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田沉沉睡去,不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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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介意。

    總之我想說的是:我半點兒也沒為此後悔,聽清楚了麼?十天來我經曆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

    天上掉下螞蟥,冒出一個卡内爾·山德士,和大學裡學什麼哲學的絕世美女狠狠幹了一家夥,從神社搬走入口的石頭……離奇古怪的事接二連三。

    覺得十天裡經曆完了本該在一生裡經曆的怪事,簡直就像乘坐試運轉的長距離過山車。

    ”星野在這裡停下來思考下文。

    “不過麼,老伯,” “嗯?” “我在想,其中最為不可思議的,無論如何都是老伯你本人。

    是的,是你中田。

    為什麼說你不可思議呢,是因為你改變了我這個人,真的。

    我覺得自己在短短十天裡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轉變。

    怎麼說好呢,就像各種景物看起來有了很大不同。

    以前看起來無足為奇的東西成了另一種樣子,以前覺得索然無味的音樂——怎麼說呢——開始沁人心脾。

    這樣的心情如果能同哪個有同樣感受的家夥說一下就好了。

    而這是以前的我所沒有的。

    那麼,為什麼情況會這樣呢?是因為我一直待在你身旁,是因為我開始通過你的眼睛去觀察事物。

    當然不是說無論什麼都通過你的眼睛看,但是——怎麼說呢——反正我是自然而然地通過老伯你的眼睛看了很多很多東西。

    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我很中意你觀察世界的态度。

    正因如此,我這星野君才一直跟你跟到這裡。

    已經離不開你了。

    這是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發生的最有成效的一件事情。

    在這點上,該由我感謝你才是。

    所以你不必感謝我。

    當然給人感謝感覺并不壞。

    隻是我說的是:你為我做了一件好得不得了的事。

    我說,你可聽清楚了?” 但中田沒有聽。

    他已閉上眼睛,響起了睡着時有規律的呼吸聲。

     “這人也真行!”星野歎了口氣。

     星野攙着中田返回公寓房間,把他放在床上。

    衣服就那麼穿着,隻把鞋脫下,往身上搭了一床薄被。

    中田蠕動了下身子,像平日那樣以直視天花闆的姿勢靜靜地發出睡息,往下再也不動了。

     得得,看這樣子肯定又要甜甜美美睡上兩三天了,星野心想。

     但情況沒有如星野預期的那樣發展。

    翌日星期三上午,中田死了。

    他是在深沉的睡眠中靜靜咽氣的,面部依然那麼平和,乍看和睡熟沒什麼兩樣,隻是不再呼吸而已。

    星野一再搖晃中田肩膀,叫他的名字,但中田确确實實死了。

    沒有脈搏。

    出于慎重把小鏡子貼在他嘴邊,鏡面也沒變白。

    呼吸完全停止。

    在這個世界上他再也不會醒來了。

     同死者同處一室,星野發覺其他聲音一點點消失,周圍的現實聲響逐漸失去了其現實性。

    有意義的聲音很快歸于沉默,沉默如海底淤泥一般越積越深——及腳、及腰、及胸。

    但星野還是久久地同中田單獨留在房間裡,目測着不斷向上淤積的沉默。

    他坐在沙發上,眼望中田的側臉,将他的死作為實感接受下來。

    接受這一切需要很長時間。

    空氣開始帶有獨特的重量,無法準确把握自己現在自以為感覺到的是不是自己真正感覺到的。

    而另一方面,若幹事項又理解得十分自然。

     中田大概通過死而終于返回了普通的中田,星野覺得。

    中田因為太是中田了,所以唯有一死才能使他變回普通的中田。

     “嗳,老伯,”星野招呼中田,“這麼說是不大合适,可你這死法不算壞呀!” 中田是在深沉的睡眠中平靜地死去的。

    大概什麼也沒考慮,死相安詳,看上去沒有痛苦,沒有懊悔,沒有迷惘。

    星野心想,中田像中田也好。

    至于中田的一生到底是什麼和有怎樣的意義,那是無從知曉的。

    不過說起這個來,任何人的一生恐怕都并不具有明确的意義。

    星野認為,對于人來說,真正要緊真正有重量的,肯定更在于死法上。

    同死法相比,活法也許并不那麼重要。

    話雖這麼說,但決定一個人的死法的,應該還是活法。

    星野看着中田死時的表情如此似想非想地想着。

     但有一件大事餘留下來——必須有人把入口石關上。

    中田差不多做完了所有事情,惟獨這件剩下。

    石頭就在沙發跟前。

    時機到來時,我必須把它翻過來關閉入口。

    但如中田所說,處理石頭是萬分危險的。

    翻石頭必有正确的翻法,假如拼力氣胡來,世界沒準會變得不可收拾。

     “我說老伯,死倒是奈何不得,可把這麼一件大事留下來,叫我如何是好!”星野對死者說道。

    當然沒有回應。

     還有一個是如何處理中田遺體的問題。

    當然正統做法是馬上從這裡給警察或醫院打電話把遺體運去醫院,世人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将如此行動。

    如果可以,星野也想那樣做。

    但中田大約同殺人事件有關,是警察正在尋找的重要參考人,如果警察得知自己同這樣的人在一起十天之久,自己難免會處于相當微妙的立場,勢必被帶去警察署接受長時間的訊問。

    而這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一來懶得一一述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二來自己原本就對付不來警察,不想和他們發生關系,除非迫不得已。

     況且,星野心想,這公寓套間又該怎麼解釋呢? 卡内爾·山德士模樣的老人把這套間借給了我們,說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叫我們随便住多久——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