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天夜裡,我夢見了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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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裡好像有個舊音響裝置。

    能不能動倒沒把握。

    ” 倉庫是面對停車場的一個小房間,隻有一個采光的高窗。

    裡邊亂七八糟地堆着各個年代因各種原因放進來的什物:家具、餐具、雜志、繪畫……既有多少有些價值的,又有毫無價值可言的(或者不如說此類更多)。

    “應該有人把這裡拾掇一下才是,可是很難有那麼有勇氣的人。

    ”大島以憂郁的聲音說。

     在這俨然時間拘留所的房間中,我們找出一個山水牌老式立體聲組合音響。

    機器本身雖甚為結實,但距最新型那會兒至少過去了二十五年,白色的灰塵薄薄地落了一層。

    揚聲機、自動唱機、書架式音箱。

    與機器一起還找出了一摞舊密紋唱片:甲殼蟲、滾石、沙灘男孩、西蒙與加豐凱爾、斯蒂芬·旺達……全是六十年代流行的音樂,有三十幾張。

    我把唱片從封套裡取出看了看,看樣子聽得很細心,幾乎沒有損傷,也沒發黴。

     倉庫裡吉他也有,弦基本完好。

    名稱沒有見過的舊雜志堆得很高。

    還有頗有年頭的網球拍,仿佛為時不遠的過去的遺迹。

     “唱片啦吉他啦網球拍啦,估計是佐伯那個男朋友的。

    ”大島說,“上次也說過,他在這座建築物裡生活來着,看樣子他那時的東西都集中起來放進了這裡。

    音響裝置的年代倒像是多少新一點兒。

    ” 我們把音響和一摞唱片搬去我的房間,拍去灰,插上插頭,唱機接在揚聲機上,按下電源開關。

    揚聲機的指示燈放出綠光,唱盤開始順利旋轉。

    顯示旋轉精度的頻閃閃光燈遲疑片刻,随即下定決心似的穩住不動。

    我确認針頭帶有較為地道的唱針後,将甲殼蟲《佩珀軍士寂寞的心俱樂部樂隊》那紅色塑料唱片放上唱機,久違了的吉他序曲從音箱中流淌出來。

    音質意外清晰。

     “我們的國家固然有多得數不清的問題,但至少應對工業技術表示敬意。

    ”大島感歎道,“那麼長時間閑置不用,卻仍有這麼考究的聲音出來。

    ” 我們傾聽了好一會兒《佩珀軍士寂寞的心俱樂部樂隊》。

    我覺得是和我以前用CD聽的《佩珀軍士》不同的音樂。

     大島說:“這樣,音響裝置就算找到了,但找到《海邊的卡夫卡》環形錄音唱片恐怕有點兒難度,畢竟如今已是相當貴重的物品了。

    問一下我母親好了,她或許有,即使沒有也可能曉得誰有。

    ” 我點頭。

     大島像提醒學生注意的老師一樣在我面前豎起食指:“隻有一點——以前我想也說過了——佐伯在這裡的時候此曲絕對放不得,無論如何!聽明白了?” 我點頭。

     “活活像是電影《卡薩布蘭卡》。

    ”說着,大島哼出“像時光一樣流逝”的開頭。

    “這支曲萬萬不可演奏。

    ” “嗳,大島,有一件事想問你,”我一咬牙問道,“可有個在這裡出入的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兒?” “這裡?是指圖書館?” 我點頭。

    大島約略歪頭,就此想了想,說:“至少據我所知,這地方沒有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兒,一個也沒有。

    ”他就像從窗外窺視裡面的房間似的定定地注視我的臉:“怎麼又問起這麼莫名其妙的事來?” “因為近來我好像看到了。

    ”我說。

     “近來?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

    ” “昨天夜裡你在這地方看見了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兒?” “是的。

    ” “什麼樣的女孩兒?” 我有點兒臉熱:“很普通的女孩子嘛。

    長發披肩,身穿藍色連衣裙。

    ” “可漂亮?” 我點頭。

     “有可能是你的欲望産生的瞬間幻影。

    ”說着,大島好看地一笑,“世上有形形色色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再說,作為你這樣年齡的健康的異性戀者,這種事或許更不算什麼反常。

    ” 我想起在山中被大島看過裸體,臉愈發熱了起來。

     中午休息時,大島把裝在四方信封裡的《海邊的卡夫卡》環形錄音唱片悄悄遞到我手裡。

     “母親果然有,而且同樣的竟有五張。

    真是個能保存東西的人,總是舍不得扔。

    蠻傷腦筋的習慣,不過這種時候的确幫了忙。

    ” “謝謝!” 我回到房間,從信封裡取出唱片。

    唱片新得出奇,想必藏在什麼地方一次也沒用過。

    我先看封套上的照片,照的是十九歲時的佐伯。

    她坐在錄音室鋼琴前看着照相機鏡頭。

    臂肘拄在琴譜上,手托下巴,微微歪着腦袋,臉上浮現出不無腼腆而又渾然天成的微笑。

    閉合的嘴唇開心地橫向拉開,嘴角漾出迷人的小皺紋。

    看樣子完全沒化妝。

    頭發用塑料發卡攏住,以防前發擋住額頭。

    右耳從頭發中探出半個左右。

    一身款式舒緩的較短的素色連衣裙,淡藍色。

    左腕戴一個細細的銀色手镯,這是身上唯一的飾物。

    光着好看的腳,一對漂亮的拖鞋脫在琴椅腳下。

     她仿佛在象征什麼,所象征的大概