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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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你的,有時間的話請你吃飯。

    ” “沒問題,你記着履行諾言就行,”陳烨再歎口氣,“顧小影,你還真是沒怎麼變。

    ” “那當然,”顧小影點點頭,表情真摯,“我一直都挺完美的,也沒有什麼發展空間了。

    ” 陳烨“撲哧”笑出聲,轉身往放映廳走過去,不再理會這個不給陽光都能很燦爛的女人。

     顧小影跟在陳烨身後,收起臉上的搞怪表情,心裡納悶地想:最近造什麼孽了,怎麼走到哪裡都能遇見他? 其實陳烨真無辜——他不過是回國辦理簽證的續簽手續,同時又被老媽抓來參與一場自己都覺得十分不切實際的相親活動。

    好在對方不守時,讓他避免了一次尴尬的見面,又恰好遇見了顧小影。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要說他倆沒緣分,他自己也不信。

     隻不過,造化弄人,這種緣分注定有花無果,僅此而已。

     黑暗中,他扭頭看看顧小影,見她睜大眼全神貫注地看着大屏幕。

    臉上變換着電影畫面所帶來的細碎光影,眼睛還是亮晶晶的,生動得一如往昔。

     陳烨輕輕歎口氣。

     顧小影聽見陳烨的歎息聲,但裝作沒聽見。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電影屏幕上,一手抓着爆米花,另一隻手輕輕撫在小腹上,在心裡說:寶寶,你看見了嗎,這就是媽媽最喜歡的忍者神龜——達?芬奇、拉斐爾、米開朗琪羅和多納太羅,多麼可愛而有力量的形象啊!可恨你爸爸那個沒文化的,居然還在電話裡問我忍者神龜是不是巴西龜……nnd,我真以認識他為恥……等你長大了,媽媽帶你看好多好多動畫片,嗯,也帶上你爸爸,話說他這人都沒有童年的,居然連小鹿斑比都不認識,咱娘倆一起給他補補課…… 多麼奇怪,在光線昏暗的電影院裡,顧小影居然第一次産生了這樣纏綿溫存的情緒。

    她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上有那麼一個小生命,雖然突如其來,卻全身心地依賴她……那是她的寶貝,是她和她愛的那個人,共同創造出來的小小奇迹。

     這多美好…… 結果晚上管桐打電話回來的時候,顧小影的情緒就很美好。

     她無比膩歪地抒發了一通對管桐的思念之情,到最後管桐不僅想立刻回家,心裡還湧動着一股内疚的情緒。

     這本來真是個美好的晚上——直到顧小影講起自己和陳烨的偶遇。

     管桐有點不高興道:“老婆,你以後不要和他一起看電影了,這樣不好。

    ” “有什麼不好的?”顧小影一邊吃豌豆黃一邊問。

     “你結婚了啊,你是有家有口的人,怎麼能和别的男人單獨去看電影呢?”管桐就納悶了,顧小影怎麼就能認為這一切沒什麼呢? “可是你以前不是說‘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嗎?”顧小影翻白眼。

     管桐歎口氣:“别自己罵自己玩,以後注意點兒就好了。

    ” “注意什麼啊?”顧小影有點不耐煩,“他過幾天就要走了,這一走可能幾年都回不來,不就是偶然遇見了才去看個電影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 “是,我知道你們就是偶遇,可是萬一被别人看到了,影響不太好。

    ”管桐似乎真有點生氣了。

     “注意?我要是早注意點,就不會讓你去那麼遠的地方!”顧小影冷笑。

     “咱就事論事……”管桐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小影搶白。

     “就事論事我也不怕!不就是見面看個電影嗎?我問心無愧!我本來就是打算去看《忍者神龜》的,就算在門口沒有遇見陳烨,你能确保我進去後,坐在我旁邊的那個人就不是他嗎?管桐你真可笑,你怎麼就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都扯到一起啊?”顧小影氣得都想拿手裡的豌豆黃砸電視。

     “現在風馬牛不相及的明明是你。

    我說你冷靜點,我也沒有别的意思……”結果這句話又沒說完就被打斷。

     “沒意思别說了!”顧小影一聲咆哮,“啪”地挂了電話。

     另一邊,管桐納悶地看看話筒,心想剛開始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啊,怎麼就吵起來了呢? 思前想後,管桐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是有點吃飛醋的意思了——其實他也不想這樣的,他也不是沒見過陳烨,當然也很信任自己的老婆,可是怎麼就能吵起來呢?話說以前在g城的時候他也很佩服自己的豁達與寬容,也佩服自己從來不吃無聊的醋,可是現在這是怎麼了?是量變到質變發生了飛躍,還是離得遠了才容易胡思亂想? 管桐納悶地歎口氣,心想,原來所謂的“眼不見心不煩”一點都不科學,應該說是“眼見心不煩,眼不見的煩死人”才對。

     這一邊,顧小影恨恨地盯着電話,大口吃着豌豆黃,摸着肚子自言自語:“寶貝,你看見了吧,你爸居然敢吼我?我帶你去看電影,他居然吼我?” 正氣憤着,電話又響,顧小影火冒三丈地抓起電話吼:“管桐你給我滾得遠遠兒的,别煩我!我不認識你!” “顧小影你大腦抽筋啊!”沒想到那邊爆發出更有力量的咆哮,“出大事兒了你快點給我滾過來!” “許莘?”顧小影張口結舌,外加憤憤不平,“你幹嗎啊?我是孕婦哎,你不能好好對我說話嗎?” “好好個屁!”許莘的吼聲中帶着哭腔,“我姐夫出軌,我姐快瘋了,果果一直在哭,我都忙不過來了,你快點過來幫幫我……” “什麼?”顧小影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許莘說什麼?孟旭出軌?段斐快瘋了? 蒼天啊!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3) 顧小影一路上都在想,絕對是自己聽錯了! 孟旭……那不是别人,那是新好男人孟旭啊!那是足以給多少男人做範例的孟旭啊!他和段斐也是兩情相悅走過來的,他們現在還有個多麼可愛的女兒!他怎麼可能出軌? 可是又不由自主想到不久前在必勝客看見的那個女孩子——年輕、漂亮,和孟旭坐在一起的時候,笑容純淨燦爛,這樣的女孩子,會是第三者? 如果讓孟旭出軌的真是曾經見過的那個女孩子,那當初自己的沉默,究竟是一種慎重,還是一種縱容? 可是無論此女是否為彼女,她顧小影不能再開口問了,因為隻要她開口無論是慎重還是縱容,便都成為加劇這種絕望與矛盾的崔化劑——因為即便一個女人能承受一場真相大白後的昭然苦揭,她也無法承受一場時間久遠的明目張膽…… 顧小影一路上大腦飛快地運轉,可是越轉腦子就越亂,到藝術學院後她匆匆下了出租車,快步跑向段斐家。

    可是剛走到段斐家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果果的哭聲。

    顧小影心一驚:難道真出事了? 顧小影來不及多想,急忙拍門。

    沒拍幾下門就打開了,入眼就是許莘紅紅的眼圈,顧小影心裡一沉,急忙進屋。

     屋子裡已經亂套了。

     嚴格地說,本該在桌子上的,比如杯子、盤子、花瓶……現在都在地上;本該在地上的,比如拖鞋、笤帚、紙簍……現在都在沙發上或桌子上。

    裡屋的果果正在号啕大哭,許莘急忙沖進去哄,可是沒有效果。

    外屋裡,段斐像是聽不到什麼的,趴在餐桌上一動不動。

    孟旭則靠牆坐在牆角處的地闆上,低頭一口口地抽煙。

    ! 顧小影瞪大眼——這似乎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孟旭抽煙!原來,孟旭也是會抽煙的?! 或許是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段斐擡起頭,顧小影看見段斐哭腫的眼睛就驚呆了——這到底要多麼大的委屈,才能讓一個女人哭成這樣? 看見是顧小影,段斐剛剛停下的淚水又湧出來。

    顧小影急忙往前走幾步:“師姐,你沒事吧……” “小師妹,讓你看笑話了,”段斐很努力想要平靜下來,可是很難,她的眼淚還是成串地往下掉,“莘莘不該叫你來的,你還懷着孕。

    ” 顧小影看得心驚膽戰,趕緊走到她身邊坐下:“有誤會吧,師姐,說開了就好了,你得給姐夫個解釋的機會啊……” “誤會?”沒等顧小影說完,段斐就冷笑,“你問問他是不是誤會?” 顧小影擡頭看看孟旭,卻見孟旭還在低頭抽煙,一聲都不吭。

     “我腦子裡很亂,小師妹,”看見陣旭那副樣子,段斐終于不抱任何希望地低下頭,語氣疲憊而頹喪,“你們回去吧,讓我想想,想想該怎麼辦……” 顧小影和許莘就這們被段斐趕出門。

     走的時候果果還在哭,而且眼見着嗓子就要哭啞了。

    顧小影心疼得要命,許莘恨不得能帶着果果一起走,可段斐還是面無表情地把兩人推出門去。

     許莘站在段斐家門外,看看已經合上的大門,聽着果果的哭聲,無力地蹲下去,抱住頭,絕望地低聲說:“小蒼蠅,怎麼辦,連姐夫那樣的男人都會出軌,我們還能怎麼辦……” 顧小影看看段斐家的門,再看看縮成一團的許莘,張口結舌。

     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她第一次覺得憑借自己的智商,似乎有些無法消化。

     據許莘後來的複述,事情是這樣。

     因為段斐所在的理工大學要給所有老師公寓改裝電表,恰在此時正好在休産假的段斐就準備去自家出租的那間房子裡視察一下,捎帶和自己的房客交代辦理電費卡的事宜。

    放在以前,因為房客是孟旭的學生,所有聯系都是由孟旭完成的。

    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段斐突然覺得很想去看看房客們有沒有把自己的房子搞得亂七八糟,好歹也行使一下房東的監管權,便沒打招呼,就揣上備用鑰匙去了位于理工大學老師一宿舍的那套房子裡。

     也就是在那裡,在七月灼熱的氣溫下,當段斐屢次敲門無人,于是不得不用備用鑰匙自己打開門後,她竟然……竟然看見卧室床上那糾纏在一起的身影,是她至愛的丈夫以及一個起碼小他十歲的女孩子! 段斐頃刻間崩潰了! 也是到這時她才知道,原來,租這套房子的根本不是兩個女生,而是僅有一個女生——是的,段斐認識她,她叫伍筱冰,二十二歲,美術史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