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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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被隔了開來,每人都由一隊衛兵圍着前進。

    我抓着喬的一隻手,他的另一隻手拿着一個火把。

    沃甫賽先生早就想回家了,而喬卻非要看到結局不可,所以我們随着隊伍走着。

    現在路很好走,我們大都沿着河前進,但是如果遇到有小型風車的堤壩或污泥滿布的閘門,我們隻有繞道而行。

    我四周張望了一下,看到背後也有火把跟着來了。

    我們手中的火把在路上落下一大攤一大攤的餘燼。

    我還能看到它們在那裡冒着煙,閃着火星。

    除此以外便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松脂火把的火光使四周的空氣溫暖起來。

    兩個囚犯似乎也很喜歡暖和一下,一拐一拐地在滑膛槍的包圍中走着。

    我們不可能走快,因為他們兩個人步履蹒跚,而且十分疲乏。

    路上我們不得不停了兩三次,好讓他們休息。

     這次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一個簡陋的小木棚子跟前。

    這裡是一個擺渡口。

    木棚中駐紮的一個衛隊向我們盤問口令,巡官進行了答複。

    接着,我們走進了木棚,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煙味和石灰水味。

    棚内生着明亮的爐火,還有一盞燈、一個放滑膛槍的架子。

    一面鼓,一張低低的木闆通鋪,活像一台沒有機器零件的軋布機,并排可以睡十來個士兵。

    有三四個士兵正睡在床上,衣服也沒有脫。

    他們對我們并不感興趣,隻是擡起頭用惺忪的睡眼瞅了一下,便又自顧倒頭睡去。

    巡官做了彙報,又在本子上做了些記錄,然後便讓衛兵押着我不認識的那一個犯人先上監獄船去。

     我認識的那個囚犯除了那次看過我一眼外,再沒有看過我。

    我們站在棚子中時,他在火爐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火,有時又輪流地把腳擱在火爐旁的鐵架子上,看着它們出神,仿佛對它們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因為它們最近作了冒險的奔波。

    突然,他轉身對巡官說道: “我希望說明一下和這次逃跑有關的事,免得有人因我而受到連累和懷疑。

    ” “你要說什麼你就說,”巡官答道,交叉着雙臂站在那裡,冷冷地望着他,“不過并沒人要你在這裡說。

    你要知道,在案件結清之前你有充分的機會說,也有充分的機會聽别人說。

    ” “我當然知道,不過這是一件另外的事,和案件毫無關系。

    人是不能挨餓的,至少我是不能挨餓的。

    我拿了一些吃的東西,是從那邊的村子裡拿的,就是沼澤地過去,有一個教堂的村子。

    ” “你是說你偷了什麼人家的東西吃。

    ”巡官說道。

     “我還要告訴你是從哪一家偷的,是從一個鐵匠家中偷來的。

    ” “啊!”巡官驚了一下,對喬瞪着眼。

     “啊,皮普!”喬也驚了一下,對我瞪着眼。

     “我拿的都是一些剩下來的東西,殘剩食物,另外拿了一些酒,還有一塊餡餅。

    ” “鐵匠師傅,你家有沒有不見過一些東西,像餡餅一類的?”巡官對喬說道,語音表現出友好親密的态度。

     “就在你們來我家的時候,我老婆的确發現少了一塊豬肉餡餅。

    皮普,你知道這事嗎?” “那麼,”我認識的那個犯人說道,把帶點憂郁的眼光轉向喬,一眼也沒有對我望,“那麼您就是鐵匠師傅了?偷吃了您的豬肉餡餅,我感到十分抱歉。

    ” “上天作證,你可以随意吃——隻要是我的,不必客氣。

    ”喬回答說,及時地想到了他的夫人,“我們不知道你幹了什麼,但是我們不能看着你餓死,你這可憐不幸的同胞。

    皮普,是不是這樣?” 我早就發現在這個人的喉管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咯嗒咯嗒地發響,現在又響了一聲,他便轉過身去了。

    一艘小渡船去而複返,衛隊已經準備就緒。

    我們一直跟着他上了用大石頭和粗木樁建造的渡口,目送他上了渡船,由幾個和他一樣的犯人劃着而去。

    他們看到他上船沒有表示出一絲驚訝,沒有人對他感興趣地瞥一眼,沒有人感到高興,沒有人感到抱歉,也沒有人開口,隻聽到一句怒吼從船上發出,仿佛是在對狗吆喝:“你們快劃!”這是一聲開槳啟程的信号。

    在火把的光照下,我們看到漆黑一團的監獄船正停在離滿布泥濘的岸邊不遠之處,好像是一艘邪惡的挪亞方舟。

    這艘監獄船被粗大生鏽的鐵鍊鎖着。

    攔着,停泊在那裡。

    在我幼小的心靈中,這船就好像是戴着鐐铐的犯人。

    我們看到渡船向監獄船靠攏,看到他被押上大船,然後便消失了。

    接着,那些燒剩下的火把頭兒全部被投進水裡,發出咝咝的聲響,熄滅了,仿佛一切都随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