問。

     “還不是隔壁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