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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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不做聲。

    她羞怯不安地坐下來,正想臨時找一個什麼借口,卻驚恐萬狀地發現:她好像遭了雷擊,被這意外事件搞昏了頭腦,竟把那封展開的信擱在她的盤子旁邊了,這時,她的手抖動得特别厲害,她不得不趕快把舉起來的杯子放下。

    偷偷地一伸手,她把那張便條揉做一團,但當她順手把它塞進衣袋時,她擡眼碰到了她丈夫那恨不得鑽透人心的、嚴厲而又痛苦的目光,這樣的目光她還從來沒見他有過。

    現在才幾天他就用這種目光多次突如其來地狐疑地瞪着她,這使她感到内心深處都在戰栗,不知怎麼應付才好。

    那回跳舞的時候他就用這樣的目光盯視過她,這目光跟昨夜睡夢中那把鋼刀閃爍的光芒一模一樣。

    她想尋找一句話,打破這緊張的沉默,這時,一個早已忘卻了的回憶突然浮現在她的腦際。

    那就是她丈夫曾經說過:作為律師,面對着一個預審法官,他的訣竅就是在審訊過程中裝作眼睛近視,埋頭查閱案卷,以便随後在聽到真正關鍵性的問題時閃電般地擡起眼睛,目光就像舉起的一把匕首刺入被告人的突然驚縮的心窩,而那被告人也就在這注意力集中的有如耀眼閃電照射的目光逼視下失去自制,使那精心編造的謊言徹底破産。

    難道現在他要親自來試一試這種危險的訣竅嗎?她知道,因為職業的關系,他心裡蘊藏着極大的心理學家的熱情,這熱情是遠遠超出了法學要求的,想到這裡,她不禁吓得直發抖,而且越抖越兇。

    一個刑事案件的偵破、審理和宣判,他做起來就像别人賭博和戀愛一樣着迷,在進行心理感覺跟蹤的這幾天裡,他整個内心都是熱情洋溢的。

    一種灼人的焦躁不安,促使他夜間常常搜尋到種種被遺忘了的事,使他外表上漸漸變得鐵面無情了。

    他吃得少,喝得也不多,隻是一個勁兒地吸煙,話語也盡量節省,仿佛留待法庭上用。

    她曾在法庭的律師總結發言時看見過他一次,後來再沒見過。

    ,那時她真被他那陰森可怖的,他講話時惡毒的語氣和他臉上那種郁悶、悲苦的神色驚呆了。

    她覺得現在在他凜然皺起的眉宇間那直勾勾的目光裡又突然發現了那種臉部表情。

     所有這些被遺忘了的記憶都在這一秒鐘時間内湧現了,妨礙她越來越難于說出流到嘴邊的話。

    她一聲不響,她感到這沉默是很危險的,于是她就變得更心慌意亂了。

    幸而午飯很快就吃完了,孩子們跳起來,快活地大聲喊叫着沖進側室,那縱情的歡叫家庭女教師怎麼也壓不下去。

    她丈夫也站起身來,邁着沉重的腳步,目不轉睛地走進側室。

     好容易隻剩她一個人了,她又掏出那封充滿不祥之兆的信,迅速掃了一眼那幾行字:“請您立刻給送信人一百克朗。

    ”然後,她就用手把它撕成了一條一條的。

    她把這些碎紙片團成一團,想扔到紙簍裡去,但她猛然想到,不定會有什麼人這些碎紙片拼在一起呢!沉吟片刻,她彎腰湊近壁爐,把那個紙團抛進咝咝作響的壁爐裡去了。

    那白色的火舌向上一跳,貪婪地把這威脅人的東西吞吃了,她這才鎮定下來。

     就在此刻,她聽到她丈夫返身回來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

    她飛快地躍身而起,由于火焰的反光和措手不及,滿臉漲得通紅。

    爐門還洩密般地開着,她笨手笨腳地想用身子擋住它。

    但他似乎懶洋洋地走到桌邊,劃着一根火柴點香煙,當火苗移近他的面孔時,她似乎看見了他的鼻翼正在顫抖,他一生氣就這樣。

    這時.他安詳地朝這邊看着,說:“我隻想提醒你注意,你用不着把你的信拿給我看。

    如果你希望對我嚴守秘密,那你完全有這個自由。

    ”她一聲不吭,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