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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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 “謝謝,媽媽!我吃過晚飯來的。

    那麼,巴威爾,依你看現在的生活是不合理的嗎?” 巴威爾站起來,反背着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生活在正确地前進!”他說。

    “正是因為這個原故,生活才引導你來找我坦白地說這些話。

    生活使我們勞苦一生的人們漸漸團結起來;時機一到把我們全體都團結起來。

    生活對于我們是不公平的,也正是這種生活。

    而且是艱難的。

    但是使我們的眼睛看見了痛苦的意義的,也正是這種生活。

    生活本身,告訴人們應該怎樣才能加速生活的步調!” “對!”雷賓打斷他。

    “人啊非見一見新不可!——生了疥瘡,那麼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就可以治好!就是這樣!可是應該怎麼樣清洗人們的内部呢?那就成問題了!” 巴威爾激動而嚴厲地談到廠主,談到工廠,談到外國工人怎樣争取自身的權利。

     雷賓好像打句點一樣地時時用指頭敲着桌面。

    不止一次地喊道: “對呀!” 有一次,他笑起來,低聲說: “啊啊,你還年輕!對人理解得不夠!” “這時候,巴威爾筆直地站在他面前,嚴肅地說: “不要管年輕不年輕!咱們來看看誰的思想更正确。

    ” “據你所說,他們是用了上帝在欺騙我們?對,我也是這樣想,我們的宗教是假的。

    ” 這時候,母親也參加進來。

    每逢兒子談起上帝,談起與她對上帝的信仰有關的一切,乃至談起她認為貴重而神聖的一切的時候,她總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想要和他的視線相會,她想沉默地要求她的兒子,希望他不要說那些尖銳而激動的不信上帝的話來攪亂她的心。

    但是,在她兒子的不信上帝的言語裡面,卻使人感到有一種信仰,這又使她放不下心來。

     “我怎麼能理解他的思想啊?”她想。

     她以為上了年紀的雷賓聽了巴威爾這些話,也應該感到不快,感到屈辱的。

    但是,看見雷賓坦然地對他提出問題,她有些個耐不住了,于是就簡短而固執地說: “說到上帝,你們應該慎重一點?你們不管怎樣都可以!”她透了口氣,更加使勁地說:“但是像我這樣的老太婆,如果你們把上帝從我心裡奪去,在痛苦的時候,就什麼依靠也沒有了。

    ” 她眼睛滿含着淚水。

    她一邊在那時洗碗碟,一邊手指顫抖着。

     “媽媽,這是因為你沒有了解我們的話!”巴威爾低聲而溫和地解釋。

     “對不起,媽媽!雷賓用緩慢而洪亮的聲音道歉,一面苦舌,一面對望着巴威爾。

    “我忘了,媽媽早已不是受得住割瘊子的年歲了……” “我所說的,”巴威爾接着說下去,“不是你所信仰的那個善良而慈悲的上帝,而是僧侶們當作棍子來恐吓我們的上帝!我所說的,是被人家利用上帝這個名字來使很多屈服在少數人惡毒意志之下的那個上帝……” “對啦!”雷賓用指狀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高聲地說。

    “連我們的上帝,都被他們調換過了,他們用他們手裡所有的東西來和我們作對!媽媽,記着吧,上帝是照着自己的形象來造人的——所以,假使人和上帝相同,那麼,上帝當然也非和我們這人一樣不可!現在呢,我們非但上上帝不同,簡直和野獸一樣!教堂裡給我們看的上帝,卻是一個稻草人……媽媽,我們現在應該把上帝改變一下,替他刷洗幹淨!他們給上帝穿上了虛傷和中傷的外衣,改變了他的面目,拿來殲害我們的靈魂……” 盡管他的話音不高,但每字每句,在母親聽來,都好像落在她頭上的震耳欲聾的打擊。

    在他的絡腮胡子的黑色輪廓中,那張像是穿上喪服的大臉,使她覺得害怕。

    那兩隻眼睛裡的暗淡陰沉的光亮,也叫她受不了,他使她的心隐隐地感到一種疼痛般的恐怖。

     “不,我最好走開!”她否定似的搖搖頭。

    “我沒有氣力聽你這種話!” 她很快地走進了廚房。

     雷賓一邊仍舊在說他自己的這種話。

     “請看,巴威爾!根本問題——不在頭腦,而在心靈!在人們的心靈裡,有一個不讓其它任何東西生長的地方……” “隻有理性能夠解放人類!”巴威爾斷然地說。

     “理性不能給我們力量!雷賓頑強地、大聲地反駁。

    “能給力量的是心靈,——決不是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