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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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 “得了吧你!”阿徹白了她一眼,“我以前也是這學校的,回來上教務處查檔案,誰有這門子閑工夫專門來找你聊天啊?一個個的,都自作多情。

    ” 他起身要走,寶藍叫住他:“喂,就算我自作多情,幫我一個忙好不好?我……我想看你哥初戀女朋友的那張照片。

    ” “呵,你吃醋了?”他壞笑,“想看看你和她誰漂亮?” 她紅了臉:“嗯,就算是吧。

    你回去把那張照片拍下來,發彩信給我好不好?” “少爺我沒那閑工夫,你要是真想看,可以搭我的順風車去我家,看完照片後自己閃人,恕不包送客。

    ” 真是毒舌的家夥。

    寶藍幽怨地想。

    怎麼能跟不熟的人回去?哪怕他們是兄弟,住在同一屋檐下。

    她遲遲不做聲。

    阿徹吸了吸鼻子,将背後的帽子翻出來戴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沖她揮揮手:“回去了。

    ”再見也不說,大搖大擺地往食堂外走。

     愛一個人是愛他的現在,糾結于無法改變的過去毫無意義——她不斷用這些話麻痹自己——不要在乎不要在乎,不就是過去的一張老照片嗎?有什麼好在乎的…… “喂!林恩徹!”現實跟理想全然相悖,寶藍呼地站起來叫住他,跑過去不好意思地說:“我……我還是想看看那張照片,不過,你能不告訴你哥嗎?” “我看起來有那麼八卦嗎?”阿徹爽快地說,“走,我的車停在那邊。

    ” 整整一天,辦事果斷幹練的恩佐魂不守舍。

    上午,老張看到他倒水時燙到手,下午又聽coco抱怨恩佐腦子脫線,一個小時前叫她約客戶公司的王總晚上一起吃飯,一個小時後又說全公司晚上開會在辦公室吃工作餐,完全把應酬忘了個一幹二淨。

    老張端着咖啡敲恩佐辦公室的門:“方便進來嗎?” 恩佐看上去很憔悴。

     老張估摸着他有心事:“家裡出事了?還是……跟那個女孩子有關?”以自己對恩佐的了解,他會這樣失魂落魄一定是因為重要的人出了狀況。

    恩佐苦笑着搖搖頭:“沒事。

    ”他拿出上午談定的一份合同,“這是剛剛接下的單,你帶這個項目怎麼樣?” 老張一看,天,又是一份大合同!出道一年多的林恩佐動作頻頻,孤身一人能接下這麼重要的單,真是業界傳奇!老張暗暗稱奇,這小子,再過三五年一定是行業裡的風雲人物。

    跟林恩佐混,有肉吃啊!老張喜不自禁地抱着那份大合同回辦公室研究去了。

     大門啪嚓一聲落鎖。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跟外面的大廳隔絕開來,隻聽得到咖啡壺裡咕咚咕咚的聲響。

    恩佐疲憊地倚在落地玻璃窗邊,靜靜眺望日光下的城市勝景。

     《inco》雜志社籌建時,安琪找他投資,他砸下一千萬成為第一大股東,然後放心地将所有事務交給安琪打理,唯一的要求是将辦公地點租在高一些的寫字樓上,最好有無敵全海景。

    他愛海如命,鐘愛那份浩瀚寬廣的視野。

    骨子裡向往自由的他從未料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中愛情的蠱,失去自由,患得患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那天阿徹刻意接近寶藍,自己再晚到一刻,他就會說出那個秘密了吧?那小子為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盡管自己當時斬釘截鐵地說“她不是我女朋友”,但聰明如阿徹,一定猜出他和寶藍關系匪淺。

     恩佐左思右想了一整天。

    任由事态發展下去,寶藍會有危險;當機立斷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寶藍聽?那更不行!!那天同事聚餐後送她回家,幾次話至喉頭又被他狠狠咽下。

     他從來不是膽小的人,卻會因為她一個失望的眼神而萬念俱灰,了無生趣;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卻會因為害怕失去她而惴惴不安,魂不守舍。

     下午兩點的城市是最熱鬧的,宛如一個碩大的蟻穴,衆人擠進蟻穴的縫隙艱難謀生,尋求一個可以吃飽穿暖的角落。

    恩佐收起心思準備開始工作,手機收到阿徹發來的短信。

     屏幕上隻有言簡意赅的五個大字——“她在我手裡”。

     最壞的預想終于成真。

    他的胸膛刹那間冰冷,回撥電話後幾乎是咆哮着問:“她在哪裡?!” 阿徹掏了掏差點被震聾的耳朵,慢條斯理地說:“哎喲,這麼着急啊?我不過跟她說有你初戀情人的照片,問她想不想看,她就跟我走了。

    ” “你想怎麼樣?” “哥,少裝蒜了,我想要什麼你還不知道?公司50%的股份拿來,那是我用四年的青春換來的!” “……我知道。

    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隻是暫時幫你打理公司和家裡的事務,以後這些東西全部都是你的。

    ” “你他媽當我傻了啊?當初說坐完牢回來就給我分紅,現在我一毛錢都沒拿到。

    ” “你沒拿到?你開的蘭博基尼是誰給你買的?你名下的房産是路上撿到的?你每天吃穿用的開銷是天下掉下來的?” “少啰唆,快點把股份轉給我,不然……”阿徹瞄一眼昏迷在他車上的寶藍,“不然……我也想跟你的寶貝女朋友親近親近……” “混蛋!!你敢動她試試看?!”對方的聲音刺入他的耳膜,阿徹對哥哥還是有三分忌憚,他含糊地說:“……那,那你趕快過來跟我商量股份的事情。

    我的車停在小時候去玩的河邊,給你十五分鐘,不來的話,我就告訴她你的秘密。

    ” 說完,他心虛地摁掉電話,看了看睡在副駕駛座上的寶藍。

    這姑娘真是單純,單純到不會保護自己,三言兩語就信任了他。

    上車後,他随手将一瓶下過藥的可樂遞給她喝,她半點疑心也沒有就喝了下去。

     “好嬌嫩的臉蛋。

    ”阿徹的手指從寶藍的頰上滑過。

    他細細端詳這女生熟睡的臉,忽然發現眉目中的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不會是……他從外套裡掏出那張從哥哥的錢包裡偷來的照片,将照片上戴黑框眼鏡和牙套女生與眼前的她細細比對。

     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明白了真相。

     十五分鐘不到,恩佐的車飛速駛到弟弟說的河邊。

    那輛車身有彩繪的灰色蘭博基尼停在河邊氤氲的水霧裡。

    他急急地跳下車,敲弟弟的車窗。

     車裡沒有寶藍的蹤影,恩佐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領責問:“她人呢?” “這麼着急?”阿徹笑得邪氣,“看來這個丫頭真是你的死穴。

    想要她平安的話,現在就跟我簽個協議,把你名下的股份轉一半給我。

    ” 這塊人迹罕至的河岸是他們兄弟倆幼年時的樂園,閉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往昔。

    昨天的他還是天真的孩童,牽着弟弟的手來這邊堆沙子城堡。

    辛苦一下午壘出的城堡,一場大雨就摧毀得痕迹全無。

    他沒料到的是,兒時濃于骨血的兄弟情,也如脆弱的沙子城堡,在金錢的侵蝕下變得脆弱不堪。

     他看着弟弟的眼睛,許久,說:“……那些東西都是你的。

    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 阿徹嗤笑了一聲。

     “無憑無據,你要我怎麼相信?” “我已經寫好了财産贈與書,不信你現在就自己問問我的律師。

    ”他掏出手機,撥号,遞到弟弟手裡,“問啊。

    ” “得了吧你!”阿徹摁掉電話,扔回給哥哥,“什麼狗屁财産贈與書?有種你現在就去死,把遺産過戶到我頭上!少給我裝什麼兄弟情深,如果你真把我當弟弟,當年就不會跟爸爸媽媽一起把我往監獄裡推,害我白白坐了四年牢!如果你真把我當弟弟,就不會要我去幫你去頂罪!!”阿徹憶起舊事,激動得雙肩聳動。

    恩佐扶住他:“讓你去頂罪不是我的主意,我當時在醫院,昏迷着,醒來後才知道爸爸讓你代我去把罪扛下來!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一絲詭異的冷靜浮現在阿徹的眼瞳裡。

     “你要我相信你?你會把财産轉到我名下?” “我說到做到。

    ” “那你怎麼不寫進遺囑裡?你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死?” 去死。

    去死。

     你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死? “我……”正要辯駁的恩佐隻覺得一股腥鹹的暖流從喉嚨深處襲來,迅疾地往上湧。

    他來不及俯身,捂住嘴的手心已經滿是淋淋的鮮血,唇齒間都是甜膩的死亡味道。

    他驚詫地看着手心的血迹,病魔的侵蝕速度遠遠超過所有人的預料。

     “哥哥,你……”阿徹看着他将血迹斑斑的紙巾扔回車上的垃圾箱,“你别裝啊,這點把戲騙不了我!” “……”頭腦昏沉,恩佐倚在車邊休息,支撐不住,身體一歪,栽倒在泥地裡。

     “喂!怎麼會這樣?你身體一貫很好啊!!”阿徹扶起他。

     恩佐的身體綿軟無力,好一會兒才恢複。

     “哥,你到底怎麼了?” “前兩周去體檢,檢查出有胃病。

    ”恩佐安慰他,“放心,不是很嚴重。

    ” “那你怎麼……”阿徹意識到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林恩徹從小懶散,愛享受不愛奮鬥,哪怕是億萬身家也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他的如意算盤是從哥哥這裡拿些股份,不用打理公司,坐着吃股息就成。

    如今哥哥生病,那家族的重任不是要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了麼?阿徹想起小時候跟哥哥一起來河邊堆沙子城堡,每每太陽下山了他仍哭着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