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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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母親發現了一種親切可愛的和可以了解的神氣。

     “我不忍心叫醒您,大概您做了一個好夢吧……” “什麼夢都沒有做。

    ” “好,這暫且不去管它!可是我非常喜歡您的秘。

    那麼平靜、善良……包含着那麼多的意思!” 柳德密拉笑了出來,她的笑聲很低,好像天鵝絨一般的柔和。

     “我也想起了您的事,……您也夠辛苦的!” 母親聳動着眉毛,默默地想着。

     “當然很辛苦!”柳德密拉說。

     “連自己都不知道!”母親小心地說。

    “有時候好像很辛苦。

    事情那麼多,所有的事都是那麼嚴重,叫人驚奇,很快地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快得很……” 她所熟悉的那種大膽興奮的浪潮又在她胸頭湧起,使她心裡充滿了各樣的形象和思想。

    她在床上坐起來,急忙要把這種思想說出來。

     “大家都在前進,前進,一直向着一個目标前進,……當然,痛苦的事情很多!人們都在受苦、挨打——打得簡直慘無人道,許多愉快的事都沒有他們的份,——這是很痛苦的!” 柳德密拉很快地擡起頭來,用愛撫的眼光對母親看了看,說: “您說的是您自己的事吧!” 母親望了望她,一邊從床上起來穿衣服,一邊說: “在你覺得:這個人也重要,那個人你也喜歡,你替大家擔憂,憐惜每一個人的時候,一切的事情都擠在心裡,自己怎麼能站在一旁呢……哪裡還能退到一旁呢?” 她衣服隻穿了一半,站在房間當中,沉思了一下。

     她覺得,終日為兒子擔心害怕,終日想保護他的肉體的她,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她已經離開了,到了很遠的地方,或許,被興奮的猛火燒毀了。

    這反而減輕了她的靈魂的負擔,洗滌了她的靈魂,使她的心靈生出了新的力量。

    她傾聽着自己的心聲,希望能看一看自己的心,一面又害怕會喚醒原有不安的情緒。

     “你在想什麼?”女主人走到她的身邊,親切而關心地詢問。

     “不知道!”母親回答。

     兩人都默默地互相對望着,一會兒,又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爾後,柳德密拉一邊向門口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我的茶爐不知怎麼樣了?” 母親看看窗外,窗外正是嚴寒的日子,陽光燦燦明亮,于是她心裡也倍感光明朗照了,而且有種熱乎乎的感覺。

     她想不斷地、喜悅地講一切的事情;為了彙集在她的靈魂裡,像晚霞一樣在那裡發光的那一切,她不由得對某人抱着一種朦胧的感激之情。

    很久沒有産生過的要祈禱的欲望又使她激動。

     她想起了一年年輕人的臉,又好像聽見一個響亮的聲音喊道——“這是巴威爾·符拉索夫的母親!……”接着,莎夏的眼睛放射出了愉快而溫柔的光輝;雷賓以陰郁的姿态站了起來;兒子那青銅色的、果斷的臉在微笑着;尼古拉狼狽地眨着眼睛…… 突然,這一切被一聲輕輕的深長的呼吸激動了,融合成為一片透明的彩雲,用平靜的感情抱着她一切的思念。

     “尼古拉果然猜中了!”柳德密拉走了進來,關切地說給母親。

    “他被捕了。

    我照您的話,今天差孩子去打聽了打聽。

    他說院子裡有警察,他親眼看到有一個警察躲在大門背後。

    還有暗探走來走去,孩子是認識他們的,沒錯兒。

    ” “果不其然!”母親點着頭說。

    “唉,可憐的……” 她歎了口氣,但并沒有懷着悲傷,——對于這種心境和情形,連她自己也覺得頗有點奇怪。

     “最近他在城裡工人中間做了多次報告,總之已經是應該出事的時候了!”柳德密拉皺着眉頭,仿佛早有所料似的說。

     “同志們都勸他說:‘走吧!’可是他不聽!照我的意思,到了這種時候,不應該單用勸告,應該強制他走才行……” 一個男孩子站在門口,他長了一頭黑發,面色紅撲撲的,有一雙美麗的藍眼睛,鼻子小巧而帶鈎。

     “可以把茶爐拿來了嗎?”他的聲音很響亮地問。

     “請拿來吧,謝遼查!這是我的學生!” 母親覺得,今天柳德密拉和以前有所不同了,變得比較随和、容易讓人親近了。

    在她那苗條的身體的柔軟的動作裡,有着無限的美和力量,使她的嚴厲而蒼白的臉顯得柔和了一些。

    一夜之間,她的眼睛下面添了一圈黑暈。

    從她身上可以感受到緊張的努力,她的心情恰似繃得很緊的弦。

     男孩子搬來了茶爐。

     “謝遼查,來認識認識吧!這是彼拉蓋雅·尼洛夫娜,是昨天被判罪的那個工人的母親。

    ” 謝遼查默默地行了個禮,又和母親握了手,爾後又出去拿來了面包,回到桌旁坐下來。

     柳德密拉倒茶的時候,勸母親不要回去,等打聽清楚了警察究竟在那裡等候什麼再做打算。

     “大概是在等您!他們一定會盤問您的,您說呢?……” “讓他們盤問吧!”母親說,“就是把我抓了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先得把巴沙的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