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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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他陰暗的臉頰和鼻棱。

     索菲亞的臉色蒼白起來,她一聲不響,目不轉睛地望着這些農民。

    伊格納季眯起了眼睛,搖着頭。

    雅柯夫又站在小屋旁邊,用黑黑的手指生氣似地剝下木杆的樹皮。

    葉菲姆在母親背後沿着桌子慢慢地踱着。

     “前幾天,”雷賓繼續說,“地方自治局的議長叫我去,對我發問:‘你這壞蛋跟教士講了些什麼鬼話?’‘我為什麼是壞蛋?我拿自己的力氣掙飯吃,從來沒有幹過壞事。

    就是這樣!’我不卑不亢。

    那家夥氣得大喝了一聲,揮起拳頭直朝我的牙齒砸過來……後來,将我監禁了三天三夜。

    好,你就這樣對待老百姓,是嗎?你這個惡鬼!我不會饒了你的!如果不是我,别人也會替我報仇!你死了,也要找你的孩子報複,父債子還!——你記清楚!你用兇狠的鐵爪抓開了人民的胸口,給你自己種下了惡果!惡鬼呀,不會饒你的!就是這樣。

    ” 他心中的仇恨似乎沸騰了一般,他的話語裡摻雜一種抖動的聲音,使母親聽了很害怕很擔心。

     “我對那教士說了些什麼呢?”他的聲調稍微有些平緩了。

     “有一天,村會開過之後,他和農民一同坐在街上,對他們說,人和家畜一樣,所以——向來缺不了敵人!于是,我開玩笑說:‘要是派狐狸做了林中的官,那麼樹林裡隻會剩些羽毛,鳥兒都沒有了!’那教士瞅了我一眼,講起了人們一定要忍受,并且要禱告上帝,賜給他忍受的力量之類的話。

    我聽了之後說,禱告的人太多了,大概上帝已經沒有工夫聽禱告,所以不聽了!他盯住我,問我念哪些禱文?我回答他,我像所有老百姓一樣,一輩子隻念一個禱文:‘上帝呀,請你教我們替那些貴族搬磚頭、吃石子!’他沒有讓我講完。

    啊,您是貴族嗎?”雷賓的叙述夏然而止,突然轉了話鋒詢問索菲亞。

     “為什麼我是貴族呢?”索菲亞突然吃了一驚,立刻向他反問。

     “為什麼?”雷賓感到好笑。

    “那是你生就了的命運呀!就是這樣。

    您以為花布頭巾就能遮住貴族的罪惡,讓人們無法看見了嗎?教士哪怕是披着席子,我也能看出他來。

    方才您的臂肘碰到桌子上的水漬時,您就顫動了一下,又皺起了眉頭。

    ——您的脊背也很直,不像個工人……” 母親生怕他的這種令人難堪的嘲弄,會使索苦亞生氣,連忙嚴厲地說: “她是我的朋友,米哈依洛·伊凡諾維奇,她是個好人,——因為幹這種工作連頭發都白了,你說話不要這麼過分……” 雷賓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

     “難道我說了什麼讓她生氣的話了嗎?” 索菲亞望了望他,冷冷地問: “您有話要對我講嗎?” “我嗎?有的!最近這兒來了一個新的夥伴,是雅柯夫的堂兄弟,他生了肺病,可以叫他來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去叫吧!”索菲亞回答。

     雷賓眯起了雙眼,朝她觑視着,然後壓低了聲音說: “葉菲姆,你去走一趟,叫他晚上來,——就是這樣。

    ” 葉菲姆戴了帽子,一聲不響,對誰也不看一眼,慢悠悠地走進森林裡去了。

     雷賓望着他的背影點了點頭,小聲對大家說: “他正苦悶呢,輪到了他的兵役,——他,還有雅柯夫。

    雅柯夫幹脆地說:‘我不能去。

    ’其實他也不能去,可是又想去……他想去鼓動兵士,我勸他說,别用腦袋撞牆壁去……可是他們預備拿起槍來就走。

    是啊,他在煩惱着呢,伊格納季方才譏諷他,——那是沒有用的!” “決不是沒有用的!”伊格納季憂郁地說着,但眼睛并不看着雷賓,“到了那邊,他們會逼着他服從,他就能夠和其他兵士一樣地開槍……” “不會這樣容易吧!”雷賓沉思地說。

    “可是,假使能夠逃避兵役,那當然更好。

    俄羅斯這樣大,到哪兒去找他?弄到一張護照,鄉下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我就這樣辦!”伊格納季用一塊木片在自己腳上敲着,說。

    “已經決定了反抗,就堅決地反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