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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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因激動而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

    而她這時用左臂留住了拐杖的頭,把前額輕柔地擱在了上面。

     “郝維仙小姐,我無法愉快;但我不得安甯、不愉快還有你所不知的原因。

    這也是我向你提到過的秘密。

    ” 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又對着火爐呆呆地望起來。

     “你告訴我你尚有别的不愉快的原由,這表現出你高尚的氣質。

    我還想問一下,你所說的是真的嗎?” “的确是真的。

    ” “皮普,難道我給你幫忙隻是幫你朋友的忙嗎?給你的朋友幫忙已經定了,難道我就不能幫幫你本人的忙嗎?” “我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謝謝你提出這一點,更要謝謝你問我的語氣這般美好。

    不過,我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 她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環視了一下這枯萎了的房間,想看看哪兒有紙筆。

    四處都沒有找見。

    于是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本黃色的象牙簿,上面鑲有金飾,現在已失去光澤,又從吊在她脖子上的失去光澤的金盒子中拿出一支鉛筆,在象牙簿上寫着什麼。

     “你和賈格斯先生之間的友誼現在仍然很好嗎?” “很好,昨天我還和他一起吃飯呢。

    ” “你可以憑這個到他那裡去取款,然後你可以随意地為你的朋友幫忙。

    我這裡沒有現款,不過,如果你不希望讓賈格斯先生知道這件事,我可以叫人把錢送給你。

    ” “謝謝你,郝維仙小姐;我願意到他那裡去取這筆錢。

    ” 她把她已經寫好的字據讀給我聽,寫得直截了當、幹淨利落,而且顯然地是為了避免别人對我的懷疑,以為我接受這筆錢是為了自己。

    我從她手中接過象牙簿,她的手又顫抖了起來;在她從脖子上解下那根系着鉛筆的鍊子交給我時,她的手顫抖得更厲害。

    她在做所有這些事時,一眼也沒有瞧過我。

     “這小簿子的第一頁上就是我的名字。

    如果你什麼時候能在我的名字下面寫上‘我原諒她’這幾個字,即使我這顆破碎的心早已化為塵土,我還是要請你寫上!” “哦,郝維仙小姐,”我說道,“我現在就可以寫。

    人都有過傷心的錯事;就是我的一生也是盲目從事及不可原諒的一生。

    我還要别人來原宥我,來批評我,又怎麼會抱怨你呢?” 她剛才一直沒有正視我,現在才第一次轉過面孔來望着我;使我大為吃驚的是她這時跪在了我面前,對着我舉起合着的雙手,這簡直使我驚駭萬分。

    我想在她這顆可憐的心還處于童稚時期時,她一定是常跪在她母親的腳前向上天祈求的。

     眼看這一位生滿白發、面孔枯瘦的老人竟然跪在我的腳下,這使我全身顫抖起來。

    我請求她站起來,伸開雙臂去扶她;可是她隻是抓住我的一隻她能夠抓得着的手,并且把她的頭倚在我的手腕上,悲傷地哭了起來。

    從前我從來沒有見她流過一滴眼淚;現在我無言地俯身看着她,心中暗想,讓她痛哭,哭去她深藏在心中的痛苦,也許對她倒有益處。

    她現在已不跪在地上,而是跌坐在地上。

     “哦!”她絕望地叫道,“我竟做出這種事來了!我怎麼做出這種事來了!” “郝維仙小姐,如果你的意思是指你已經傷透了我的心,那麼我的回答是,那沒有什麼,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愛她。

    她現在結婚了嗎?” “結婚了。

    ” 這本是沒有必要的問題,因為這座凄涼的宅邸中新添的一層凄涼情意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我竟然做出這種事來!我竟然做出這種事來!”她搓着雙手,把自己的白發弄得亂七八糟,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着這句話,“我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問題,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心。

    她做了一件嚴重的令人傷心的事,按自己的模型塑造了一個敏感的無辜女孩,因為她自己懷着狂亂的怨恨,情感被别人玩弄,自尊心受到傷害,她就要讓這個女孩長大成人後為她報仇雪恨,我對這些都知道得太清楚了。

    然而,她把自己和白日的陽光隔離,她把自己和一切事物無限地隔離;她孤獨地生活,她把自己和成千上萬自然而有益的事物隔離;她的整顆心都在孤獨地沉思,因而扭曲損傷,這和世上所有違背了上帝安排的人一樣,都一定、必然地得到這種後果。

    對于這一點我同樣知道得很清楚。

    因此,我能毫無同情地看着她嗎?她如此在毀滅中得到懲罰,雖生于人間而又感到深深的不安、無限的悲傷,不僅無用反而把自己弄得瘋瘋癫癫,像所有的這一類人一樣;忏悔又有何用,懊喪又有何用,感到自己沒有價值又有何用,這種希奇古怪、徒然荒唐的事除掉給人世間帶來禍根以外,還能帶來什麼? “直到那一天我聽到你對她所說的話,我看到你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我當年的心情,我這才悟出自己竟然做出了這種荒唐事。

    我竟然做出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