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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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看。

    ” 珠光白的巧克力馨香陣陣,光是看上一眼就覺得彌足珍貴,真是不忍心下口。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送到嘴裡。

     抵達舌尖的先是一陣濃郁的奶香,宛如珍貴的香水,前味濃郁沁人,中味略有一絲花香味道,像是玫瑰的醇香,又宛如百合的清新,似乎還有一抹茉莉的芬芳,後味回味無窮。

    她驚喜地擡頭,剛才的沮喪一掃而光。

     “這個味道是……?每款巧克力都是有名字的吧?”她問。

     “名字先不告訴你,拿回去吧,算是我對你的歉意。

    ”恩佐的臉色變得複雜,仿佛蒙着一層薄薄的霧。

     “……歉意?”寶藍不明白,“你對我有什麼歉意?幫我這麼多,我謝你都來不及。

    ” 他搖搖頭,隻微笑不說話。

     這傻傻的姑娘,還不知道其中的故事呢。

    如果她知道真相,隻怕連望都不會望他一眼,恨不能将他碎屍萬段。

     恩佐凝望着她的臉,不禁想,這真是一張美好的臉。

     柔柔的,莫名的溫和,似一朵小小的雛菊惹人疼惜。

     “喵——”絲絨般光滑的嗓音從貓咪嬌小的喉嚨裡延伸出來,尤為誘人。

    一隻小小的花狸貓在沙發腳邊幽幽叫喚。

     恩佐一手撈起它。

    它那麼嬌小,不盈一握。

     “好可愛的貓,你養的?” “算是吧。

    它叫小豹,蹲在我們店門口不走,就留下它了。

    ”恩佐用手指輕輕蹭它的小臉。

    小豹是盲的,兩隻眼睛完全看不見,眼神幹淨澄澈得像不屬于這個世界。

    它看不見恩佐,卻能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手指,使勁地往他的手心裡蹭。

     恩佐說:“你看它,沒爹沒娘,又看不見,還這麼努力地活下來。

    ”他将小豹放在寶藍的手心。

     小豹感覺到寶藍手心的溫度,輕輕地擡起頭,望着她。

     它什麼也看不見,卻仿佛有感應似的,伸出小爪子朝她所在方向撈了撈。

    這麼嬌小脆弱的生命,也在竭力争取着生命裡的每一絲溫暖。

     寶藍怕它摔着了,将它放在地上準備離開,誰知小豹無聲無息地跟上來,緊緊抱住她的腿。

     它以為她要走了,以為她不理它了。

     小豹害怕地抱住寶藍的腿,它不知道它尖利的爪子刺破了她的皮膚。

    寶藍痛得大叫,恩佐趕緊捧起小豹:“你别怪它,它什麼也看不見,不知道輕重。

    但它很喜歡你,好像特别怕失去你。

    ” 它隻是盡力地,想挽留她。

     寶藍接過小豹,忽然簌簌地哭起來,止也止不住。

    恩佐撫摩她的頭發,如撫摸小豹一般溫柔。

     “你有心事?” “偶爾會覺得自己很失敗,愛情和事業都失敗。

    ” “是嗎?”他笑,端起另外一盤愛心巧克力,遞給她,“嘗一嘗這個。

    ” 寶藍捏起一枚,嘗一口,苦澀直入喉頭。

    她皺眉:“怎麼這麼苦……”未曾料到話剛說完,苦澀的巧克力外殼融去,滑膩的糖心占領口腔,甜美濃郁。

     幸福得讓人想掉淚的味道。

     “嗯,就是這個味道。

    ”她發出滿足的輕吟。

     恩佐揉揉她的頭發。

     “喜歡嗎?它跟你的愛情一樣,開始會有苦澀,以後會好起來的,當你找到合适的人和合适的方式的時候。

    ” “……嗯。

    ”她仿佛明白了,不顧眼角濡濕,臉頰上迫不及待地綻放出一個清麗可人的微笑,幹淨極了。

    她永遠是這樣,不知道自己吸引人的正是這一瞬的微笑。

     恩佐看得有些癡。

     “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

    ”一貫冷峻的恩佐發現自己在這個小丫頭面前竟然尤為多話,偶爾還會走神,不禁耳根發熱。

    這是怎麼回事?寶藍側過頭望着恩佐。

    這男生比想象中更溫柔,他的好處要在慢慢的相處中才一絲一縷地顯現。

     兩人各懷心事。

    小豹躺在寶藍的懷裡,輕輕地打着呼噜,睡得不醒貓事。

     好運氣總有用完的那一天。

    不是每個人都有看錯人、被深愛的男朋友棄之如敝屣的經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少年時就做到不依靠父母,勇敢堅強。

    挫折未必不是一劑良藥。

    寶藍在恍惚中有些想通了,心裡的死結輕柔地松開…… 恩佐叮囑女服務生找出幹淨溫暖的衣服替寶藍換下,親手調了一杯溫暖的熱可可,遞到她手裡。

     她像好不容易抓到溫暖的孩子,怕燙,又舍不得松手,小口小口地啜飲。

    他疼惜地撫摩着她的額頭。

     “你發燒了?”嗯,是的,額頭微燙,“到底是體弱的孩子。

    ”恩佐歎着氣,從藥箱裡找出退燒藥給她服下,又摸摸她的小臉頰,仿佛自言自語。

     “寶藍真是個需要人疼的孩子。

    ”他說。

    此刻他眼裡的光澤,像極了兄長,甚至是——父親。

    寶藍已不止一次從他身上讀到“父親”這個字眼。

     因他的細心、體貼和穩重,與一般的年輕男生大有不同。

    他的溫柔是一杯熱可可,一句體貼有效的關心,一件可以迅速幫到你的事情。

    他的溫柔總是有效,一點兒也不虛誇浮躁。

     這樣的男生,适合做丈夫吧。

     昏黃的燭光中,她發着迷離的小低燒,傻傻地想。

    巧克力館的這個房間布置得很溫馨,桃木色的地闆和家具,點着暖香。

    咖啡在壺裡突突地冒泡。

     據說今晚台風中心登陸,服務生們紛紛下班,巧克力館裡頓時隻剩下寶藍和恩佐。

     “今晚你睡隔壁房間。

    ”恩佐推開隔壁房間的門,寶藍走進去看看,原來這兒别有洞天,藏着一間别緻的小房,被褥幹淨整潔,一盞小台燈很是應景。

     等等,就一張床? “那你睡哪兒?”她忽然想到這個,臉頰偷偷紅了。

     恩佐看了看外面漆黑的雨夜。

     “我開車回去,明早過來接你。

    你安心地好好睡一覺。

    ” “我一個人?!”話一說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妥。

    不一個人睡的話,難道要留恩佐在這裡過夜?他可是個男生。

    可是……想到要在台風夜一個人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她更加害怕。

     他看出她的擔心。

     “會怕嗎?” “嗯……有點。

    ”她低下頭,看自己的鞋子。

    窗外的風越來越迅疾,樹枝斷裂,廣告牌在風裡發出啪嚓啪嚓的可怕響聲。

     “各位觀衆朋友,這次台風的風眼已經抵達……”電視現場直播的信号忽然中斷,屏幕變成一大片閃閃爍爍的黑白光點。

     大抵是電纜之類的設施也被台風吹斷了吧。

    寶藍不由得擔心,恩佐這時候回去會不會有危險?剛才電視節目已經警告市民不要出行。

     “要不你留下?”寶藍想了想,“你睡這房間吧,我已經很麻煩你了,我睡客廳的沙發就好了。

    ” “嗯,小丫頭很乖。

    ”恩佐将枕頭塞到她手裡,将她推坐在床沿上,俯下身來逼近她。

     這麼近,這麼近。

     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在台風的呼嘯聲裡,溫柔無限地蔓延。

     她忽然覺得會發生什麼,臉頰又紅了。

    待回過神,恩佐已經越過她,從她身後拿起另外一個枕頭,回到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

     “好了,今晚我就睡這裡了。

    ”他笑,“有熱可可,聽聽音樂和台風,聽聽雨聲,也算惬意。

    小丫頭,你也睡吧。

    快把門關上。

    ” 她關上房間門,躲在門後輕輕地笑。

     寶藍輾轉難眠,心裡總是出現恩佐的影子。

    客廳裡任何一點輕微的響動都會驚醒她。

    熬到半夜,她忍不住爬起來,透過虛掩的房門偷偷瞄向客廳的沙發。

     恩佐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原來他睡覺也會蜷着腿,像隻金毛大狗狗匍匐在沙發上,可愛的樣子,面容裡僅存的一點點銳氣也沒有了。

     她穿着睡衣,小心翼翼地,踮着腳走到沙發邊。

     第一次偷偷看他睡覺。

    他的睫毛好長,像擁有歐美血統的孩子,濃密極了。

    嘴邊一抹淡淡的笑,是在做美夢嗎? 是……夢見了喜歡的女生嗎? 恩佐喜歡的女生會是誰,又是什麼樣子的呢?寶藍臉上的微笑,漸漸化成淡淡的醋意。

    恩佐喜歡的,一定不會是像她這樣麻煩的女生吧?她無限落寞地想。

    忽然,恩佐的眼皮動了動……糟糕,躲已經來不及。

    寶藍就那麼傻傻地望着醒來的恩佐,嘴角抽搐得極其不自然地說:“嘿,你醒了?” “嗯,一直沒有睡熟。

    ”他看着她,目光深深的。

     她曾聽人說,若一個男生愛你,他的眼睛裡會有疼惜,若他不愛你,眼神裡便隻有欲望。

    這一瞬間,她凝望他的目光,靜谧澄淨,她看到了……疼惜。

    深深的疼惜。

     “寶藍,過來。

    ” “嗯?” 未等她驚訝,已觸碰到他柔軟的唇。

    壓倒一切的氣息,像台風一樣将她席卷,一絲絲餘地都不留。

    他溫柔的懷抱!他溫熱的唇!他帶來的安全感……一切一切,那麼地吸引人,帶着緻命的魅力。

     她被一種強大的感覺包圍着。

    那種感覺從未有過,不是幸福,不是沖動,不是戀愛……是一種什麼都不用再擔心、深信自己被保護着的安全感。

     安逸極了。

     “……我……”她喃喃着推開他,僵硬地站起來跑進小屋子裡,砰地鎖上門,躲進被子裡蒙住頭。

    臉頰像是被熨燙過,比臉頰更燙的是雙唇。

     敏感,溫熱,随時可以點燃。

     她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外面的恩佐似乎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就悄無聲息了。

    他睡着了?男生真是強大的生物,那麼突然地吻過來也能馬上睡着。

    她像小動物般蜷縮在被子裡,不知是感冒低燒還是吻的緣故,漸漸地,意識迷離地睡過去。

     身體熱熱的,像是快要燒着,燃燒成一團熾烈的煤。

     第二天寶藍醒來得很早,窗外已聽不見雨聲。

    她趿拉着拖鞋去衛生間洗漱,視線剛觸到鏡子裡的自己,頓時“啊”的一聲驚叫——鏡子裡的她又變成了男生的模樣。

    趁恩佐在大廳裡,寶藍哆哆嗦嗦地躲進房裡,撥冽侬的電話。

     “喂,寶藍?” “冽侬……”她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