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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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拿起一張什麼文件,湊到眼前,開始誦讀。

     尼古拉衩帶過來了。

     “脫帽!”軍官停止了誦讀,大聲呵責。

     雷賓走到符拉索娃身邊,碰碰她的肩膀,低聲安慰說: “别着急,老媽媽……” “他們抓着的我,我怎麼脫帽?”尼古拉嗓門很高,壓過了誦罪狀記錄的聲音。

     軍官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扔。

     “在這上簽字!” 母親看到他們在記錄上簽字,她的激奮消失了,心沉甸甸的,眼睛裡湧出屈辱和無力的淚水。

    在二十年的婚後的日子裡,她沒有一天不流着這種眼淚,但最近幾年,她好像已經忘卻了這種眼淚的辛酸滋味。

     軍官她瞪着眼,嫌棄地皺起滿臉的皺紋,挖苦道:“老太太!您哭得太早了!當心您以後眼淚怕是不夠呢?” 她又氣恨起來,沖着他搶白道: “做母親的眼淚是不會不夠的,決不會不夠!要是您也有母親,——那她一定知道,一定知道!” 軍官很快地把文件放進一個簇新、帶有一個很亮的鎖鈕的皮包裡。

     “開步走!”他發出了口令。

     “再見,安德烈!再見,尼古拉!巴威爾和朋友們握着手,溫和地低聲道别。

     “這真是再見呢!”軍官嘲笑着重複了一遍。

     維索夫希诃夫沉重地哼了一聲,他的粗脖子漲得通紅,眼裡閃動着仇恨的火花。

    霍霍爾很坦然地笑着,一邊點頭一邊和母親說了句什麼話,于是母親畫着十字,也開口說: “上帝是照顧好人的……” 穿灰色軍大衣的人們走到門洞裡,發出馬刺的響聲,然後就都消失了。

    雷賓最後一個走出去,他用那雙很專注的黑眼朝巴威爾望了望,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第,再見吧!” 他不停地從胡須間發出咳嗽聲,從從容容地走了出去。

    、巴威爾反背着兩手,邁過地上零亂的書籍和衣物,慢慢地在房間裡踱步。

    過了一會,他陰郁地說道: “你看見了吧,——這弄成什麼樣子?……” 母親望着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憂愁地說: “為什麼尼古拉要對那個家夥發脾氣呢?……” “大概是因為吓壞了。

    ”巴威爾靜靜地回答。

     “來了,抓了人,帶走了,”母親攤開兩隻手喃喃地說着。

     因為自己的兒子沒有被帶走,所以她的心跳平息下來,但是腦子老停留在剛發生的事實上面,卻又不能理解這事實。

     “那個黃臉兒的家夥,專會嘲笑、恐吓……” “媽,好了!”巴威爾忽然果敢地說。

    “來,咱信把東西都收拾起來吧。

    ” 他稱呼她?“媽”和“你”,平時隻有當他站在母親身旁的時候才這樣叫。

    她走近他的身邊,瞧了瞧他的臉,小聲地問: “你在生氣嗎?” “是的!”他回答。

    “這樣太難堪了,不如和他們一起被逮捕的好……” 她覺得兒子的眼眶裡滿是淚水,她模糊糊地感受到他的那種苦痛,于是,想要安慰他似的歎了口氣說: “等一等,你也會被抓了去的!……” “那是肯定的!”他應着。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母親愁悶地說: “巴沙!你的心真硬!哪怕有時安慰我一下也好!不僅不安慰,我說了可怕的話,你還要說得更可怕一點。

    ” 他瞅了瞅母親,走近她的身邊,輕輕地說: “媽,我不會嘛,你非得得習慣起來不可。

    ” 她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抑制着恐懼的顫抖,說道: “他們大概要被拷問吧?會不會打傷身體,敲斷骨頭?我一想起這些,真覺得可怕,巴沙……” “他們的靈魂會被撕破的……當靈魂被肮胖的手爪撕破的時候,那比撕破皮肉更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